那声音低沉有些嘶哑，像是很久没说话了。
“呀，这个奴隶还敢讲条件！”其他人都有些惊讶，随即目光开始变得不善。
洛默言瞟了一眼那个奴隶身后的一个小人，也有六七岁孩子大小，围着灰突突的破布，整个身体都依附在那个奴隶身上，再看那个奴隶目光里带着几分乞求。
“行，带着他吧！”小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大的心存感激，这样以后想要收为己用也会对自己忠心。
“这么小的奴隶回去白吃饭啊！”田翠花劝洛默言，“这可不是心软的事！”
“正好带回去给我看孩子。我再挑两个女奴隶就行了。”洛默言往女奴隶那队走去。
田翠花摇了摇头，嘀嘀咕着一句没再说什么。
女奴隶很少，也就二十多个，洛默言很快挑中了两个，只是最后一个陈管事拦住了，指着整个女奴隶道。
“她力气太大，吃的也多，还抢其他奴隶的饭，皮糙肉厚，打上几鞭子也不当啥，不好摆弄，我劝你还是换一个。”
“只要你叫我吃个半饱，我就好好给你干活！”女奴隶倒是很实在，也没看陈管事，直直盯着洛默言。
洛默言见她块头很大，虽然面带菜色，身体却没瘦成一把骨头，看来抢其他奴隶的饭菜是真的了，眼神没有麻木，而是有点憨气，这样的人心眼实，你对她好，她就会对你好，你对她不好只要不触犯她的底线也不会跟你计较。这样的人最好收买，只要你成为第一个对她的人，她命卖给你都愿意。
别人买奴隶只是单纯地干活，她买奴隶回去干活只是一方面，还有就是想组织一个管理内宅的班子，将来在外面做事才不会有后顾之忧。不管别人怎么做贱奴隶，她却知道奴隶里面人才多多，不比那些普通的奴差。
“我看你还是换一个吧，看这样的脾气就不好。”田翠花退了一步对洛默言道，“你是读书人，还是要个温顺的好。”
还没等洛默言说话，那个奴隶急了。
“我说了只要让我吃半饱，我就好好干活！”
洛默言笑了笑问道。
“会赶车吗？”
“……会！”女奴隶愣了下赶紧点头，“我就是给以前主子赶大车的。”
“会伺候牲口吗？”
“就会伺候马，其他的牲口没伺候过。”女奴隶回答得很诚实。
“行，要你了！”洛默言回过头对感谢陈管事，“谢谢陈管事提醒，我家里粗活多，正好用得上，没事。”
“那你可留心啊。”陈管事没再说什么，人家愿意她也就没必要多嘴了。
奴隶挑好了，洛默言准备离开，陈管事拉住了她低声道。
“等等，你看那个怎么样？回去取乐子很不错的！”
本来挑的奴隶就超出了预计的数量，洛默言不想再看了，可这个陈管事热情地拉着她过去，而她刚才也答应了，只好带着好奇跟了过去。田翠花吵吵着。
“哪一个，我怎么没发现？”
“这个！这个！”陈管事从男奴隶队伍里中拉出来一个低着头的人，“快抬起头来，偏过脸去！”
这个男奴隶是那种弱不禁风的瘦弱，刚才挑选的都是身体看上去健壮一些的，自然忽略了这样的。等他抬起头偏过脸，露出没有“奴隶”烙印的一面，田翠花咂了咂嘴巴。
“还真挺好看啊！”
确实很好看，年纪在十六七岁，从侧面看，曲线秀美，只是没有任何神采，只有麻木，像个漂亮的木偶。
“他是上个月来的，原来的身份是安城官家的公子，都定亲了，后来他家犯事了人家退了。”陈管事说着凑到洛默言身边道，“听说身子不干净了，还是被那个未婚妻给弄得，还灌下了绝育药汤，连奴隶都……”说着连连摇头。
洛默言知道犯官家属贬为奴隶后都会拆散遣送不同地方的奴隶总署，这样他们成为奴隶被人买去朝廷还能赚一笔钱，只要成了奴隶，在人们的观念就已经把你归到非人群体中，做那种事是被人笑话的，这和取乐不同，大凤国也是如此。陈管事说的指的就是这个，而不是说那个女人退了亲还糟蹋人。
她瞧着这个奴隶，对她来说美人见得多了，这个也只能算中上之姿，再说她也不好这个，本想婉言拒绝，可当听到是安城官家出身便心念一动。
自从接受了重生现实，她便有个想法，到大燕国的安城去。安城作为大燕国的首府国都，是政治、文化、经济中心，是大燕国最高的权利舞台，想做点什么只能去那里，尽管她还没具体想过要做什么。眼下这个奴隶出身地是安城，还是官家，在他身上大概能了解一些安城的情况和官场家眷的信息，这对以后准备应该有点帮助。
“陈管事说的是，我要了！谢谢陈管事了！”
陈管事见洛默言接受了自己的好意，极为高兴，像是找到了知音刚想再介绍一个，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
“夫人，你把我卖了去吧，我能干好多活，还能少吃饭！”
洛默言就感觉有人在拉自己的袖子，一低头便看见一个笑脸，一时愣了愣。
