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平进来洛默言已经从水里出来了,身上围着浴巾正擦拭着头发,见罗平进来很随意地道。
“我叫百草进来就是说点事,你别多想。”
罗平沉默了半刻,过来抢过了洛默言手上的毛巾替她擦拭着头发,嘲讽地道。
“事情可真多啊,说了好几个月了还没说完!”
洛默言扭头看向罗平,罗平也不看她,自顾地道。
“我说的有错吗?”
“你什么意思,以为我和他做什么?”这件事还真解释不清了。
罗平没再说话,只是认真地给她擦着头发。
“罗平,你是主子,他是奴隶,我是你的娘子,你把我和一个奴隶扯在一起你又至于自己何地?”洛默言感到罗平的动作慢了下来又道,“以后事情会很多,像这样的事还会发生,你不要这么想了。”
“都弄到浴室里来说事?”
罗平这句话噎的洛默言半天没说出话来,只听罗平又道。
“我知道有些人洗澡睡觉都一大顿人伺候着,随时随地……就好像几辈子没……”
“停!”洛默言伸手捂住了罗平的嘴,“我错了,我以后再说事就到书房里去……不,站在院子里,好吧?”然后转身长长出了了口气,“天哪!”
……
第二天本来打算给福运楼送菜,借机探视一下慧君,结果罗大姐和罗小妹来来接罗老爹和罗老娘,还有孩子回家过年。一年不来两趟,洛默言不能在这时候还出门,送走了婆家人已是三天后了,这才给福运楼送菜去。
城门口盘查的还那么严,只是在这个季节撤掉了帷帐,不需要脱衣服检查了,很顺利地到了福运楼。这次除了青菜还有干菜。
伙计搬菜的时候啧啧称赞。
“洛夫人送的青菜没的说,就连这干菜也比其他的干菜好,闻闻,这还带着青菜味呢!那些想和咱们福运楼比的做梦去吧!”
掌柜的站在一边等着过秤,和洛默言说着话。
“洛夫人,家里不是养着奴隶吗,怎么不带上一个随身伺候着,这有什么事也方便。”
带人怎么从戒指里取菜?她可是一路赶着空车来的,进了福运楼的后院仓库才把菜取出来。天太冷,取早了会冻了。
“一着急就忘了,下次想着点。”洛默言敷衍了几句。
过完秤,掌柜的给洛默言结账道。
“洛夫人,我家公子病了,这到了年末,巽公子也忙,林公子又不懂生意上的事,我家公子留信说,洛夫人要是来的话,暂且替他几日,洛夫人你看……”
洛默言一愣,叫她打理福运楼?什么意思?
“慧公子现在在家养病吗?”
“是。”
“这样吧,既然慧公子病了,我去看望一下,顺便问问需要我做什么,你看可妥当?”
掌柜的是慧君的亲信,洛默言不过是个股东,这么询问也是表示尊重。果然掌柜的听了感到很是舒服,笑道。
“洛夫人客气了,都是为了福运楼,有什么不妥当的,我叫人带洛夫人过去就是了。”
洛默言又仔细询问了礼仪方面,掌柜的提点了几句,送走了洛默言暗自点头,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
洛默言这么做是因为第一次去慧君家里拜访,虽然有理由可以她的身份也有些唐突。另外慧君家里虽说是商贾,可慧君两个姨母却是做官的。再说了,越是商贾规矩就越多,这也是商贾一贯的表现,生怕满身铜臭不知礼叫人笑话。
她倒是多虑了,慧母亲是个随性的人,其氏也是个开明的人,没有太多讲究,慧君喜欢经商,常有生意上的女客拜访,何况底下的管事男女都有,没有太多的忌讳,洛默言进了慧府从接待她的人身上就感觉到了。
慧家三进的宅子,纵向大致分三块,东边一纵是慧母亲的,外书房、内宅、后院仆从的住所,西边一纵是慧家大小姐的,慧君占据中间。宅子不算特别大,富贵程度也并不张扬,但却叫人感觉很充实,充满书香气与生活气,有一种踏实的底蕴。在这样的氛围里,中间慧君所住的临河一座小楼显得别具一格,特别是突出的一个小露台,颇有些居于水上的风雅气息。在北方住宅很少有楼,这主要考虑实际问题,慧君也是不得不夏天住楼上,冬天住楼下。不过,这里视线开阔,自二楼围栏边望去,慧家整个宅子尽收眼底,夏天的时候就不必说了,即使冬天青松翠柏红梅白雪层层浸染,家中侍儿穿梭往来,也极有意境。
雪风拂过,散着荧光的雪花天地散落,神奇而瑰丽,孤寂而寥落,远远的,似有寺庙的钟声传来,叫心也跟着空灵起来。
这里一直是慧君最喜欢的地方。
慧君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只是有时候就突然觉得很孤独,站在这里望着慧家的宅院、或者望着远方,什么都想,又什么都不想。
过了这个劲也就好了。
这样的时候并不多,多数还是那个很精明很能算计的贵公子。
自从那天野餐结束回来就病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连风寒都称不上,当晚发了会低烧,睡了一觉醒了烧退了,只是懒懒的,提不起什么精神,其氏觉得儿子这是累的,便留在家里休息,他没拒绝父亲的好意,安心地呆在家里养病。而第二天曹表姐从安城送给慧君的礼物到了。
箱子打开,里面琳琅满目,可慧君却没有一点兴趣,挑挑拣拣,拿起这个又放下,拿起那个又扔在一边,那样子像是很厌嫌。其氏看不过眼。
“你表姐想着你才给你带回这么多东西,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
“东西都到了,她还没影,该不是被什么人绊住了?”
