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也是爱游历的,在没有入宫做老师之前去过哪里洛默言不知道,但知道师傅去过很多地方,也许就有大燕国,所以对陆西西说,某某年师傅路过她家门口,机缘巧合正遇上她,相中了她的根骨,传授了她两年的武功,后来离开,在这段时间和她说起了很多有关师门的事情,其中最得多的就是陆西西。时间是师傅没有入大凤国皇宫之前的前三年那一年。
“你一出手我就知道是同门,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我的师叔陆西西,呵呵,这都是师傅叮嘱的。”
陆西西没吱声,听完她所说才随意地问了几个问题,都是她师傅生活的一些小细节,她当然对答如流,丝毫不差,陆西西最后才复杂地看上她,即使再怎么疑惑,她说的也是真的,半晌有点感慨地说了一句。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你很像我师姐的另一个徒弟。”
洛默言知道陆西西说的师傅的另一个徒弟就是前世的她,故作好奇地探视道。
“师傅还有一个徒弟,她……怎么样?”心也随着这句话提了起来。
前世的自己被烧死了,师傅和陆西西都不在,如果在也许自己也不会被烧死……不知道自己死了,师傅什么样子……
“她?”陆西西咧咧嘴,垂下了头,闷闷地吃着东西,兴致像是一下子就没了,过了一会才哼哼着,用一种说不清的语气道,“……一个蠢货罢了!”
洛默言神情一僵,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蠢货?是,那时的自己是够蠢的,在烧死之前那一刻还想着这也许是做梦呢,直到烈焰烧到身上那种真实的痛苦才提醒了她,这不是梦……
“师傅还好吧?”垂下头,掩饰起此时的心情。
“她?也是个蠢货!”陆西西答非所问,很快就转开了话题,“我怎么没听她提起过还有你这么个徒弟呢?”
“师傅说要我藏着……”敷衍了一句,想的却是陆西西的回答,她,也是个蠢货!说她是蠢货是因为被人烧死了,可也这么说师傅,难道师傅……“师傅现在在哪?能捎个信给她,我……”
“死了!”陆西西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没等她说完就干脆利落地证实了她残酷的念头。
“死了?!怎么死的!”洛默言声音一下子就提高了,“她死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陆西西斜着眼看着她,冷冷的眼神满是不屑。
“原来你也是个蠢货!杀人被杀,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要是不在这里,你能知道她死了?真是一个比一个蠢!”
“师傅被谁杀的?”慢慢冷静,心里翻腾出一个答案,又对自己说,不会的,不可能的,师傅不会那么不小心,大凤国很重视宗师……
“她的那个宝贝徒弟被人害死了她去报仇,然后就被杀了。”陆西西哼哼着,语气既有凄凉又带着索然,还有无尽的恨和怨愤,“都说了从长计议,不听啊,所以说嘛,都是蠢货!”见洛默言低着头放在膝上的拳头攥得死紧,撇了撇嘴,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夹了口辣椒扔进嘴里,“别想着报仇那种蠢人才干的事啊,你做不到的,你师父的仇人可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再说了人活着早晚都死,想那么多干什么!”说着起身离开,但片刻又转到窗户这里,将脑袋探进来,手指敲了敲桌子,等洛默言抬起头来,惊讶了一下,洛默言的脸色有点狰狞,目光不由柔和了些,“别想了,都好几年前的事了!我问你,你叫洛默言,城西的洛家和你什么关系?”
洛默言愣愣地看了他一会才答道。
“本族,很久都不来往了。”
“哦……好好过你的日子吧!”陆西西扔下一句走了,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
师傅不是很满意她,因为她天分一般,又很懒。其实也不是懒,学武和学文不一样,学武枯燥乏味,比学文要考验耐心,特别是打基础的时候,没有那么拉风的动作,也没有力量和美来结合可以欣赏,而是坐在那一遍一遍地行气,感受体内的变化,或者是一个动作要重复上几个月,和她想象得学武完全不一样,所以慢慢地就有些厌倦,师傅就变着花样来折腾她。和她一起学的的还有八公主,更不愿意学,每次逃课受到惩罚的还是她,师傅的理由只有一个,你是姐姐……
她的屁股在那段时间时常是肿的,四肢时常抬不起来,浑身时常酸痛,她还要对父亲说谎,师傅对她很好如何如何,但在心里还是忍不住要抱怨,抱怨师傅这是处 女心态变相发泄……
师傅一直单身……
想要领会到最高的武学境界、站到最高的武学巅峰首先就要忍受寂寞和孤独……
这是师傅的话。
她记得当时她小声地回答她是做不到的……
师傅很强大,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师傅年近六十,却还像二十几岁,这应该归结于武功。
这么强大的人却死了……
为了给她报仇死了……
……
一直以来她最担心的是安泽,师傅她从没想过,师傅是宗师,大凤国很重视宗师的,虽然她是她的徒弟,可徒弟有罪,和师傅无关,爱才如命的那个皇帝姐姐一定不会罪及师傅的,师傅还会以前一样在宫里教导着皇家的下一代,师傅会为她报仇她是从没想过的,师傅是那么不满意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看中她?
