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大雨过后,天气一直晴朗,一天比一天热起来。夏天在大家的期盼和恐惧下来了。期盼的是可以穿漂亮的轻薄的纱衣,恐惧的是那样的炎热想要整天泡在水里面。
穆倾凡自从知道云国国主到了之后,就不知所踪。狼轩派人将整个王宫都搜遍了,也没找到人影。狼轩又去了趟幽幽谷的古墓,还是没有。
守宫门的侍卫都说并未见到他出宫。
紫衣笑道:“小姐,你说那可爱的老头能藏哪儿呢?”
香雅为着她话里的“可爱”两个字,不禁笑了,她想起一件事:“他越是这么躲着不肯见,越说明他心里有鬼。”
“是吗?”紫衣问道。
香雅点点头:“不过,这么热的天气他怎么藏得住呢?”她忽然一拍手,笑了几声。
“我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了。紫衣,咱们去给老前辈送点吃的去。”
紫衣一脸的疑惑:“是什么地方?”
香雅一脸的神秘。
紫衣先是一急,又很快的释然了,调皮的笑道:“小姐,你还是告诉我吧,要不然我不走了,你觉得你能找到那个地方吗?”
香雅一怔,追着她打:“好啊你,你明知道我不认识路。”
两个人的欢声笑语在明媚的阳光下荡了开去。天气本来就热,跑了几步,出了一身的汗,两个人都喊停。
香雅附耳说出了两个字。紫衣惊讶的大喊:“什么?这老头可真会找地方啊。”
是啊,暑气的天,冰窖可不就是避暑山庄吗?
两个人才刚走出凝香阁,遥遥的看见三个人正往玉漱阁的方向去。
为首的那个衣着华丽,气度不凡。后面那两个人亦步亦趋,靠的不近不远。
紫衣笑道:“是黑灰白三颜色。”
香雅轻笑,想要呵斥却变成了笑意盈盈的嗔声:“不可无礼。”
云霄天一行人也见到了她们,他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使劲的揉了揉。然后缓缓的朝着她们走来。目光炽热,疯狂,惊喜。
香雅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那样的目光像是看情人的。她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念在他是云国的王,算是狼轩的贵客,不想对他无礼。遥遥的对着他弓了弓身子,拉了紫衣掉头就走。
“雪柔,雪柔,不要走。”云霄天着了急,足尖轻点,挡在她们面前。
香雅和紫衣收势不住,差点撞到他身上。
紫衣恼道:“你枉为一国之君,难道不知道好狗不拦路的道理吗?”
香雅见他的目光一直在她面上流连,狂热的,不敢置信的。她怒道:“请国主自重。”
“没想到一晃十七年过去了,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么漂亮,皮肤还是那么光滑,就连眼睛也是那么的清澈。我,我……”云霄天太过激动,手微微颤着去抓香雅的手腕。
“你,你干什么?”紫衣一巴掌打在他的手上,“不可对我家小姐无礼。否者,我去告诉王,让他掐死你。”恐怕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掐死人是那么的痛快。
黑白二人看着国主的奇怪举动,心下奇怪。黑肤女子恍然大悟道:“你还记得在国主的寝宫看到的画像吗?跟她是不是很像?”她手指着香雅。
白肤男子点点头:“是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啊。只除了眼角的那颗并不明显的痣。”
云霄天根本就不觉得痛,一双眼睛痴迷的望着香雅,激动的神情像是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心爱之物:“你不要怕,我不会再逼你了,真的,只要你别离开我,好吗?”
香雅完全听不懂,十七年前她还在娘肚子里没出生呢?又怎么会见过眼前这个人呢?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你真的认错了。”香雅一步步的后退。云霄天一步步的紧逼。
像是狼扑向羊。在黑灰白三人面前,香雅和紫衣像是两只待宰的小绵羊。
香雅和紫衣的背抵在墙上,再无可退。
“雪柔,你别怕,真的,我不逼你了,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好不好?别离开我。”云霄天炽热的脸上显出一抹伤痛。
他说出雪柔的名字,香雅越发的肯定他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雪柔,真的,我今年十六岁,你真的认错人了。”
云霄天的脸上显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眼里的炽热慢慢的变成了惊喜,他仰头向天长啸:“难道是我的情意感动上天,所以才赐给我一个跟雪柔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吗?”
感叹完,他的双手就去抱香雅的肩膀。
紫衣挡在香雅面前,被云霄天用手拨拉开,身子朝着一边歪去。
“做什么?”两条修长的手臂抓住了云霄天的胳膊。
紫衣像是见了救星:“李大人,他中了魔了,要对小姐不轨。”
黑白二人拔出了兵器,指向李浪:“放开国主,否者我们就不客气了。”
云霄天定了定神,喝道:“都退下。李大人,我要跟狼轩要了这个宫女。”
香雅惊的说不出话来,她都跟他解释清楚了,不是吗?
李浪断然拒绝:“不可能。”他又奇怪道:“云国主,您不是一直惦记着郑雪柔,一直没有爱上任何女子吗?”
