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巧珍喝了一口汤,慢慢的品着,缓缓的抬起一双满是柔情的眼,似笑非笑的看着狼轩:“我觉得这汤里面怎么酸酸的啊?”
狼轩挑眉,问道:“是吗?”
孟巧珍的目光瞟了下门外,抿嘴笑了笑,轻声道:“不信你尝尝。”
她一边说一边抬起身子要喂狼轩喝汤。
狼轩眉头微皱,身子在那一刹间变得有些僵硬,对她有意的靠近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抗拒。于是他躲了,急忙道:“我自己来。”
孟巧珍的手顿在半空中,细米似的牙齿咬着下嘴唇,以前狼轩可是最喜欢她喂他吃东西的,她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难道是因为外面的那个女人吗?
“出来吧。”狼轩早就察觉门口有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揪出她而已,但是见孟巧珍的目光一个劲的往外瞅,不得已只好开口了。
香雅翻翻眼皮子,她终究是不放心让狼轩和她单独相处。这个孟巧珍年纪比她大,长的比她漂亮,好像心机花样也比她多。所以她就悄悄的要瞧着,见孟巧珍要喂狼轩喝汤,她哪里还忍得住,一跺脚就发出了声音,就被人发现了。
紫衣连忙扶着她慢慢的走出来。在对上孟巧珍的目光时,香雅分明看到了里面的恨意。
孟巧珍心思一转,瞬间有了主意,柔声道:“轩哥,如今巧君下落不明,这宫里的婢女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我想问你讨两个侍女,可以吗?”
狼轩没办法拒绝,他知道她说的就是眼前的这两个,如果说他的第一次生命是狼山上的狼给的,第二次生命是李浪救的,那么他的第三次生命就是孟巧珍给的。
“你想要谁?是宫外的还是?”
孟巧珍的手向外一指,笑道:“去找不去去撞,我看她们两个就好。轩哥,你不会舍不得给我吧。”
狼轩看着香雅一瞬间变得苍白的脸颊,心底里泛起一股痛意,这女子到底是谁?为什么她的一举一动都牵着自己的心呢?他不能说不给,于是他点了点头。
香雅几欲站立不稳,狼轩让她以后伺候孟巧珍,她没有听错吧?
紫衣已经忍不住了,王这是怎么了?他以前不是喜欢夫人的吗?如今出来个孟巧珍,他把跟夫人的情谊都忘了吗?
她指着孟巧珍道:“王,你不能这样,就算她是个千金大小姐要人伺候,那完全可以动宫外买丫头啊,为什么要让小姐……”
香雅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因为她看到狼轩的脸色越来越冷。
孟巧珍仍是柔柔的笑,道:“宫里自然有宫里的规矩,主子说话,哪里有奴才插嘴的份,这要按照以前的惯例,轻则掌嘴重则杖刑的。”
香雅听了大急,忙拉着紫衣跪下来,道:“狼轩,求你饶了紫衣吧,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性急而已。”
狼轩幽深的眸子看着,冷冷的望着他们,不做声。
孟巧珍的脸沉了下来,道:“你是哪里来的丫头,轩哥的名讳也是你叫的吗?”
香雅的心急速的下沉,她叫的习惯了,好像从她嫁给狼轩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叫他的名字,他也从未反对过的。看来孟巧君只是刁蛮霸道但其实心眼不坏,可是这个孟巧珍像是跟她杠上了,明里暗里挑她的毛病,而且都是她不能反驳的。
紫衣哪里忍得下去,大骂道:“你又是哪里来的丫头,也敢这么跟我们小姐说话,我告诉你,我们小姐跟王在一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香雅连忙拉住紫衣,让她不要多说了,如今多说一句就对她们很不利。
孟巧珍的脸色在瞬间变的极其难看,她的手覆上胸口,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轻声弱的像是生病的小猫,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狼轩:“轩哥,我知道自己只是个丫头配不上你,可是我也是有羞耻心的,我,我活着干什么啊,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一头就想要阁内的柱子上撞去。
紫衣冷眼看着,演戏吧,你就使劲的演戏吧。
香雅目不转睛的看着狼轩,看着他有些慌张的拉住孟巧珍,劝慰道:“你这是做什么。你要是要伺候的丫鬟,百八十个也买来了。至于这两个人嘛,没的惹人生气,不要也罢。”
孟巧珍趁势倒在他怀里,可怜兮兮道:“你是舍不得她们吗?”
狼轩有些为难,说实话他不想把这个叫阿雅的丫头给孟巧珍,他想,想据为己有。但是此刻孟巧珍的话又不容他拒绝。
“你想要便让她们伺候你,我只是怕她们惹你生气。”
“轩哥,你真好。”孟巧珍依偎在他怀里,小鸟依人般的将一双杏眼投在香雅的面上,长的这么难看的女人也敢跟我争。
“啊。”紫衣一声惊呼,然后头撞在桌子上,胳膊就那么不经意的一扫,就朝着孟巧珍飞了过去。
狼轩带着孟巧珍一个旋转,便躲开了。汤盆撞在柱子上,噼里啪啦的弄的粉碎,汤溅起来,弄的地上一片狼藉。
香雅连忙去拽紫衣,“你怎么了?没事吧?”
