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如同藤蔓,慢慢地将她缠绕。
在这个被人表白的夜里,苏绾想做的是尽情地思念自己爱的男人。
陈柏杉扶着苏绾,力图使酒醉的她不至于跌倒。苏绾却不愿意跟这个男人挨得太近,她会觉得不安。
她推开了陈柏杉,自己蹒跚地走到一块广告牌前,背靠着广告牌站稳身子。在这个艰难的过程中,陈柏杉一直跟在苏绾身后,准备在苏绾跌倒的时候扶她一把。好在苏绾没有跌倒,陈柏杉跟着过来,他还是不肯放弃。
陈柏杉是不会这么轻言放弃的。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无法轻易结束。
与其说陈柏杉在等苏绾的答案,不如说陈柏杉是在跟苏绾摊牌。因为苏绾的答案根本无法改变陈柏杉的选择。陈柏杉在向苏绾陈述一个事实,他爱上了她的事实。不管苏绾接受不接受这个事实,陈柏杉都会继续这件事情。
可是,苏绾真的不想跟陈柏杉继续纠缠下去,她不想再惹上一段感情债。她想,她跟陈柏杉已经解释得足够清楚了。
只是陈柏杉好像还是不肯放弃。
对此,苏绾表示束手无策。她能保证的只是她自己不会爱上陈柏杉,不会跟陈柏杉暧昧不清。她却无法决定陈柏杉的意念。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想做什么,想说什么,都不是苏绾能够控制的事情。
“只是请你以后不要干涉我的事情,即便是为了我好,我不想欠你的人情。另外谢谢你今晚送我回来,改天见。”苏绾已经到了现在她住的地方。她已经将话跟陈柏杉说得很清楚,她现在要回去休息了。
这个夜晚实在不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她喝多了,胃里难受,想吐,却又不想当着陈柏杉的面吐。那样的话陈柏杉便有了足够的理由送她上楼,而这并不是苏绾想要的结果。
苏绾希望两个人就在这路灯之下分道扬镳,从此是路人,当作今晚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过。
“不,我只是想帮你。如果这影响了你的正常生活,我觉得很抱歉。可是我还是那句话,请不要阻碍我爱你。我的要求就这么简单,你可以不爱我,却不要阻止我爱你。晚安,苏绾!”
这一刻,苏绾知道,她之前所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作用,陈柏杉根本没有听进去,也不会为此作出任何的改变。
既然如此,苏绾也确实没有必要再跟陈柏杉一起呆下去了。呆下去也是无用,而且苏绾不确定自己能够一直保持理智。她从来不指望自己喝醉之后还能够处理好所有的事情。
或许,她该等到自己清醒之后再来处理这件事情,到那时候效果可能会更好一些。
“再见!”
苏绾跟陈柏杉道别,依旧是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她住的地方就在前面二十米处,不算远,对于醉酒的她来说却是一段不短的距离。她走过去,扶着墙上楼,准备回去房间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
可是当她洗完澡出来,躺在床上,却了无睡意。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喝醉了,开始思念陆离。
烦心事还真是许多,如果陆离还在这里的话,苏绾便不用这么心烦意乱。许多事情,她可以和陆离一起商量着解决。
陆离可以解答她的疑惑,可以让她不必像现在这样如此心慌。她明明是醉了,她喝了那么多的酒。
现在她却越来越清醒了,清醒得记得最近发生在她身边的所有事情,也开始陷入了思考中。
在这个时候,苏绾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夜晚,铃声尤为刺耳。
邵泽的来电,苏绾犹豫了一小会儿,接通了电话。
她此时心情不佳,可是却不能因此忽视了邵泽。
邵泽的精神状态目前为止还不是很好。不接他的电话,苏绾怕他会多想。
接了邵泽的电话,苏绾却实在不知道应该跟他说些什么。平时她还能跟邵泽闲聊,说一些鼓励邵泽的话,可是今晚她自己的状态都不对。
邵泽无非是在电话中述说一些对她的思念,询问苏绾什么时候会回来。现在的邵泽在苏绾面前总是像一个孩子一样。这个时候,苏绾就只能顺着他,依着他,尽力满足他的要求。
面对邵泽,她别无选择。除非邵泽的视力恢复,重新见到光明,不然的话,苏绾总是会觉得自己欠了邵泽。
可是她真的欠了邵泽吗?
