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黑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在他面上一扫,嗓音染了几许讥讽,许是因周围冷风拂着,梅香盈然,倒是使得她的嗓音都带了几许凉人的清冷:“你费尽心思扮作太监留在我身边,可是又要算计我什么?”
说着,转眸望他,却见他神色一震,脸色瞬变。
她笑笑,回头踏步,继续往前,沉默了片刻,才略微悠远的道:“上次苍月山的紫荆崖一别,你我也算是甚久未见。你此番再来,莫不是对算计我之事还未死心?也对,当日我在紫荆崖被你敲晕,但神志却是清明得很,呵,将我送给皇帝,企图让我替你夺那三十万大军的虎符?颜无伤,你,是否是欺人太甚了?”
太监脸色微一白,但深黑的眸底却有复杂与杀气掠过。
仅是片刻,他便敛神一番,不急不慌的跟在苏陌身后,低道:“奴才不知姑娘在说什么。”
苏陌微愕,随即轻笑,“罢了,你是否承认你的身份,于我而言,也未有多大干系。只不过,你日后莫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即便面容变了,但你这双眼睛,的确是令人慎得慌。”
嗓音一落,她脚步微快,直往怡清殿行去,而身后依旧传来金泉的脚步声,小心瑟缩,但却未有丝毫退缩之意。
苏陌勾唇淡笑,眸底微光盈盈,也未出声喝退他。
虽不知颜无伤被他拆穿后为何还能这般镇定的不承认,但无论如何,既是他主动送上门来,他这颗棋子,她定是吃准了。
呵,君国幽王,颜门门主,这双重的身份,对于君国而言,的确是尴尬得很呢。
行至怡清殿,殿前的小院里,两名黄衣宫奴正挥着扫帚有意无意的扫着地上的尘屑。
苏陌并未入得殿里,仅是站在院中的一棵寒梅下,梅花正盛,淡香萦绕,几枚落瓣沾在她的发上,无意间衬出了几分飘渺与清冷之感。
院中的两名宫女上前来,待瞧清苏陌面容,皆有诧异:“慕,慕候夫人?”
她二人历来在这怡清殿当值,以前慕候受伤后被太后招入在这怡清殿养伤,她们便见过这位陪在慕候身侧的慕候夫人。只不过,时隔已久,这位慕候夫人独独出现在此,确实是令人错愕。
她们这话甫一落,一道略微低沉的嗓音道来:“不得无礼!她并非慕候夫人,而是皇上贵客,月倾姑娘。”
两宫奴一愣,循声而望,却见出声的竟是一名容色微丑的太监。
她们面露疑色,正欲问话,苏陌却出声了:“你们干活儿吧,等会儿慕候爷应快过来了。”
两宫奴惊了一下,急忙压抑面上的诧异,朝苏陌点头一番,随即拎着扫帚急忙扫起地面上尘屑,动作轻快灵敏,倒是比方才卖力许多。
苏陌转眸将宫奴二人瞥了一眼,随即眸色微远,继续沉默,丝毫未有理会身后之人的意思。
太监则是静静的站在她身后,一双修长的眼里泛着几许陈杂,似在隐忍什么。
不久,那慕候果然被宫奴护送着入了这怡清殿小院,只不过,他却是步撵代步,四周淡纱飘浮。
苏陌转眸望那步撵一眼,眸里带笑。
能在宫中以步撵代步,精贵之意逼近帝后礼仪,不得不说,那太后对这慕容清,的确是宠爱有加,不惜违背宫中礼制。
待步撵落地抬入怡清殿门口,苏陌神色微敛,缓步过去站于步撵前,清幽的眸光朝慕容清望去,却不料迎上了他深黑的墨瞳。而那双墨瞳,却隐隐泛着几丝波澜。
