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愣怔了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怕了？”洛默言目光灼灼。
燕青回过神道。
“没有。”
“那就去吧。”洛默言干脆地道，“记着，救人，踏平！要狠很地踏平！”
燕青凛然。
“是！”转身大步而去。
洛默言看着他离去，很期待训练出来的这些人，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元碧的势力被毁，洛默言没有太多的触动，本来就想找一个借口平定燕川，这就有人送上了门。而且一直以来洛默言给人的感觉都很绵软，这样很不好，难以服众，时间越久就越会显现出来，可需要要有个好的理由，所以元碧势力出事刚刚好，练了兵，也立了威。唯一遗憾的是，如今燕川人口少，死了这些人实在可惜。
在寒夜的人脉下，石晚娘的驻地很快探查清楚，就是沙石滩，在一个山谷里，地形复杂，且不说林木参差，就是沼泽遍布也会落得个尸骨全无。情报人员分析得出结论，想要在沙石滩消灭石晚娘，难度很大。
作战考试报名比较多，洛默言给他们分了两拨，因为报名其他部门人少，所以要配合两拨作战考试，如今两拨作战队都有了考题，只把其他部门忙得团团转，最先开始忙的自然就是情报部的。
燕青拿到沙石滩的情报立刻召集人手开始制定战术，制定完战术列出需要什么物资给辎重部，辎重部那边配给，然后就拔营出发了，这就是作战前阶段的大致流程。
沙石滩石晚娘有千余人，也算是一大豪强，无分男女老幼，即便是小儿，也能提刀杀人，战斗力极其强悍。
此时石晚娘正大摆酒宴，和众人作乐，在她身边，参加血洗十里坡的人，凡是回来的头目都推杯换盏轮番敬酒。
拔掉了十里坡，还得了三四百人口，无疑是一个大收获，等过些日子，再好好抢她一次，到时候拍屁股走人，好不逍遥快活！想到这里，石晚娘就忍不住心情大好，在酒宴上哈哈大笑起来。那些头目自然不清楚她的想法，但这并不妨碍上前敬酒，也不妨碍阿谀之词出口。
石晚娘听得高兴，酒喝多了些，天将晚时，已不胜酒力，倒在炕上上酣然大睡。她做了个梦，梦到袭击了燕城，砍下了屁郡主的脑袋。她成为燕城的主子，什么元碧，什么宁谈都纷纷前来恭贺，一个个匍匐在脚下，恭敬的称呼她为王……在梦中禁不住笑出声来。
忽然。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将石晚娘从睡梦中惊醒，呼的一下子翻身坐起，身上的被子无声滑落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
“首领，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妈的，到底怎么回事！”石晚娘一边披衣，一边往外跑去。
只见一个亲卫跪在门口，惊慌失措的喊道。
“有人包围了沙石滩！”
“什么！”石晚娘也不禁大惊失色，稳了稳神，“知道是什么人吗？”
“是燕城，言郡主的人！”
石晚娘一呆，嘴巴上她一个屁郡主屁郡主的叫，看上去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似的，实际上还是有些忌惮的，毕竟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地，真的打起来，绝对不会占得便宜，偷袭这等小打小闹的事情，倒也不害怕，因为沙石滩隐秘，不为人知，又因为那个言郡主自打来了就一直在练兵，连小动作都没有，以为是个软弱的，这次打了她的脸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可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她的老窝，更没有想到，居然还反应这么大！
石晚娘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清醒多了。
“来了多少人？”
“不太清楚。”
“她们从哪来的？”
“南北和西面包围，看上去好像是倾巢出动。”
“南北和西面三个方向？”石晚娘一蹙眉，沉吟片刻后，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笑容，“传我命令，全部出动！”
“是！”
“等等！把年轻的丫头都给我召集起来，等候我的命令！”
亲卫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地跑走。
不一会儿的功夫，几名心腹跑来，一见石晚娘都慌张问道。
“首领，我们该怎么办？言郡主的人打来了！”
“该死的，她们怎么知道我们在沙石滩！”
石晚娘眼一瞪，厉声喝道。