不见得是这样的。
是苏绾的心太软。
她的心确实太软了,她若是一直冷硬如铁,那么邵泽便没有可乘之机。苏绾自己想不通这一点,她始终在为邵泽受伤而自责着,觉得亏欠了邵泽。
在电话结束之前,邵泽那不确定地,带着无助的声音传了过来,“阿绾,你还会陪我去美国吗?”
会吗?
苏绾沉默了半晌。
她也想自私一次,她想去香港找陆离,而不是陪着邵泽去美国治病。苏绾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自私,可是她心里总是隐隐不安,她想要见到陆离,想要搞清楚事情的始末,而不是一直一个人彷徨无错。
邵泽是苏绾的责任,苏绾是无法去拒绝邵泽的要求的。她不得不陪着邵泽去美国治病,而不能去香港看陆离。
苏绾一想到陆离就会忧心,这么久了,陆离却连一个电话也没有打过来。他至少应该给自己打电话报个平安的,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苏绾主动打电话过去,却提示电话已关机。
苏绾联系不上陆离,也不能过去香港找陆离,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陆离在香港的什么地方。苏绾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作为陆离的女朋友,她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太少了。关键是现在她还要为了邵泽而将她最爱的陆离放在第二位,这也让苏绾觉得自己对陆离不公平。
“阿绾?阿绾?你还在吗?”邵泽等了许久没有等到苏绾的回音,忍不住在电话的另一端喊了起来。
为了让邵泽安心接受治疗,苏绾用非常坚定的语气告诉邵泽,“我会的,我会看着你的眼睛恢复的。阿泽,你要配合医生的治疗,你的眼睛一定会恢复的。”
“如果我的眼睛一直不好,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这个问题,苏绾根本不用去思考答案。
因为答案是否定的,苏绾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是不会一直陪着邵泽的。这段时间她会陪着邵泽,照顾邵泽,可是也仅仅是一段时间,不会太长久。苏绾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爱人,不会为了邵泽而牺牲自己的全部幸福。
可是苏绾又怕她说出口的答案会刺激到邵泽,只能试图将话题转移,实际上是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邵泽却很期待这个问题的答案,尽管他也怕答案不是他想听到的,但是他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苏绾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他就一直问,一定要让苏绾回答他的问题。
苏绾本就很烦躁,被邵泽缠着问这样的问题,她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她不能直截了当的回答邵泽的问题,至少现在还不能。苏绾其实不忍心邵泽受到太大的打击,他已经失明了,苏绾不想他继续遭受打击。可是邵泽却执迷不悟,一直苦苦纠缠,非要一个答案。
苏绾若是答应了,那便等于给了邵泽一个承诺。而这样一个承诺有可能耽误了苏绾的一生。
可是她要是拒绝了,她真的怕邵泽会做出什么伤害他自己的事情。这并不是苏绾想要看到的结果。
说实话,她真的是拿邵泽束手无策。面对邵泽,她做不到绝情,却也不肯再爱他。这才是苏绾最为难的地方,她自问这一世并没有跟邵泽又太多的瓜葛,她一直在疏远邵泽。可是她在疏远邵泽,邵泽却在不断地靠近她。
苏绾不知道事情是怎么演变成这个样子的,邵泽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喜欢自己的,她不知道,也没办法去追溯。
前世,邵泽明明没有那么爱自己,他前世不过是利用苏家的地位和权力为他自己谋取福利。苏绾跟了他十年,也从未从邵泽的口中听到一句“我爱你”。就算是邵泽跟她求婚的时候,他也没有说过。
十年啊,十年的时间,苏绾在塑造一个怎样悲剧的角色。爱了十年,为之卖力了十年的男人,却不曾爱过自己,还亲手将自己推下楼。他背叛了他们的感情,背叛了他们的婚姻,他害死了苏绾,永远失去了苏绾。