从见到奴隶到现在没有一个奴隶笑的，大多数都是绝望麻木的，而这个笑容像是黑暗中猛地打开了一扇门，看到了阳光一样，满怀生机。
这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孩子，小脸瘦的只剩下了一双大大的眼睛，清澈见底，溢满了笑容，咧着的嘴还有个豁牙。
“夫人我什么都能干，我会少吃饭的！”小奴隶继续放大了笑容，眼里有点焦急。
这是看到有着最生动表情的奴隶，洛默言心里却感到阵阵凄凉，还有会笑的奴隶呢……
“你为什么要笑呢？”洛默言摆手制止了上千拉扯孩子的侍卫，微微俯下身道。
“我爹说，你要对人笑，人就会对你好！”
其他人都看向洛默言，一时都有点发怔。
“那你爹呢？”
摇头。
“你有个好爹爹。站过去吧！”
小奴隶笑容放大，当即跪下给洛默言磕了三个头，洛默言轻轻叹了口气。
“你还真是心软！”田翠花连连摇头。
“我再给你介绍一个……”陈管事又要赖拉洛默言。
洛默言这回推掉了，苦笑道。
“陈管事，我只是个童生，买奴隶是有数量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等我功名再进一步吧。”
陈管事才想起来。
“我倒是忘了这回事了。”说着笑道，“妹子啊，我算看出来了，你心眼真好，奴隶到了你手上也能多活几年。唉，人哪！”没再说下去。
就这样预计买六个奴隶，结果多了三个，洛默言在田翠花的心目中也多了一个心软的印象。
陈管事吩咐侍卫们把洛默言买的奴隶装车，在奴隶总署门口等着，她带着洛默言和田翠花去结账。这个季节奴隶便宜，可成年奴隶还一百五十文，小奴隶七十文呢。交了钱，留下牌号，陈管事和她们一起去领取奴隶文书。到了先前来的那间屋子交还了木牌，给洛默言的是一张四四方方巴掌大小的硬纸片，一面卡着户部大印，一面记着七个成 年奴隶、两个小奴隶，后面注着来源，经手次数，做过什么，后面写着主人洛默言名讳、大燕国驻赤峰奴隶总署一部、永和年十一月初五，最后盖着大燕国驻赤峰奴隶总署一部的印鉴、盖着发放的老妇人印鉴、盖上陈管事印鉴、按着洛默言的手印，正规的绝不亚于现代证件。
洛默言前世养过奴隶，可都是手下人办的，买奴隶的整个程序并不知道，如今拿着这本文书想起当年，真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啊。
出了奴隶总署，田翠花打赏完陈管事和那个老妇人，两人上了马车，看到洛默言像是有心事，田翠花碰了碰她。
“怎么了，心疼钱了吧，我就说你心太软，那两个小的买回去也是白吃饭的！”
“没有，就是觉得买个奴隶挺麻烦的！”洛默言应付地道。
“这算什么，有的事一两年都办不完呢！”
洛默言想起了出国，但下意识地略过去了。
上了车并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到了衣服铺洛默言给每个奴隶买了一套棉衣、外衣、一双袜子、一双棉鞋，一个帽子，一副手套，又买了些廉价的粗布、细棉布、棉花，回到家天都黑了，和田翠花约了一下，明天中午请田翠花到家里吃饭，田翠花也没推辞痛快地答应了，回家了，洛默言打发走了拉奴隶的车夫，带着九个奴隶进了家门。
“大姐回来了！”
住在前院的妹妹一阵吆喝，院子也沸腾起来。家里人口多就是热闹，大姐、娘子地七嘴八舌叫着，提着琉璃灯迎了上来，好奇地打量着后面的奴隶，还有小的在门口喊。
“大姐，我把炕烧好了，洗澡水也烧好了，饭菜也准备好了。”快嘴的小二连忙道。
“娘子，正屋也准备好了。”
“还有地龙，是我烧的！”弟弟也争先恐后地上前道。
早晨起来的时候洛默言就叮嘱家里人烧暖炕、地龙，准备好洗澡水和饭菜，等买回奴隶就能直接用了，现在家人们颇像在汇报工作。
“你们都辛苦了，不过还要再辛苦辛苦！小二、小 三、小六、小七带着她们两个去洗澡、吃饭，安置睡觉，明天到正屋的厅堂来回话。小四小五，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安置了，洗澡就用你们的洗漱室，记得叫他们多洗几遍，别忘了用虱子药。”
“我们不辛苦，大姐放心吧！”妹妹弟弟拍着小胸脯各自领命去了。
“陈氏你看着孩子就行，罗氏你给我准备饭菜，我洗个澡好用。”
“娘子饿坏了，快进屋吧，饭菜我都在锅里热着呢！”罗氏忙道。
洛默言好像找回了前世领导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