云霄天的脸上显出感恩戴德的神情:“感激上苍又赐我一个雪柔啊。我现在明白为什么雪柔的墓是空的了,她一定是天上的神仙。人仙殊途,这才离我而去,可是又见我日日思念,所以这才再次下凡。这么多年,她都不曾老去,越发的清丽脱俗了。”
李浪看看香雅,再看看云霄天,难道她跟雪柔竟是长的如此相似吗?
香雅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李大人,你别听他胡说,我才不是什么雪柔,更不是什么神仙。”
云霄天一颗心欣喜异常,哪里管她怎么说:“我们现在就去见狼轩,他既然没有办法找出穆倾凡,我问他讨一个宫女,他应该不会介意吧。”
李浪正要阻拦,忽然想到这也许可以试试狼轩,便道:“国主请自便。”
紫衣怒道:“李大人,你疯了。你怎么能这么对小姐呢?”
香雅也是迷惑不解,如果狼轩同意,那她真的要跟云霄天走吗?
李浪连忙道:“我们都觉得狼轩变了很多,不是吗?但这变化是谁带给他的?我想狼轩比我们更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紫衣不解,还要再问。香雅已经点了点头,跟在云霄天身后。她也忙跟了上去。
狼轩在凤羽阁陪孟巧珍说话。孟巧珍问起孟巧君的情况。狼轩有些愧疚,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孟巧君一直在狼王王宫中,整日对着他撒娇卖乖。可是原来的王宫都已经被魔君占了,他想孟巧君多半是出事儿了。
见他沉默,孟巧珍颤声道:“是不是巧君死了?”
狼轩越发的沉默。
孟巧珍认定了这个事实,啜泣起来。
狼轩有些慌乱,女人哭起来没完,女人的眼泪对男人最有威慑力:“巧珍,你别哭了,好不好?我只是没有巧君的消息,并不代表她已经死了啊,我会加派人手去找她的。”
孟巧珍扑在他怀里哭了一会,抬起红红的双眼:“轩哥,你一定要把巧君找回来,我只剩了她一个妹妹啊。”
她娇美的脸庞上挂着泪珠,梨花带雨,越发的惹人怜爱。
门外的婢女匆匆进门:“王,云国的国主求见。”
“哦?”云霄天定是问穆倾凡的下落的,狼轩有些苦恼,这个老头子藏身的功夫不是一般的好。
孟巧珍做贤妻状:“轩哥,你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儿。”
狼轩出了门,见到门口一溜站着两排人。第一排是云霄天和黑白二鬼。第二排是李浪和两个女子,其中一个是承认自己是至阴女子自称叫阿雅的女子。
这么些天他没有取她的心口血,因为只有穆倾凡才有那样的医术。
云霄天侧过身,让狼轩看他身后的女子:“狼轩,这个女人我问你要了,我要带她回云国,至于穆倾凡,只要让我带走她,见不见都无所谓了。”
狼轩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是阿雅,脸色微变,冷冷的蹦出两个字:“不行。”
云霄天满心的希冀和欢喜只剩下怒火:“人都说你无所不能,当初你把云霄天从坟墓里挖出来也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吧,可是你看看现在都过去了几天了,你连他的人影子都没有找到。我看你压根就是瞧不起云国,瞧不起我云霄天。这女子今儿个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一定要带她走。”
狼轩的眸子中也带了怒气:“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云霄天气急:“你……”
“我会尽快找出穆倾凡。”狼轩微微叹了口气。跟云国为敌,只能让魔君高兴而已。他心底里是不希望找到穆倾凡的吧,要不然为什么只让那些手下去找,自己从来没有认真地想一想他会藏在什么地方呢?其实也不难想到的,不是吗?
云霄天一咬牙:“就算找到穆倾凡,我也还是要带她走。”
狼轩深邃的眸子迸发出天际般的蓝色,越来越盛:“我说不许就是不许。”
两个人就像两堆火药,一触即发。
四目相瞪,怒火流转。
香雅正想说什么。李浪悄声道:“小姐,你不要管。狼轩不会吃亏的。”
心事儿被人看穿,香雅微一跺脚,脸色绯红。
“谁也不许帮忙。”
不知谁先动的手,两个人的身形在半空中翻腾,看的人眼花缭乱。
黑白二鬼想上去帮忙,又碍于云霄天的命令,只能瞪着空中干着急。
这样大的响动将孟巧珍惊动了,她被两个宫女架着走出来,先是骇了一声:“轩,轩哥。”
两只手捂在胸口,吓的脸色白如纸。
半空中的两个身影对了一掌后分开。黑白二鬼扑向云霄天:“国主,有没有受伤?”