邵泽自然不知道自己前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他这一世对苏绾确实足够好,他足够爱苏绾,为了苏绾,他做了很多他前世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
可是那又怎样?他一错,便错了两世。
他已经永远失去了苏绾,苏绾永远也不会回头,永远也不会再爱上他。哪怕是他拿命来博,也只是让苏绾不再去憎恨他,却不能让苏绾重新爱上他。
有时候想想,苏绾真的想要直接告诉邵泽他前世干过的所有事情。说明白了,他应该就不会再继续纠缠下去。苏绾却不能说,重生这个秘密苏绾不准备告诉任何人,她要将这个秘密一直藏在她自己的心里,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天。
苏绾不会告诉邵泽,同样她也不会告诉陆离。
因为她不能将这个秘密告诉陆离,她怕陆离接受不了这件事情,也不想因此而失去了陆离,她不愿意试探,也不敢挑战陆离的承受能力。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
苏绾从一开始就决定谁也不告诉,她直到现在还是这个想法,坚决不肯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哪怕是陆离,也不行。
苏绾不确定未来的某一天里,她会不会想通了奖这件事情告诉陆离,但是她知道现在她还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也许有一天她会改变自己的想法,现在她却要隐藏这个秘密。
“我困了,我要睡觉了。”她乏力地说,说完就将电话挂断。
“阿绾!回答我的……”邵泽的声音随着电话的挂断而停止。
苏绾挂了电话,心情更加烦躁了。
邵泽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她不想接,便起身去到客厅,竟然在翻到了不少的碟子,她随便挑了一张放进去,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她坐在客厅里还能听到卧室里电话在不断地响着。
大约响了半个小时,苏绾无心理会,任由电话响着。
邵泽越来越过分了,他的要求越来越过分了。
现在的邵泽已经开始强求苏绾去做一些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说一些她不愿意说的话。可是苏绾还是要陪着邵泽去美国接受治疗。等到美国的治疗结束,苏绾便会跟邵泽说清楚。不管治疗的结果如何,到时候事情都已经成为定局了,苏绾可以跟邵泽摊牌了。
因为她本就不准备在邵泽的身上耽误太久的时间。
电影她是一点也看不进去的,不过是想打发了这漫漫长夜。到了后半夜,她头开始疼起来,便关了电视回去卧室睡觉。她的手机上有十五通未接来电,十五通全是邵泽打过来的,苏绾懒得看,也懒得回。
上面还有两条短信,其中一条是邵泽发来的,另外一条是陌生号码,苏绾根本不认识。
邵泽的短信苏绾随便看了看,大抵是在道歉在不安。苏绾想了想,给他回了一条晚安。其他的什么也没说,她也实在想不到她还能跟邵泽说些什么。
可是另外一条短信却让苏绾大吃一惊。
短信的内容是苏绾意想不到的内容。
苏绾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有些不相信,可是又觉得这消息是可信的。
短信没有署名,只是告诉苏绾,邵泽的眼睛早已恢复。在邵泽醒过来之后的第四天,邵泽的眼睛就已经好了。但是邵泽一直隐瞒了这件事情,他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苏绾,一直都瞒着苏绾。
他也不是只瞒着苏绾,其实他瞒着所有的人。苏绾想,可能连沈容都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可是苏绾不确定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如果这条消息是在真的,苏绾觉得她完全可以不用再理会邵泽了。邵泽竟然能够干出这种事情。
邵泽利用了苏绾的心软和歉疚,试图将苏绾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他的行径会让苏绾觉得恶心。
苏绾这段时间一直活在歉疚里面,现在突然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苏绾一时之间也无法接受。这真的是一件很难让人接受的事情。本来苏绾以为邵泽是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哪怕邵泽当初陷害了苏绾的父亲,苏绾都能够原谅邵泽。
