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狼轩的话,众人都愣住了。
香雅大大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你是谁?我认识你吗?我该你跟你走吗?”
一连三个问题让狼轩的脸色阴沉下去,让云霄天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笑意。
尽管他知道这只是假装,但看到香雅如此对狼轩,他仍然感到一阵一阵的惬意。
蓝衣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她诧异道:“夫人,你怎么能不认识王呢?你们……”
紫衣拦过了她的话头:“姐,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好多事情,回头我再慢慢讲给你听。”
一时谁也没再说话,寂静下来,空气也仿佛凝固了。阵阵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
僵持,无声无息。想逼走对方,又在期待着对方。
一个人影一闪,香雅顿时觉得巨大的压力袭来。
“你干什么?你放手!”
狼轩的两只胳膊铁箍似的圈着她,俯下身来,幽深的眸子在她面上游弋。
“正好我也不认识你。”
他这是什么话?难道他又要用强吗?他用在她身上的强还少吗?他只会对她用强吗?
他的温柔只对孟家姐妹吗?
香雅气愤的双眼迸射出火花:“既然大家是陌生人,你这种行为就是强取豪夺,我可以去告你,把你抓进牢里去。”
狼轩低低的冷笑,唇几乎贴在她的面上:“可是我觉得你很熟悉。”
“云霄天,我现在要告御状,此人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这个当国主的到底是管还是不管。”香雅的声音近乎嘶吼,一张脸挣的通红,眼珠圆瞪,露出里面的血丝,有些狰狞。
云霄天等的就是这句话,一挥手:“把他给我抓起来。”
禁卫军迅速的将狼轩围起来。
蓝衣大惊道:“这,这怎么可以?”
紫衣挽住她的胳膊:“姐,你别管。”
天渐渐黑下来,夜幕降临,一场大战即将降临。
“好。”狼轩突然松开她,掌风一扫,人已经跳到了圈外,“我们会再见的。”
香雅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沉沉夜色中,平静的双眼缓缓合上,左手覆上腰间,硬硬的。
一片树叶坠落下来。香雅的身子直直的往下倒,跟那片树叶一同落在地上。
“小姐。”
“香雅。”
一声声惊呼此起彼伏。
“我会去云雾山习武,但我不会当你的国后。所以这件事情别再追究,就这样吧,国后本来也没什么错。”香雅低声道。既然云霄天能找到这里来,那就说明云霄天已经查到国后身上了。
云霄天不语,趁着他出宫之时,国后如此大胆,敢动他的女人,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
“不要追究,让这一切保持原样。”香雅坚持着。
“好吧,看在你的面上,这次我可以绕过她。”云霄天声音闷闷的,“她可是想要你的命啊。”
“我不是好好的,没死么。”香雅的声音渐渐的变低,晕了过去。
魔宫,轻风醒了过来。魔君冷冷道:“说吧,你的计划。”
轻风咽了口唾沫,湿润了一下干燥的喉咙,开始叙述:“我提前得知云霄天的计划,用孟巧珍换蓝衣。我想有狼轩和李浪在,他一定不容易得手。所以我就用自己做饵,吸引狼轩和李浪,好让云霄天有机可乘。”
“哼,说来说无都是为了个女人。”
轻风没有看恼怒的魔君,而是继续道:“魔君试想,我是您的人,云霄天代表云国,而狼轩对您又是如此的痛恨,这样一来,在狼轩眼里就像是云国也归顺了您一样。”
魔君已经明白了,拍手道:“好,好计策。我本是要用福香雅让狼轩和云霄天斗起来的。如此看来,倒是可以把她这颗棋子稍微放一放了。”
说了太多的话,轻风有些虚弱,微微的喘着气,知道这一关自己暂时是过去了。
香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是大亮了。
蓝衣和紫衣忙忙碌碌,来回的穿梭,好像在收拾什么东西。
“国主,好歹等小姐醒来再去云雾山啊。”
香雅睁开眼:“我已经醒了。”声音很低却很清晰。
屋内的三个人同时回过头去。蓝衣忽然扶住胸口匆匆出了屋,在空地上干呕着。
香雅急道:“蓝衣怎么了?快去看看。”
紫衣忙不迭的出去查看。云霄天走到床前:“你想好了吗?”
香雅点点头。蓝衣和紫衣进来,一个喜不自禁,一个害羞不已。
紫衣神秘兮兮的对香雅:“小姐,我要当姨妈了。”
“哦?”香雅先是一愣,旋即喜道,“蓝衣是有喜了吗?”
蓝衣红着脸点点头,眸子里全是喜悦之情。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儿啊。”香雅也很高兴,想起自己丢掉的那个孩子,神情一黯。很快又释然了,笑道:“我要当干妈的啊。”
她又想起云霄天说过独孤老人基本上不见外人,她走了,蓝衣和紫衣怎么办呢?
“国主,我去云雾山的这段日子,可否让蓝衣和紫衣就住在雪意殿?”