待对上她的视线,他眸中的波澜微微减却,而眸底深处,却滑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释然。
这时,步撵两侧的几名太监恭敬的将慕容清抱入了殿内,好生安置在了殿中那红木柔软的大床。这一席动作,虽恭敬安分,但许是因阵状过大和这几人抱着一人的动作慢腾腾移动而稍显小心,的确是显得略微滑稽。
“你们出去。”慕容清刚入床,便蹙眉朝那几名太监吩咐了一句。
太监们应声,恭敬退了出去,苏陌眸色一深,站在他的床前不动。
而那站于苏陌身后的太监金泉,却静默了片刻,随即缓步走至殿中角落,俨然未有离去之意,似是即便在这殿中当木头,他也不会出去。
慕容清眉宇蹙得更深,他瞅准金泉,依旧苍白的面容滑过几许沉色,“你也出去。”
金泉低着头,未朝他望来一眼,再度沉默一番,道:“奴才是皇上派来贴身伺候月倾姑娘的,不能离姑娘太远。”
他将‘刻意’二字咬得稍深,语气认真坚定,但这一些于苏陌而言,却是令人啼笑皆非的笑话。
慕容清微怒,冷哼一声,似是又要言话。
苏陌瞥他一眼,先他一步道,意味深长的道:“侯爷无须恼怒,如今我在这宫中受制于皇上,皇上差人盯着我,也是自然。”
说着,话锋一转,淡道:“侯爷身子,现在可还疼?”
慕容清压下心底的怒,微微点头:“胸口微疼,但双腿却如针刺,这点疼,我尚能忍受。”
苏陌点点头,面露一丝笑意,又道:“如此看来,药效将至。”
嗓音一落,她转眸朝站于一边的金泉望去,淡道:“侯爷如今需要沐浴,你出去差人备些热水来。”
他修长的眼里滑过一道几不可察的不悦,但僵持片刻,终究是转身出了屋子。
待那殿门被金泉从门外合上,慕容清皱眉,道:“这人,似乎不像太监。”
苏陌轻笑,毫不拘束的屈身坐在床沿,挑眉朝他笑着,意味深长的道:“侯爷好眼力。但此人是皇上派来,若侯爷是我,欲如何处理?”
慕容清眸色一深,半晌才道:“虽是皇上派来,但这深宫,要让某些人消失,也不是没办法,你只需……”说着,嗓音顿停,他急忙伸着大掌劫住苏陌突然探上他腰间玉带的手,嗓音提高了几个调:“你做何?”
苏陌淡笑,精致容颜风华清越,无丝毫怠慢色色之意,道出来的话,也显得甚是云淡风轻:“侯爷如今需药浴,我自是替侯爷更衣,先除却侯爷的外袍。”
慕容清苍白的面色一僵,紧握着苏陌的手并拉开,“热水浴桶都未备来,现在解衣也稍显太早。再说,便是真要更衣,也无须你伺候,这怡清殿有……宦官。”
苏陌面色不变,眸中微光盈盈,“想必侯爷也闻过我与皇上之间的传闻吧?呵,玉清殿奢华精贵,皇上待我甚是恩宠,我如今在这宫里,明里,是恩宠至极,暗里,则是身处风尖浪口,举步维艰。如今,我倒是腻了,欲借助侯爷来替我挡了圣恩,侯爷,可愿?”
说着,见慕容清沉默不言,她轻笑:“侯爷无须考量我的话是否是真,不过,作为我治侯爷双腿的酬劳,侯爷也该配合我演一场戏才是。”
慕容清依旧沉默,但深黑的眸子却是深邃了几分。
突然间,他抬眸直锁苏陌的眼,问:“华衣加身,圣宠龙恩,皇上待你这般恩宠,你不动心?这深宫之中,无论是谁受宠,都将处于众妃嫉妒的风尖浪口,但凭你的本事,又岂会抵不住那些风浪?只要你有意,便是你要登上凤位,也是轻而易举。”
苏陌挑眉浅笑:“侯爷之意是?”