“慌个屁！不就是打仗吗！有屁怕的！沙石滩易守难攻，就算是打进来，一时半会儿的也别想找到咱们！我问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
“啊？首领，这话是怎么说的……嗯，想死咋说，想活又咋说？”
“想死简单，咱们就守在这，和她们死战到底。不过呢，人家人多，到最后肯定难逃一死。嗯，活的话带着咱们的丫头，从东面突围。听鼓声，她们的人数应该不多，加上那边沼泽遍布，她们肯定不会想到，咱们从东面突围，只要能杀出去，就有机会报仇！不过这样一来的话，恐怕要丢弃老弱夫孺了！”
几个心腹脸色顿时一变，让那些老弱夫孺留在营地中抵抗，这和送死没什么两样，他们里面可有她们的父母子女……可不得不说，这也许是目前而言最好的办法。
也真亏了是石晚娘了，换个人还真就说不出这话来。
几双眼睛盯着石晚娘，意识陷入一种难言的压抑中。
你说你好好的，干嘛要去洗劫十里坡呢，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一时间，所有人都忘了之前对石晚娘的阿谀奉承，只不过这种责备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是绝不敢说出口，以免触怒了石晚娘，这女人，可是说翻脸就翻脸，绝不会有半分客套，而石晚娘的凶残，也让她们害怕。
“我留下来！”一个女人道，无奈得很，“我爹娘都在这，我就随她+们死战吧！”
“我也留下！”
“还有我。”
……
转眼就有四五个人站出来，表示要留下死战。其余人面面相觑，看了看那几个留下的人又看了看石晚娘，最终下了决心。
“我们愿意和首领一起突围！”
生和死之间的选择，这几个人选择了生。
也许真的是在这混乱的燕川呆的久了，以至于对亲情伦理早就淡泊了，石晚娘眼珠子一转，露出悲恸之色。
“姐妹们，既然要留下，我也不拦着。不过思来想去，还是该给姐妹们留个血脉。我愿带着你们的丫头一同突围，将来也好为姐妹们报仇！”
留下的人面色大变，相视不禁苦笑，原本还有投降的打算，可石晚娘这一手釜底抽薪，简直拿住了她们的软肋，只好道。
“首领尽管突围，我们死战就是了！还请首领看在往日情分上，多照顾丫头们一些。”
“那是当然！你们就放心吧！”石晚娘一脸决然，“你们的丫头就是我的丫头，我石晚娘发誓，决不亏待她们！”
你连你老爹老娘都敢抛弃，我们还能指望你什么！可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其他的选择。留下的人也不好说什么，转身去准备了。
石晚娘立即招来五六百年轻的丫头，做出突围的架势。
“那言郡主是朝廷派来的，最讲究仁义，绝不会肆意杀戮！我们要是落在她们的手里，一定生不如死；可如果突围出去，她们反而有所顾忌，不敢伤害我们的家人。今日突围，正是为他日报仇，丫头们随我一同离开！”
听上去，这番话好像也要些道理，可再仔细想想，其目的无非是为了叫人们义无反顾地突围，不要有其他的想法。
随着鼓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来人似乎在不断逼近，沙石滩乱成了一团。
石晚娘领着人，悄然自东面撤离，进入沼泽地，身后火光冲天，鼓声，号角声不绝于耳，人喊马嘶，响彻夜空。
打吧，你们支持的越久，老娘我就越安全！石晚娘心里冷笑，下令加快速度。对于这里的地势，早就轻车熟路，什么地方有泥潭，什么地方可以通行，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走，所以没有任何障碍。
言郡主，元碧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报这个仇的！石晚娘在心里暗自咒骂。而对于那些坚守在营地里的人，她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她们石家不农耕，不游牧，不经商，专靠掠夺过日子，在周边声名狼藉，到了她这一代，更是变本加厉，四处劫掠，造就了凶残不羁的性情，什么道德情意全是浮云。
“首领！”
有人突然呼喊，石晚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后方，火光更大，喊杀声更加惨烈，不少人忍不住想要回去救援。
石晚娘拦住了厉声喝道。
“现在回去又有屁用处！就凭我们这些人，能挡住什么！大家听我的，咱们突围之后，可以立刻袭击燕城，到时候她们看见老窝遭遇攻击，一定会撤兵援救，咱们再埋伏中途，等她们来的时候，突然袭击，完事迅速撤离，效果不是更好吗？”
不得不说，这石晚娘能成为首领，也不是只靠凶残的，还是懂点兵法的。
大家闻言也觉得石晚娘说的有道理，便立刻息声，加快了向东突围的脚步。
至于突围之后是袭击还是逃离，石晚娘早打算好了，如果燕城空虚，就袭击，如果守卫森严，就撤离，反正到时怎么做，她完全可以掌控。总之，保命要紧！想到这里，暗地里好不得意。