云霄天笑道:“那是当然。”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人都知道云国的国后出自云雾山,却没有人知道云雾山出来的女子要么为国后要么变成一个死人,这不是任何人能决定或者改变的。
蓝衣和紫衣都是不舍,尤其是蓝衣,才见面,又要分别,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已经跟紫衣一样改口了:“小姐,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入秋了,山上冷,我把毛的毡的衣服都收拾好了,你带去。”
香雅看着她还平坦的小腹,动容道:“等我回来,也许我们就要多出一个人了。”
紫衣接口道:“可不是嘛,所以都别难过了,我们应该为新生命欢欣鼓舞,对不对?”
香雅点头道:“是啊,好歹现在你们在一处了,我也就放心了。”
依依不舍的道了别,香雅上了马车,脚还踏在车辕上,便听得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她惊讶的回头,一只画眉鸟在地上扑棱着翅膀,许是受伤太重了,努力了几次都没有飞起来。
香雅跳下马车,飞奔过去,小心翼翼的捧起来:“你这个小东西,怎么也要跟我道别吗?”
“国主,我能不能带它一起去?”
云霄天沉吟,师父脾气古怪,有时候连他这个国主的面子都不给,但香雅此去,孤身一人也着实让他放心不下,更何况一只鸟而已,便笑着点了点头。
云雾山并不高,但却很陡,几乎是笔直而上。山上苍翠,仰着脖子才能看到顶。
云霄天下了马车,撩开车帘道:“下来吧,马车上不去的。”
山脚下空气清冽,穿着夹衣的香雅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强自站定,深深的吸了几口空气,周身的寒意虽然没有褪去,但也没刚才那么冷了。
“要爬上去吗?”仰的脖子酸酸的,香雅迟疑的问道。
“我带你上去,或者你爬上去。”云霄天想了想,还是给了她选择。
香雅撩起几根被风吹到额前的发丝,在原地蹦了几下,开始向山上进发:“我爬上去。”
笔直的山,没办法直立,只能弓着身子,手脚并用的往上攀爬。
瘦小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一片翠绿中。云霄天苦笑着摇摇头,真是倔强的丫头,不管怎样的艰难困苦,总是拼命的坚持着自己。他一撩袍子,抬腿爬了上去,没有用轻功。
两个人不停歇的爬了大半天,终于见到一片开阔地,满眼的菊花盛开,一溜全是淡雅的白,清香溢进鼻孔,顿时将一身的疲劳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香雅蹲下身,动情的嗅着那样的香气,顺着鼻孔熨帖着她的心。
“霄天,算到你今天会来。”一个健硕的老人箭步过来,伸开双臂。
云霄天走上前跟他拥抱:“师父。”
香雅站起身,看过去。眼前的老人不像穆倾凡那样沧桑中带着五分的玩世不恭,五分的童心,而是带着事事皆洞明的精明练达,像是不问世事隐居的高人,又像是得道高僧。
独孤老人也在打量着福香雅,目光在她面上扫视,最后停留在她肩上的画眉鸟上。
他屈起右手中指打了个响,画眉鸟浑身一震,像是听到了什么召唤,扑棱棱的朝着独孤老人飞过去。
云霄天看的奇怪:“师父,这……”
独孤老人摊开手心,画眉鸟停在他满是皱纹的手掌上。
“霄天,你回去吧。这个徒弟我收了。”独孤老人说完,不再言语,径直进了屋。
香雅万没料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她还准备过五关斩六将呢。
云霄天深情的看着她,一双炽热的眼睛像是要把香雅融化了,他动情的去抱她。
香雅闪身要躲,脚底下被菊花花枝一拌,朝着那丛洁白的菊花倒去。
花枝在她身下咯吱的响,估计是断了。一大片菊花丛被她压出一个人形来。
云霄天急忙伸手去拉她。香雅不肯,一个翻身,又是一片菊花遭了殃。
“好,好,你自己起来。”云霄天举手投降,这片菊花是师父最爱的,如今损坏了这么多,师父定会雷霆大怒的。
香雅挣扎着站起身,望着洁白的花瓣陷进泥土里,蹲下身扶起一颗倒了的花枝。
只听见一声脆响,手下一轻,那截还未断掉的花枝彻底的没法修复了。香雅怔怔的望着手里的花枝,苦笑。才刚来,就惹下这么大乱子。
“霄天,怎么还不走?”屋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显然主人已经生气了。
云霄天不敢再做停留,用悲悯怜惜的眼神看了一眼香雅,微一跺脚,提起轻功,下山去了。
香雅这才打量着这个地方,菊花丛前面是一溜三间茅草屋,门都紧紧闭着。方才独孤老人进的应该是中间的那间。
“把你压歪的花修好,否者你就下山去吧。”屋中又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怒气。
香雅一愣:“花已经折了,要怎么修?”