“瞎说!”其氏叹了口气,“君哥,你表姐多疼你你忘了?小时候你骑马摔坏了腿,你表姐背了你三个月,有一年冬天你生病,你表姐陪着你,夜里就在外屋睡了,你好了她却病倒了,一冬天都没得了好,到现在还落了个咳嗽的病根,天一冷就犯病。我知道你怪你表姐去了安城,可是你也为她想想,她是慧家的人,就因为姑姑没有女儿不得不过继姓了曹,那曹家人口庞杂,她不去考功名如何继承爵?暂时不叫你过门也是为你好,成了亲和在家是不一样的,她没立住脚担心你过去受委屈。君哥,你这么想她,不该的……”
表姐比他大三岁,他从没有想过和表姐结亲,也没想过和表姐不结亲,撮合他们的是长辈,应该也有表姐的意思。至于他,这些年来除了对表姐熟悉,除了表姐对他好,流露出那样的心思在没有其他人,或者有他也不知道,所以也就默认了,因为实在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何况心里对这门亲事也不抵触。
表姐性子有点冷,长的很漂亮,功夫不错,文采也过人,过继的曹家也是高门大户,配他绰绰有余,他从没有觉得自己委屈,当然也没觉得自己高攀。如果表姐不是表示高中后再娶他也许也就那样了。
表姐的离开,他为了生意日渐忙碌起来,认识的人越来越多,为生计打拼的人哪个不是成了精的人,和这些成精的人天天打交道他也慢慢变了,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的婚姻,这叫他发现表姐很多以前看不到的缺点。比如表姐心机太深。表姐是有妹妹的,可为什么她过继呢,还不是因为那个爵位吗,别忘了她是姨母的长女,再一想表姐苦读考功名就更能理解了。或许也有他的原因,但不可否认还是为了那个爵位更多一些。这个念头一旦生成就牢牢地扎根在他的心上。
他没有感到多少不舒服,唯独想到儿时和表姐相处的情景有点怅然,但儿时的表姐和长大后的表姐被他视为两个人,要说喜欢,他喜欢的是前一个,后一个他只觉得陌生,感到怅然的也多数是被时光淹没的那个表姐。
没有了表姐这份感情的牵绊他又有些茫然,他总要嫁的,像父母那样过一辈子,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然后老去,可他却不喜欢这样。
就这样一辈子过去了,父亲很幸福,他知道,但那好像不是他要的,他要什么他又不知道。
他很爱自己的母亲,可他不想找一个母亲那样的妻子,没意思。他把自己认识的女子全部过滤了一遍,林童瑶、林童飞等等,悲哀地发现,她们是那么普通,给不了他说不出来的想要的东西。
这时候出现了一个洛夫人。
最初见面还是巽远留住了洛默言,洛默言的那一番话叫他似乎看到了不同的东西,相处下来,一点点地叫他感到这个人很神秘。他感到有点意思。
这时候他才明白,他想要一种神秘的、刺激的、热血的,那才够劲。于是他耐心地挖掘,可惜除了更加迷惑外日子依然平淡,这叫他很失望,但不知不觉中他的心思变了,变得复杂难懂,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期待什么了。
即使这样他也从没有想过要与洛默言怎样,而那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表面上的平静打破,有意避开的表姐重新摆在他的面前、和洛默言发生那样的事该怎么处理……父亲的话叫他一夜未眠。
本想着报复林童语这个混蛋,可现在没有时间计划这件事了,表姐要回来了,一旦……虽然两人恪守礼仪,但那是以前,如果……他又该怎么办?还有他又该怎么面对表姐……
发生了这么大事,若是放在其他的人身上,早就慌乱不知所措了,可慧君还能保持基本的冷静去想办法应对,可见他的心有多坚硬。
慧君站在楼台上扶着护栏,一动不动,像是石化了一样。后面的侍儿担忧地看着,公子站在这里好长时间了,身体还没好呢,可是又不敢上去劝说,焦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好。
“公子,洛夫人来看你了,夫人叫公子过去。”一个侍儿蹬蹬地上了楼。
这叫先前的侍儿长出口气。
“公子……”
慧君转身以眼神询问,侍儿说了一遍。
“谁?”
“洛夫人……”
洛默言和母亲在一起?慧君忽悠了一下。
“她来干什么!”口气说不出的惊怒。
年底一直很忙,他不舒服,酒楼那边又不放心,就给掌柜的留了言,洛默言要是来留她几日带他处理。
他知道洛默言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来的,如果不来……她敢!
他对洛默言较之以前很不客气,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
这是一种亲昵的表现。
他并没意识到这点。
侍儿吓了一跳,慧君已经像风一样刮过去了,只留下一串下楼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