紫衣吐吐舌头,低声道:“小姐,怎么样?我是不是给你报仇了?”
香雅苦笑,心道:“你这是给了狼轩英雄救美的机会啦。”但她知道紫衣是一片好心,便不忍心责备。又见狼轩的眼睛里微微泛起了蓝色,知道他生气了。
李浪就在这个时候进来了,见到这样的情景吓了一跳。夫人和紫衣跪在地上,狼轩抱着孟巧珍立在一旁,地上是散落的瓷器碎片和汤汁。
他迟疑的开了口:“狼轩,这?”
狼轩松开孟巧珍,脸色阴沉的走到香雅和紫衣面前,道:“偷听偷看,故意伤人,以下犯上,每一条都是死罪,但既然巧珍问我要你你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李浪心惊不已,他才离开那么一下子,怎么就发生这样的事儿呢?
“狼轩,夫人……”说到这儿,李浪连忙改口,“她们一定不是故意的,一定是见巧珍小姐美若天仙,想来看看。念她们是初犯,不要罚了,好吗?”
孟巧珍居然也为她们求情:“轩哥,既然这样,倒是我的不是了。虽然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更何况她们又触到了轩哥的忌讳,但我也为她们求个情,不要罚了吧?”
香雅的目光一直在狼轩身上,他的眼神冰冷,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着。
狼轩被那样的目光看的心里很不自在,他为自己有那样的不自在心里暗生怒火,他的人生他的情绪只能有他做主,不能为任何人牵动,可是眼前这个女子却让他难以克制,该死的,他的手在宽大的衣袖中拢了拢。
虽然心思百转,但他的面上却没露出丝毫。
李浪见狼轩眸子里的蓝色褪去,连忙道:“紫衣,快把地上收拾一下。”
然后,他走到狼轩面前,道:“明天我去民间走访,查一查那些老臣的为人处事,还照以前的规矩,贪官污吏狗仗人势作威作福但尚有良知的,便先给予警告,如有再犯,就革职查办,永不录用。如今要打开一个新的格局,就只能多多的选拔人才,我想着过几天举办文试武试,得赶紧先把国家大事稳定了。”
狼轩赞同的点点头,又补充道:“看看国库里还有多少银子,粮仓里还有多少粮食。思量一下看是免税三年还是几年合适。”
两个人一边讨论一边出了凤羽阁。
紫衣低声道:“小姐,李大人是不是故意把王诳走了啊?这样一来他就不能罚我们了,对不对?”
香雅也压低了声音道:“以后要小心,不要为我争什么。”边说边用嘴努了下孟巧珍,“她可不是好相与的主,没得还是我们自己吃亏。”
紫衣扮了个鬼脸,道:“小姐,让我来吧,你去歇着。”
香雅摇摇头,忽见一双缎子鞋出现在眼皮子底下,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道:“您有什么吩咐?”
孟巧珍绕着香雅转了一圈,淡淡的开口:“我想要你们便要,不想要便把你们逐去宫去,这对我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香雅怕的就是这个,所以才忍气吞声。看狼轩的模样对孟巧珍是言听计从,她说的应该没错。
紫衣又想顶回去,但想到香雅的话还是忍了。
只听孟巧珍又缓缓道:“我的规矩很简单,做错了事儿就要罚,你们可以告诉狼轩是我罚你们的,但我相信狼轩会听我的话,而不是听你们的。”
香雅拽住了紫衣的手,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紫衣早已气的脸红脖子粗,她就是个直爽的人,有气就要发出来,现在让她忍着,很是辛苦。
外面的天有些阴沉,黑压压的云像是要触到地面上。
孟巧珍满意的看着她们,又道:“态度还不错,你们两个就跪在外面吧,记好自己的身份。”
紫衣气的直跳脚,被香雅强拉到门外跪下。
香雅低声道:“紫衣,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暂且忍一下。”
她的话音才落,天空中就响起一声惊雷,傍晚的天空越发的阴沉,一道闪电直劈下来。
吓的紫衣惊呼一声躲进香雅的怀里。
豆大的雨点劈天盖地的砸了下来。很快的,香雅和紫衣全身都湿透了,膝盖全都泡在雨里,地上的水汇成了河从她们脚下流了出去。
“孟巧珍,我诅咒你十八辈祖宗,你不得好死,下十八层地狱,被烈火烤。”紫衣不停的骂着。
香雅攥着她的手,道:“紫衣,你出宫去吧,去寻你姐姐,不要在这里跟着我受苦了。”
紫衣大喜:“夫人跟我一起走吗?”
