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进门就是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无暇呼吸一窒,然后神色更加担忧地朝里面走去。
躺着的那个满头大汗脸色的女子,如果不是知道她就是兰澹宁,无暇甚至都要认不出她来,一直以来都是那么鲜活又豪爽的样子,现在这样连嘴唇都白得没有丝毫血色,虚弱的好像下一刻呼吸就会断掉,无暇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不由有些愣在了那里。
微闭着眼睛的兰澹宁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存在,眼睑抖动着,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了无暇,嘴唇慢慢地噏动着,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努力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口道:“君,清逸……”
无暇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然后忍不住恍惚了一下,又有些犹疑的不确定,她说的君清逸,会是他吗?他的字就是清逸,可是他远在京城,兰澹宁又怎么会认识他的?还是说……不知道为何,无暇立刻就想起那一次君子墨奉命剿匪的事,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吧。
她黯然思索的样子落在兰澹宁的眼里,她的眼里露出了果然如此的了然,然后动了动手,想要拉住无暇,却因为无力而垂了下去,无暇被她的举动惊得回神,立刻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问道:“你要什么,是要见他吗?”
兰澹宁虚弱地握住她的手,闻言看着她,似乎在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只是对上无暇担忧而真诚的眼神,她慢慢地弯弯唇角,“对不起……”
无暇很疑惑,“什么?”
“其实,我早就知道,知道你是诗语姑姑的女儿,因为,你长的和她太像了,第一次见你之后,我就去了京城,查到你的身份了……”兰澹宁一边说着,目光却微闪,她不会告诉无暇,其实她第一次见她虽然觉得她像诗语姑姑,但是也没有特别在意,她之所以知道她的身份,是因为她去查了君子墨的身份,一直追着他到了京城,随后就顺利成章地知道了君子墨和无暇的身份。
也正是因为知道他们虽然是夫妻,可是关系一直很差,所以她才会放任自己的感情落在了君子墨的身上,可是谁会知道,君子墨会在无暇濒危的时候醒悟过来他是爱无暇的,可是即使知道这些,兰澹宁还是不想放弃,因为,无暇对君子墨,大概是不会原谅了。
她算准了一切,却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时的逞强,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无暇却有些愣,“诗语”这个名字,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了,刚才在外面,兰雪生也说了,可是到现在她还是一头雾水,“你,是不是认错了,我的母亲不叫诗语,我……”
兰澹宁轻轻一笑,笑容好像是三月的柳絮一般轻薄,似乎随时都会随风飞走一般,“我没有认错……把你的左手给我……”
提到已经废掉的左手,无暇忍不住轻颤了一下,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将手伸了过去,立刻就被兰澹宁握住,只见她低喘了一下,朝无暇一笑,然后无暇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到左手腕那里传来了一股剧烈的刺痛,猝不及防之下,她控制不住地惊叫起来,下意识地想要甩开兰澹宁的手,谁知却被她扣得牢牢的。
同时怒吼的还有一边的柳青崖,他医治过无暇,自然知道她左手残疾的事情,经脉被毁,如果想要医治,必须要一人耗费内力为其续接,但是谁会舍得苦练而成的内力?在他知道无暇是兰诗语的女儿之后,也想着找个时间为她医治,谁知道此时,兰澹宁却出手了。
“六儿,你快点给我松手!”