眼见着前面就要走出沼泽地，石晚娘紧张的心情，也随之放宽了不少。领着人冲出沼泽地，见四周原野广袤，有点云遮月，半暗半明，寂静异常，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刚要准备下令，只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传来，远处的一片小树林丛中，呼啦啦一阵摇动，一人大喝。
“弓箭手出击！”声音清朗，无悲无喜。
呼啦，从树林里出来无数的人，张弓搭箭，乱箭齐发了过来！
石晚娘等根本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人埋伏！
石晚娘虽然懂点兵法，可她这点墨水如何能和燕青比，燕青可是受过洛默言的真传，从三面包围，留下一个缺口，就是为了做这必杀的一击。
可惜围三阙一的道理石晚娘是不懂的。
箭矢呼啸着飞出，石晚娘的人猝不及防，顿时有数十人从马上栽倒下来，噗通摔落在草地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有埋伏！”
人们大乱。
“有屁慌的，咱们有马，冲出去！”石晚娘连声呼喊，策马向前冲锋。
两轮箭雨过后，只听那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
“投矛！”弓箭手退后，换上了投矛手，一排短矛呼啸着掠空飞来。
冲在最前面的石晚娘的人，纷纷坠落马下。
一排投枪过后投矛手退下，跟着间隙中又一排投矛手上前投矛。
进退间，步履从容，颇有章法。
三排投枪过后，逼得石晚娘再也不敢向前冲锋。
地上近百具尸体，足以令她们心惊肉跳。而且，随着对方逼近，骑军的冲锋空间，一下子变得很小了，这也失去冲锋的距离，骑军的威力也大大减弱，有一些人，竟吓得往回跑，慌不择路，十几个人连人带马陷进了沼泽，惊慌失措，大声的叫喊着救命，可在这种情况下，谁还顾得上他们的死活，很快就没了声息。
“给我冲！”
石晚娘急红了眼，嘶声吼叫，想要发动亡命的攻击，可刚一靠近，就见一排手斧飞出。自己的几十个人又被手斧劈中，惨叫着就掉下了马。
这次她似乎看出些端倪，连忙叫喊道。
“她们只会投掷，人数不多，丫头们冲过去，随我冲！”话音未落，一马当先，扑向对方。
在林中，燕青一身铁甲，手持长刀，眼见着对方冲过来，丝毫没有紧张，清俊的面庞依然是无悲无喜，只是淡淡地道。
“通知元首领可以出击了！”
号角随之响起，树林左侧忍耐多时的元碧带人杀出。
“姓石的拿命来！”
石晚娘下意识的勒住马，扭头看去，只见元碧高举长刀驰马飞奔而来。
元碧已经等了一晚上，等的就是这一刻！
片刻后就到了石晚娘跟前，元碧的脸上露着仇恨的愤怒，一挥而出，石晚娘正错愕中，头颅便飞了出去，马上的身体顿了顿栽倒，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元碧一头一脸。
那边的燕青看到此情景，清朗的声音再次下令。
“传我命令，不留一个活口！”
本来，杀散了便是，但洛默言说过狠狠踏平，这也叫燕青明白了此战不只是他们的考题，也是洛默言的立威，这样一来就只能用杀戮来震慑了。
燕青提马出来，看着对方被杀的凄惨不绝，血腥味弥漫空中，内心有些不舒服，目光望向了夜空，克制着把那些不该有的情绪甩掉。
等杀完了，燕青才转头对前来回报的元碧道。
“元首领，你的亲眷我想那边已经救出来了，你去东面接吧。另外顺便把沙石滩烧了，鸡犬不留！”
元碧神情一僵。
燕青已经掉马头走了。
元碧心里涌上复杂的滋味，很显然，这应该是洛默言的意思。
真狠啊！心里不禁发寒，那个温柔可亲的言郡主原来是个狠厉的人！
也是从这一刻，元碧死心塌地地跟了洛默言。
接到了亲眷，元碧下令火烧沙石滩，骑兵奔走，从马背兜囊里取出一个个装满桐油的罐子，呼的就扔向了山谷，噼啪的声响不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桐油味道，百余人点着了火把，振臂将火把投进山谷。火把落在桐油里，顿时燃烧起来，很快就燃起了熊熊烈焰，沙石滩迅速笼罩在烈焰中。
火光中，燕青打马过来看到几个往外奔跑的幼童，眼中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悲恸，但随即恢复了平静，高声道。
“只要首级，一个活口不留！明犯朝廷，勿论男女，不问夫孺，格杀勿论！杀朝廷军卒一人，灭其满族，坏朝廷一伍兵卒，屠戮其全族。将此令传出去，朝廷大军神圣，绝不可欺！”
众人跟着齐声大喊，伴随着一声声濒死的惨叫，合着那烈焰噼啪声响，回荡在夜空。
当此事洛默言详细写给燕帝，燕帝看完冷笑着给了一句评价。
“洛默言还真是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