可是这一次,苏绾想,她不会再原谅邵泽了,真的不会再原谅邵泽了。
如果这条消息是真的,苏绾便将与邵泽分道扬镳,以后便是陌路人。她已然是掏心掏肺为他了,她为了他跟陆离闹得一团糟,可是现在她却得到消息,这一切可能只是一个骗局。苏绾实在是接受不了。
苏绾真想打电话过去质问邵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苏绾不想这么做,她手中没有证据。
这个时候苏绾想到了那天在医院里面陆离的不同寻常的表现。当时苏绾对陆离很失望,因为陆离在欺负一个瞎子。她觉得陆离是一个没有胸襟的人,对邵泽太小气。现在苏绾回想起来,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怪不得陆离说是误会,说总有一天她会理解的。
原来那个时候陆离便开始端倪了,只是他没有告诉自己,而是一个人在调查这件事情。那么现在这条消息是谁发来的?
如果是陆离的话,他根本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他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和自己说这件事情的。再说,陆离现在自己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应该没有时间去管自己的事情的。
那么这个发短信的人会是谁呢?
苏绾想了很久,除了陆离,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人会做这件事情。
苏绾按着发短信的号码打了回去,提示却是已经关机了。
过了一会儿,苏绾再一次将电话打过去,依然是关机。
苏绾不再挣扎了,她没有继续打电话,只是将那条信息一遍一遍的看,想从中找出一种口气,一种自己可能会熟悉的说话的语气。
她一边看一边想,脑海中便出现了一个人。
不,应该不会是他。
可是口气是那么惊人的相似,苏绾不得不怀疑发短信的人就是他,宋逸安。
暑假已经结束了,学校也开学了。苏绾跟学校请假,短时间内不会过去学校了。这也就意味着她短时间内见不到宋逸安了。她是见不到宋逸安了,却没想到宋逸安会找上自己来。
宋逸安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
宋逸安又为什么要用一个陌生的号码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
一个个问题开始困扰着苏绾,苏绾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觉得她可以打个电话去问问宋逸安。不过不是在现在,而是到早上。现在天太晚了,她打电话过去有些不合时宜。
苏绾相信自己的猜测,这条消息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是宋逸安发过来的。
从措辞和语气来看,苏绾几乎断定了这条消息是宋逸安发过来的。发消息的人似乎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平时说话的习惯,由此看来,他是想让苏绾觉察出自己是谁的。
既然如此,他直接用自己的手机号码发送消息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特意换了个号码。这才是苏绾真正想不通的地方。
这个消息让苏绾变得心神不安。自从她看了这条消息,她便无法入睡,她处在一种决裂的边缘。
这种感觉很难受,有些像她最初重生的那段日子。那时,她遭受了邵泽的背叛,死后重生,曾有过一段人生的低潮。她最初的躲避,躲避与邵泽有关的一切。
现在的苏绾跟那个时候的感觉一模一样,因为这是第二次,这一次,她再一次被邵泽欺骗。
在某个瞬间,苏绾宁愿相信这条信息是假的,又或者自己从来就没有收到过这样的信息。
可是信息的内容却已经植根在苏绾的脑子中,不可忘却,不可忽视。苏绾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落实这件事情。
没错,在收到信息的那一刻,苏绾差一点儿就给邵泽判了死刑。现在,苏绾决定给邵泽一个机会。在她调查清楚这件事情之前,她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再做,还是一如既往地照顾邵泽。
但是一旦她调查清楚这件事情,一旦邵泽真的是在欺骗她,她便不会再那么轻易地宽恕邵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