兰澹宁却恍若未闻,微微阖了眼,手上却如铁钳一般扣住无暇不松手,无暇因为疼痛,浑身的冷汗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更是“刷”的雪白,身体一软,然后无力地落在闻声闯进来的席满观的怀里。
席满观见她痛苦的样子,就要抬手将兰澹宁的钳制给解开,柳青崖见状忙喝道:“不想她们死就别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也并没有多少时间,可是在场的几人却全都度日如年,兰澹宁终于松开了无暇的手,脸色腊黄得似乎没有一点生气,李年州控制不住地上前去握住她垂下去的手,内力像是水一般只往兰澹宁身体里面涌过去,兰澹宁想要挣脱,却没有成功,只能放弃,她抖动着嘴唇,看着无暇,嘴唇噏动着,慢慢地说了最后一句话,然后像是放心了一般,闭上了眼睛。
“宁儿!”李年州嘶吼一声,看着她失去生气,仿佛天崩地裂一般,泪水瞬间就涌出了眼眶,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手上却一直不敢放。柳青崖上前来一掌拍开他,一边让人将他们全都轰出来。
无暇全身无力,有些浑浑噩噩地被席满观扶着走出来,却半晌回不过神来,她不明白兰澹宁想见她,却说了几句让她不明白的话,不知道她对自己做了什么让她这么痛,最重要的是,她也看出来,兰澹宁情况的严重,她真的是害怕兰澹宁撑不下去。
她不是不知道兰澹宁和她结交是有点目的的,可是人和人之间哪里会有单纯的没有丝毫目的的关系,只是多和少、险恶和平和的区别罢了,兰澹宁对她有真心她不是感觉不出来,何况,一向沉静的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个同龄的闺友,兰澹宁也算是她第一个朋友了。
她跟着众人在门口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有些恍惚地问席满观道:“她,她最后说了什么?”说着猛地拽住了席满观的衣裳焦急地问道:“她最后说了什么,你听到了吗,她说了什么?”
她有些急乱的样子让席满观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道:“我离的远,也没有听清……”说着目光看向了当时离兰澹宁最近的李年州。
赤红着眼睛的李年州转过头来,抿紧了嘴唇,好一会儿才道:“她说:‘他让你受了伤,我请师傅帮你治好了,他让你废了手,我也帮你治好了,所以,请你原谅他。’”说完视线还看了看她的左手。
无暇完全呆愣住了,根本无法理解这句话其中的意思,反而是席满观先醒悟过来,一把攥住了无暇的左手臂,然后盯着她的手腕激动地颤声道:“无暇,动动你的左手,动一动!”
无暇下意识地动了一下手腕,这一动却让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直都根本没有了感觉的手腕此刻灵活得和根本就没有废掉过一样,她控制不住地仔细感受着这种恢复如初的感觉,心里的喜悦铺天盖地地涌过来,将她淹没,“能,能动了,真的能动了……”
她高兴地拽住席满观,眼里冒出了泪花来,那种喜悦到了极致的感觉,和从前那种压抑的痛苦相互冲击,让她控制不住地哽咽了起来,虽然她从来没有说,可是对于手被废掉的事情,她真的很难过,很痛苦。
而现在,这样的痛苦被终结,无暇只觉得好像是压在身上的那块沉重的石头被移开了一般,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而想起帮她把手只好的兰澹宁,无暇顿时也清醒了很多,转过身去看向李年州,“她,她怎么把我的手治好的,她要付出什么,她都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
李年州看了她一眼道:“你真的不知道吗?你不认识君清逸这个人吗?宁儿只是觉得对不住你罢了。”
被他这么一说,之前被忽略的东西顿时重新涌了上来,千头万绪从无暇的脑海中闪过,她突然就明白了兰澹宁为什么一见到她就说出君子墨的字,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和她说对不起,还有最后的那段话。
她猜测两人是认识的,却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兰澹宁为了君子墨,竟然都做到这样的地步了。
想到这里,她垂下眼睛,扯了扯唇角道:“没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君清逸,他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李年州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目光在她身后一直处于保护状态的席满观身上绕了一绕,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移开了视线,没有再说话。
几人在外面等了许久,柳清逸才开门出来,眉眼之间是深深的倦色,声音也有些低哑道:“我要带六儿回医谷,你们准备一下吧。”
兰雪生和李年州听闻兰澹宁暂时无事,顿时应了一声,然后直接离开去各自准备。
柳青崖的目光落在了无暇的身上,朝她微微笑了笑,然后移向了席满观道:“你放心吧,那小子到底是语儿的养子,我们自然会帮着他,还有这次的事情,和你们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是我们的疏忽。
许恺行是前朝皇室的遗孤,从小就被灌输了复国的念头,他三岁的时候全家被先皇剿灭,他逃过一劫,当时也是我看他孤身一人,便留了他,也没有多在意,没想到他却暗地里做了那么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