“你可以的。”屋内只传出这么一句,再也没了声响。
香雅对着那丛歪七八糟的菊花,暗暗叫苦。
太阳下山了,蓝天变成了黑夜,夜幕上挂满了星星。香雅将那些断了的花枝全都拔了出来,像是拔掉一颗颗毒瘤。
她有一种错觉,仿佛她正在修理的不是这些菊花花枝,而是在整理自己,去除那些悲悯,逆来顺受,换来一个全新的自己。
夜极深,极冷,偶尔传来的虫鸣伴随着香雅困极了的脑袋一点一点的。
她歪下去,刚刚扶起来的花枝在她身躯倾倒的时候再次跟泥土混在一起。
天好蓝,白云飘飘。
“我孕育了她,给了她生命,所以她是我的。”
“如果不是我,你早就吞了她的精华,她又怎么可能存在于世间呢?所以没有我就没有她,她是我的。”
“是我的。”
“是我的。”
两个人互不相让,一朵花大喊道:“都别争了,我谁也不是,我是我自己的。”
淡黄色的花儿,五瓣,赫然便是她在云国的禁地看到的花儿。香雅一惊之下,身子却是急速的下坠,恍惚中有两个人也跳下来。
“啊。”香雅大大的眼睛望着四周,洁白的花瓣散发出阵阵幽香。方才是梦。
“啊。”她又发出一声惊叫,爬起来,看着那些被自己又压歪的花枝,再无睡意。
黑夜无边无际,清冷的月光投下来照着她欲哭无泪的脸。
“做了什么梦?”轻轻的有些飘渺的声音传来。
香雅惊了一下,看着正中的屋子中走出一个人来,右手拿着一本书。
她看着花丛缺失了那么一大片,苦笑道:“对不起,我……”
“你可以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独孤老人将手里的书递过去。
借着月光,香雅看着上面的两个字:“幻术。”
云霄天刚回到云国,便接到急报,狼轩率领十万大军直攻云国,已经占了两座城池。云霄天大惊大骇,连忙调兵遣将御敌。
可是颜国的兵士所到之处,所向披靡,锐不可当。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便直逼云国的京都,兵临城下。
魔君像是看笑话似的,悠闲的喝着茶:“轻风的计策很好很有效。”
轻风垂手而立:“有消息来报,说是今天晚上狼轩就会下令进行最后的总攻,已经把颜国和掖国能上战场的人全都调了过去。”
“哦。”魔君放下茶杯,一个计策在他胸中形成,“这么说如今掖国和颜国的守军少的可怜了。”
“是。”
“好。”魔君拍案而起,“轻风,你亲自带人将这两处归为己有。”
“是,主子。”轻风垂头道。
保险起见,魔君还是让轻风带了魔宫的大半人马,只留下一小部分精锐驻守魔宫。
谁知,半夜时分,杀声顿起,魔宫内外血流成河,杀声,喊声,兵器相交的声音。
本应在攻打云国京都的狼轩身形如鬼魅,所过之处,只留下尸体。独臂的李浪浑身血迹,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而本来被狼轩打的无处可躲的云霄天带着黑妹白兄,无人可近其身。
最让人惊讶的是领路的竟是应该远征颜国的轻风。
魔君气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这是一场血战,魔宫内遍布暗器,没有轻巧的法子,全是靠人墙打开的一条血路。杀戮持续了两天两夜。血汇成了一条小河。
一个人只能用同归于尽的法子才能捣毁魔宫,但如果三人联合,魔宫就再劫难逃。
魔君恨恨的望着轻风:“你竟然背叛了我。”
轻风拄着剑,杀红的双眼圆瞪着:“我爱上了一个女子,我知道你迟早不会放过我们的,不如我早点动手,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狼轩冷冷道:“昔日你加在我身上的一切,今天我会加倍的奉还。”
云霄天摆摆手:“啰嗦什么啊,累死了,还打不打,不打我要睡觉了。”
黑妹白兄受了重伤,倒地不起。李浪也不知道在哪堆尸体上躺着呢,不知道是晕过去了,睡过去了还是死过去了。
轻风,狼轩,云霄天联手对魔君,三对一,恐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抵挡得住,可是魔君能。
四个人都累到了极致,只是都提着一口气,谁也不想先倒下去。
魔君丑陋的的脸颊狰狞的笑:“你们等着,我会卷土重来的。”
三个人对他的话都没什么反应,确切的说不是没反应,而是都没了反应的力气。太累了,闭上眼就能睡过去。
也没有人再出手,大家都知道彼此都到了极致,谁也杀不了谁,如今就是比最后的一丁点耐力。
只要有一个人倒下去,那么接二连三的,大家都会倒下去。
“不如大家先休战,休息完了再打。”也不知谁提议的,每个人的声音都变的沙哑没表情,都差不多。
“不。”一个人抬高了声音反对,提起手里的剑朝着魔君刺去。
轻风和云霄天侧头,看着狼轩被一具尸体绊倒,轰然坠地,半天没什么动静。
“他解脱了。”云霄天也很想像他那样,但他不敢动,不用尸体拌,如果不是剑撑着地,他已经倒下去了。
轻风此刻是连哼哼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