慕容清微微垂眸,嗓音低了几许:“难道,你就不想成为一国之后?权倾后宫?”说着,嗓音顿了顿,又道:“你们女人,不都是盼着那个位置?”
苏陌勾唇笑着,明媚的眸子却泛着点点幽光,“呵,一国之后?”说着,嗓音顿了少许,随即又意味深长的道:“侯爷莫不是被苏青所伤,所以将世间所有女子都想成攀龙附凤之人了?”
慕容清嗓音冷了几许:“那等女人,你莫要在本侯面前提她。”
苏青轻笑,挑眉道:“即便苏青骗了侯爷的感情,但好歹也是红颜一场,侯爷以前与她,不是恩爱流长?甚至因为她,不惜娶我入门,以达羞辱?如今,这黄昏将近,夜里之际,苏氏一门将被问斩,侯爷就对苏青无丝毫眷念?”
慕容清沉默片刻,苍白的面容染了几许复杂与低怒:“本侯平生,最厌他人欺瞒。苏青蛇蝎恶毒,骗本侯这般久,本侯最后,未出手杀她,甚至将她接回侯府安置,已是仁至义尽,只可惜,便是到了侯府,她也不安分,如今她落得这般地步,她还配本侯眷念?”
“啧啧,男人,果真是冷血无情,呵。”苏陌面露一丝嘲讽,嗓音微挑。
慕容清似是有些怒,死死瞪她:“那等蛇蝎女人,本侯还要对她有情?本侯未亲手了结她,已是仁至义尽!苏陌,你今儿莫要挑本侯怒火。”
苏陌眸色一闪,笑笑:“侯爷莫要动怒,我只是随口一提罢了。”说着,嗓音沉了几许:“那侯爷如今,可愿为我挡了皇上的恩宠?”
慕容清垂眸沉默良久:“本侯自不愿欠他人恩情。既然你要治本侯的腿,你要本侯做何,本侯自然答应。只是,你要本侯如何为你挡?”
苏陌勾着唇:“自然是……”
说着,她将那只被慕容清紧紧裹在掌心的手挣脱他的钳制,随即,纤细的指尖慢慢探上了慕容清华袍上的玉带。
慕容清眼角蓦地一抽,苍白面容上的僵冷之色深了几许,他再度伸手劫住苏陌的手,沉着嗓音无奈的问:“你究竟想做何!”
苏陌神色终于收敛了几分,侧耳倾听片刻,低道:“那太监快领人进来了,侯爷此番什么都不用做,仅需配合我便是。我,伺候侯爷更衣沐浴。”
说着,当即挣开慕容清的手,强行解开了他的玉带,迅速的扒开了他的外袍。
慕容清僵着脸,面上破天荒的染了几许慌意。他伸手不停的阻挡,哪知身子本就疲软,此番阻挡,无疑是杯水车薪,全然无法逼停苏陌的手。
而此际的苏陌,倒是雷厉风行的扒下了他的外袍,两手迅速解着他的亵衣。
慕容清大惊,苍白的脸有一瞬的灼热,两手也不停的抗拒着苏陌,嘴里半是怒气半是慌张的道:“解了外袍便可,谁许你扒亵衣的!你……”
正说着,亵衣顿时被扒开,精致的上身被苏陌一览无余。
他顿觉上身寒气袭来,身子更是僵了几分。
“嘭!”就在此际,一道强烈的推门声响起,光线速速洒进,使得殿内骤然亮了几分。
刹那,苏陌落在慕容清身上的手顿住,慕容清趁机死死抓住她的手腕,似是怕她真连他唯剩的亵裤都扒了。然而,待他扭头朝不远处的门边望去时,却见那打开的门边,逆光立着一抹微微颤抖的清瘦身形。
“你们在干什么!”压抑低沉的质问,带着浓浓的怒,
慕容清脸色一沉,有些不置信这话竟是那站在门边的清瘦太监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