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了吗？”
洛默言表情安宁而沉静，声音温和而亲切，剥鸡蛋的动作温柔而舒缓，好像捧着易碎骨瓷般小心翼翼似的，早上金色的阳光从窗棂射进来，如给她镀上了层金箔。
罗平看着自己的娘子，身心都像是有了着落。
一边的陈石显然没有这种感觉，不是张望着门外，就是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经过了风筝店那场血腥，他有些神经质了，只有女儿在眼前、跟前才会放心，洛默言问话自然也就没听见。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罗平很强势，两人一起的时候向来是没他插嘴的份，再加上老实，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即使是现在洛默言为了方便照顾他们，把他们搁在一个屋，他也是很少言语，一点都不像单独和洛默言一起絮叨没完没了。
“好多了……陈石！”罗平见陈石恍惚着，叫了一声。
“嗯？”陈石回过神，不解地看着罗平。
罗平无奈，重复洛默言的话。
“问你呢，好些了吗？”
“啊？啊！我没事了！”陈石憨实地一笑，但神情马上又紧绷起来，“小聪昨晚夜惊了好几次！”
罗平也发愁，小宜也是夜里睡不踏实，可醒来又像是没事一样。
“小孩子，过些时候就忘了。”洛默言一点也不担心，把最后一颗鸡蛋剥好，分给他们吃，慢慢和他们说着话。
陈石万事不操心，只要有他们父女两个吃喝住就满足了，但罗平不一样，没有女儿的他处在正室的位置，这几年和洛默言的感情日渐深厚，又读了书明了智，对眼下的状况还是敏感觉察了什么，何况出了这么大的事。
“是不是你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罗平试探地问。
洛默言看着他，笑了笑。
“人活着哪有不得罪人的。”
罗平注意着洛默言的神情，带着嗔怪的口气道。
“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说的也是正经话呀。”洛默言微微沉吟了一下，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外面的传言你们听说了吗？”
陈石没什么表情，罗平愣了下，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
“你不提我都忘了！我听说了，那个姓慧的打了你一个耳光，他凭什么打你啊！还说他要给你做小，你也同意了，是不是真的？”
最后声音有点高，把陈石的注意都惊动了。
和慧君的事是一定要解决的，虽然眼下并不是时机，可外面的传言还是叫洛默言意识到该表个态度了。
洛默言倒了杯茶，另一手拿着手绢去给罗平擦嘴，罗平顿时赫然，连忙夺了过去，不自然地道。
“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
洛默言又去给陈石擦嘴，陈石就没有罗平那样的反应了，愣愣的看着洛默言给自己擦完，脸才微微泛红。
罗平瞪了洛默言一眼。
“你快说啊！是真的假的！”
“正好你们都在……”洛默言斟酌了一下，“都听听……当时是这样的，我考上了秀才，林童飞要给我庆祝，说一起去打猎，打猎的地方选在黑山。那地方挺远的，一天打不了来回，正好她有个朋友叫周皓，在黑山那边有庄子，我们商量后决定去那里过夜。我也是事后才知道，那个周皓行事有些放荡，曾经请慧小姐，就是慧公子的姐姐喝了次花酒，慧公子知道后追过去翻了桌，还把周皓大骂了一顿，可能是听说我和周皓在一起联想到这些了，就连夜赶了过去。周皓安排了几个人陪酒，慧公子刚好撞见，打了我一个耳光，然后跑了。你们也知道，咱们家当初就是靠慧公子的福运楼摆脱困境的，我被关进牢房他也出了力，当时都半夜了，又是山路，虽然他身边跟了些人，可我还是怕出事呢，就这样把人追回来了，留他在山庄住了一夜，第二天我不放心他一个人赶路，就随他回来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罗平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到，好像挺普通的一件事，还很合情合理，只是怎么感觉怎么不对劲，想了想道。
“那他要给你做小呢？是真的假的？”
罗平问的很直接，也很切中要害，洛默言苦笑，这还真是个实在的问题。
“不是他想给我做小……”顿了下，“是我想。”
“什么？”罗平坐直了身体，“什么意思？！”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叫我想……
“这件事说来话长了……”洛默言叹了口气，“你们听了不要说出去，这关系到很多人，包括咱们家……”
“陈石，你出去看看孩子！”罗平打断了洛默言的话吩咐道。
陈石愣了愣，连忙站起来。
“好！我去看看孩子……我去了啊！”逃似地出去了。
洛默言讶然，没想到简单的罗平还能想到这些。
“你说吧！”罗平正了正色，催促道。
洛默言看了看他，坐过去，挨着他低声讲述起来。从那年的野餐林童语给慧君下药开始，到后来的曹慕容找人劫持她，除了慧君设计陷害林童语没说其他的都说了，甚至还包括了陆西西找她的那些事、曹慕容和二公主在一起，以及她是大公主后人，和洛家的真是干系，毫无保留，一个细节都没落下。只是关于她的武功轻描淡写地带过。
开头还好，罗平还能神情不虞表示不满，可后面的就像听说书一样，瞪大了眼睛，跟着故事情节的发展起伏，完全忽略了这是真的，就发生在他娘子身上。
“……我怀疑你们这次出事是曹慕容干的，虽然还没证据，可我不能冒险，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对陆西西提那些条件了……而我也不想但个虚名。”
她很了解罗平，这个淳朴的乡下男人，骨子里有种执拗，他接受陈石是因位陈石是她父亲买回来的，但这不代表会接受她主动要的人，何况还是慧君这样身份的，她敢肯定一个处理不好罗平也许不会和她和离，可从此生分还是很可能的。
对这个世界本来就缺少归属感，重生之后更消极了，可是人就有感情，有精神需求，她自然也不例外，而她的感情和精神就寄托在这个家上了，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与她这个身体有着亲密关系、和她同呼吸共命运的亲人们，罗平也是她视为的亲人之一。她不想两人成为陌路，那样的话，家的意义也就失去了，之所以说了这么多，讲了这么多错综复杂的事情就是想叫罗平不要把这件事看得太重，不要把慧君进门看做损害利益的大事，也是告诉罗平她很信任他，她不是那种喜新厌旧薄情寡义之人，她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不会因为多了慧君改变。
“我知道你会不高兴，我也担心你接受不了，这才一拖再拖，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曹慕容和二公主一起回来办燕卫的案子，我又恰好牵扯其中，罗平……对不起……叫你为难了……”洛默言握着他的手，心里很惭愧。
罗平沉默着，看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陡然问道。
“你刚才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没骗我？”
洛默言点头，定定地看着罗平。
罗平微微摇着头。
“听着有些乱，我不太明白……”
“你问吧，我给你解释。”洛默言温柔地道。
又是过了好半天，罗平像是从众多问题终于翻到第一个想要问的问题。
“默言？”
“你说。”
“……你喜欢姓慧的吗？”
……
--能不能不要问得这么直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