香雅缓缓的摇头,狼轩在这里,她哪里都不去,她相信这人世间最伟大的便是爱,她相信她可以唤起狼轩心底最柔软最善良的地方,她相信总有一天狼轩会记得她的。
紫衣的神色一黯,道:“在翠山的时候姐姐就说要我守在小姐身边,不能离开的。小姐不走,我也不离开的。”
香雅扭过头看她,“紫衣,你们姐妹俩这么好心,不知道将来谁有福气娶到你们俩个。”
她的话说的紫衣脸色微红,在冰冷的雨水浇灌下,她的心里暖暖的。虽然她心里的那个人离她很近,但她却无法靠近。不是不喜欢,是因为那个人心里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爱。
跟李浪讨论完事情,狼轩又回了凤羽阁。在这倾天暴雨中,他的思绪被拉的很长,他第一次见孟巧珍是在魔君的魔宫中。那时她才十一岁,长的粉雕玉琢,惹人喜爱,是魔宫管家的女儿。
突然他的脚步顿住了,凤羽阁外跪着两个身影,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大踏步的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儿?”
孟巧珍笑吟吟的开口:“轩哥,你来了。这两个丫头说虽然你不罚她们,但是她们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非要在门外跪着,说要跪一晚上,明天早上才起来呢。”
雨水顺着面颊留下来,香雅不敢置信的看着孟巧珍,她怎么能这么说呢?明明是她罚她们跪的,怎么变成是她们自愿的了?哪里有人傻到要自己罚自己,又哪里会有人愿意跪在雨中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毒呢,明明是你要罚我们的,我们哪里有自愿了,再说了我们本来也没错啊。”
香雅和紫衣几乎是同时开口,也许是被冷水冲昏了头脑,也许是她忍孟巧珍忍够了,所以香雅不顾一切的说了出来。
孟巧珍的脸色变的苍白,一双手又捂在胸口,眼泪汪汪的望着狼轩:“轩哥,你听听她们说的,难道我是那样的女人吗?也罢,既然她们如此说我,那我就陪这她们跪着。”
一边说一边就要到雨中来跪下。
狼轩拉住了她,沉声道:“好了,我知道你不是。”
“轩哥,还是你了解我。她们不了解我,误会我也就算了。只要轩哥相信我就好。”缓了缓,又道,“算了,我也要不起你们,你们走吧,我不要服侍了。”
狼轩没有说话。
“哎哟,哎哟,狼轩,我的心口好疼啊。我要不起你们,你们走吧,算我求你们了。”孟巧珍的身子软绵绵的倒在地上,一张脸上毫无血色。
狼轩慌了神,七年前她就是这样倒在地上,然后再也没有起来。他急忙去扶孟巧珍,然后对着门外恶狠狠道:“还不快滚。”
香雅本就苍白的脸越发的没有一丝血色,她那么容忍,为的就是留下来,可是现在他亲口让她滚。
难道那个女人在他心里的位置就是那么的重要吗?
紫衣拽起她软软的身子,道:“小姐,我们走。”
她几乎是没有知觉的被紫衣半拖着离开了凤羽阁。
紫衣被孟巧珍气的浑身都疼,她问香雅要去什么地方,连着问了好几声,可香雅一颗心碎成了好几瓣,哪里听得到她说话。紫衣想她终究是不愿意离开王的,便扶着她往凝香阁去了。
香雅的心思翻转。狼轩和她的点点滴滴在她的脑海里回荡,他一再的赶她离开,她几乎是死皮赖脸的要留在他身边,她要把他变成一个善良的人,可是她的努力只换来了一个滚字。她终究唤不回他吗?她不相信,不相信。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连着下了五天五夜,才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自从那天后,香雅和紫衣没有去过凤羽阁,也亏得下暴雨,孟巧珍也没来找她们的麻烦。总算是过了几天安稳的日子。
听李浪说,这几日狼轩都宿在玉漱阁。孟巧珍虽明里暗里的暗示,挽留,但狼轩并没留在凤羽阁过夜。这多少让香雅放了些心。
她抚着左肩上的狼头印记,坐在凝香阁的门口看雨水缓缓的流。
紫衣打着伞走过来,还未到跟前,就欣喜的开口:“小姐,小姐,你都不知道,原来有一株海棠被雨水打蔫了,但是现在竟然又直起来了。真是奇了怪了。”
“是吗?”香雅问道,“带我去看看。”
谁知去看了才知道,那原不是一株海棠,蔫了的那个还是歪着的,只不过旁边有一株被雨打斜了的歪了过来,以前是个小花苞,今天开放了。
紫衣略略有些失望,“我还以为出现奇事儿了呢,原来是看岔了眼啊。”
香雅笑了,“你看,下了这么多天暴雨,这个花苞竟然没有被雨水打坏,在雨水还没停的时候,就努力的开出花来,这不是很好吗?谁说不是奇事儿,要我说啊,就是。”
这些天她也想明白了,虽然她还没弄明白孟巧珍为什么要那么做,但是她要坚持也会坚持到底,就像这个小花苞,虽然风吹雨打,但还是开出花来啊。她坚信她努力追求的东西也会像这个小花苞一样,散发出芬芳的。
这些天虽然下着雨,李浪也没闲着,为宫里挑选了护卫。此刻那些护卫都像疯了一般往凤羽阁赶去。
香雅心里一惊,发生什么事儿了吗?便和紫衣一起也往凤羽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