狼轩这边就热闹多了。
他落地的地方离孟巧珍最近,娇弱的女子挣开宫女的手,扑进他怀里:“轩哥,你吓死我了。”
边说边偷瞧着行动晚了的香雅。
这就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李浪轻咳一声道:“狼轩,还是要以和为贵。”
紫衣横眉竖眼,嘟囔道:“瞎跑那么快,没看到王为我们家小姐打架吗?哼,谁知道是真病还是装病博人同情啊。”
“好了,巧珍,你身体不好,外面暑气大,还是进屋去吧。”狼轩推开她,将她交给宫女。然后慢慢的走到云霄天跟前。
“云霄天,我敬你是个情痴,又能独立于魔君之外,不想与云国为敌。但是这个女子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带走。”
方才的一场比试中,云霄天是输了的,但他坚定的事情谁也没办法改变:“狼轩,我也不想与你为敌。但我找雪柔找了整整十七年,好不容易找到了,我不可能放手。”
狼轩皱眉,他一向懒得解释什么,此刻还是压着心底里的怒火道:“从年纪上就可以看出她不是郑雪柔。”
云霄天不再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副小巧的画轴来。众人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见他缓缓的把画轴打开。那是一幅肖像,画上的女子大大的眼睛,五官小巧精致,唇角噙着一抹调皮的笑意。
紫衣讶异道:“小姐,这不画的是你吗?”见狼轩和李浪都瞪她,连忙捂嘴。
云霄天一脸柔情的望着画中的女子:“她就是雪柔,十七年前我第一次见她,就被她深深的吸引了。只可惜她当时已经跟人订了婚,我不甘心,千方百计把她弄到了手,据为己有。可是没想到她竟是茶饭不思,一病不起。我许了重金让当时的名义穆倾凡来给她治病,没想到她还是死了。我悲痛欲绝,恨老天让我爱上她,却拥有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失去了她。前不久一群盗墓贼闯进了她的墓穴,将里面弄的乱七八糟。我派人重新整理,想看她一眼,就命人打开了棺盖,谁知里面竟然没有人,连骨头都没有。我怀疑到穆倾凡身上,但想到他已死,也无从知道答案。可是天可怜见的,半个月前我得知穆倾凡还活着,欣喜若狂,便派了黑白二鬼来寻。”
众人都沉默了,一眼,一个月,竟然持续了十七年。这不能不让人感动。
香雅细细的看着,努力想找出自己跟她的不同,突然她的眼睛一亮:“你看,她的左眼角有一颗很轻很淡的痣,可我没有。所以尽管长的很像,可我不是她啊。”
云霄天将画轴卷起来,仔细的收藏在怀里:“我心里既然认定了你就是她,那么你就是她。”
天呢,她碰上了一个顽固不化的人。
云霄天转向狼轩:“只要让我带走她,你提什么条件都可以。”
狼轩不答,转身要走,他已经没耐心跟他玩这一个要带走一个不许的游戏。
云霄天拦住他:“她应该不过是这宫里的丫鬟吧,我是尊重你,才告诉你一声。还是,你,你爱上她了?”
众人因着这句话都屏住了呼吸。就连走到门口的孟巧珍都回过头来注视着狼轩。
狼轩的背有些僵硬,长袖下的手微微攥了一下,很快的松开。他能爱上人吗?他有爱的权利吗?他不能,他没有。
他回头,云淡风轻的脸,幽深的眸子,平静的太过平静。
狼轩微微抬了手指指着香雅:“你道她为什么不能离开,因为这世上只有她能治好巧珍的病。”
说完,转身离开。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剥开,生疼生疼的。他,该不会真的爱上那个女子了吧?
孟巧珍绽开笑容,那是胜利者的笑容,那是得意的笑。
香雅的身子晃了晃,饶是想到会是这样,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她还是觉得难过。他说的那样若无其事,她听的痛彻心扉。
她忽然又觉得高兴,无论如何他还是把她留下来了,不是吗?
云霄天也愣住了,他望了望笑容满面春风得意的孟巧珍,又看了看似哭似笑的香雅,心里有些迷惑,治病?一个女子怎么去治另外一个女子的病?不过这么看来,孟巧珍才是狼轩的心上人,这让他稍稍放了些心,毕竟有狼轩这样一个强劲的情敌绝对不是他的福气。
紫衣气呼呼的瞪了一眼笑的得意洋洋的孟巧珍,扶着香雅回凝香阁。
孟巧珍叫住正要走的李浪:“李大人,方才轩哥没有说明白,烦请李大人告知巧珍,她如何能治我的病呢?”
李浪心里正烦闷,没好气的说:“我也不知。”
孟巧珍愠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李浪不想跟她多说,拱手道:“对不住,我还有事情要忙,先去了。”
孟巧珍见他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气的浑身发抖,喊了几声,声音越来越弱,觉得心口疼的厉害。吓的宫女们连忙给她捶肩抚胸顺心。
慌乱中,一个宫女不小心触了不该碰得地方,
“该死的小蹄子,往哪儿摸呢。”孟巧珍抬脚便踹。
那宫女倒在地上,浑身发抖:“姑娘饶命啊,姑娘饶命。”
孟巧珍恨恨的望着远方,又连着踹了好几脚,才让人扶着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