洛默言沉默地赶着车,漫无目的,心里堵得难受,像是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上气来,本来打算解决完六姑姑去趟静园,叫那几个孤儿这几日留意城里的消息,林童飞虽然答应善后,可还是不怎么放心,另外也不知道林童飞做的能不能瞒过去,如今知道了师傅死了方寸大乱,忘了要干什么,任由马拉着车往前走。
老马在路口踌躇了一下,主人没下令,它只好自作主张地往家里方向去。回家的路它最熟悉。洛默言没挥鞭子,老马就放慢了脚步,慢慢走,以至于到了中午还在半路晃悠,这时后面一辆马车赶上来,车夫看了一眼叫道。
“那不是洛夫人的马车吗?”
车里一个声音道。
“在哪呢?”声音柔和醇厚,很是好听。
“公子,在这!”车夫拉了拉马,叫马放慢了脚步。
车里探出三个人,其中一个人正是巽远,另两个人是他的贴身侍儿。
“真是洛夫人呢!”一个侍儿看到马车上做的洛默言招呼道,“洛夫人这么早就进城?”
洛默言正沉侵在死去师傅的痛苦中,听到有人叫她,抬头见是巽远主仆三人的马车,刚想打招呼,只觉得胸口一热,哇的一口血呕出来,眼前一黑,仰面摔倒在车上。
“洛夫人!快停车!快拉住那马车!”巽远急忙吩咐跟着的护卫,没等车停下就跳了下去,直奔洛默言。
护卫拉住了洛默言的马车,巽远上去,扶起洛默言,见洛默言脸色苍白,口边全是血,叫了几声,不见回答。
“回城去医馆!”
昨晚和黎叔拼斗了那么久、担心家人,林童飞意外出现、知道了加害她的人是曹慕容、来往奔袭、一晚未眠,再突听到师傅为她而被杀,愧疚、自责、痛恨,种种情绪震荡了心脉,这才吐了血。大夫看后诊出是忧思过甚,精神消耗过大,有突遭重创,才导致气血上涌,需要静心休养,开了些安神养气血的药。
洛默言醒了,看到巽远在一边,愣了下才想起怎么回事。
“谢谢!麻烦巽公子了。”洛默言看上去有些虚弱,但还是从医馆里的炕上坐了起来,客气地道。
“洛夫人客气,我也是有事正要去你那,碰上了。你觉得怎么样?”巽远并没有上前,不过语气却带着浓浓的关切。
“没事!”洛默言笑笑,“你找我是收干菜吧?”
巽远做事细心、认真,对村子里的干菜、活禽、鱼等等出产都亲自把关,每隔一个月就来一次,当面询问村民,实地查看,比慧君可敬业多了,这也叫洛默言轻松多了。
巽远摇了摇头,他是想问问洛默言那个有关劵的规范,可想到大夫的话还是暂时放下。
“洛夫人,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快开口,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们也是朋友了,你不要见外,能帮上一定帮忙。”
洛默言微微怔了怔,想到可能是巽远看到自己吐血认为自己有了困难,心下一暖,忙谢道。
“没事,就是最近,可能中暑了吧,歇几天就好了,多谢巽公子关心,有事的话我一定开口。”
巽远自然不信,好好的人怎么会吐血,何况大夫也说了突遭重创,不过洛默言不说也不好再问,等开了药叫他的护卫护送洛默言回家。
洛默言也只好接受了巽远的好意。
巽远看着洛默言马车走远了才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公子,你说什么?”侍儿没听见。
“我们回去吧。”巽远再抬起头来,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几天后再见到洛默言,洛默言起色好了一些,巽远这才说起劵的规范实施事宜,对洛默言吐血只字未提。
洛默言也没多想,在接受了师傅不再的现实平静多了,眼下什么都做不了,与其痛苦还是好好想想现在吧,这里毕竟还有一大家子直望着她。
眼下最重要的是林童飞的善后做得怎样,林童飞说话还算数,都按着那晚说的做了,那天晚的死人、包括后来死在外面的那个瘦子,官府发现都定为帮派打架,因为牵扯的人林童飞是官家小姐,麻姐又是有命案在身的人,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而且也没有引起燕卫的注意。林童飞经过那晚的事情后低调了很多,很少再出门,对外称被林母亲禁了足。
总之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唯一不安的是曹慕容,远在安城的她,再没接到六姑姑的信,信使也没回去,开始不敢声张,叫亲信暗中打探,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下她慌了,报了官。当初她只要求六姑姑怎么羞辱洛默言,至于找什么人、具体怎么做都没有问,所以也不知道六姑姑找麻姐那回事,结果自然查不出什么,可越是这样她就越不安,总觉得背后在看不见的地方有双眼睛盯着她似的。
这是后话。
夏天是北方最好的季节,可今年夏天对林童语来说却是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