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千防万防,却还是被钻了空子,还是之前那种毒,大炎特有的毒草所制,如果他当时没有让人继续追查,如果影卫追查的不够快,如果那个影卫没有为了周全带了一包回来,如果他没有特意研究过那种毒药,那么今天,他大概就不会发现莲子羹的异常了。
无暇的饮食被他控制的很严格,一般都是取了食材到院子里的小厨房中由听雪或者聆雪亲自做,而食材的来源都是他在郊外的庄子里的,所以基本上不会被动手脚,他在这方面也比较放心点。
而姬展瑞送来的莲子羹,呵,谁会去怀疑自己的父亲呢?所以动手之人虽然招数老套,却很是聪明啊,而且能够避过姬府之中层层叠叠的眼线见毒下到莲子羹里,想来也不是个简单的呢。
姬府之中,肯定有这个人的内线!
席满观恨不得立刻就将姬府翻个底朝天才好,只是他不能,他深深明白打草会惊蛇的道理,越是想要查清楚真相,此刻就越不能有什么大动作,让那人察觉,无暇只会更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计就计。
所以第二天,席满观特意让聆雪将重新煮了的莲子羹盛给无暇吃,见她吃完之后又匆匆地去书房里研究昨天刚刚收集到的证据,不由轻轻一笑。
而此时,一张纸条已经被送到了姬展瑞的手里,只是扫了一眼,他脸色就变了,看完之后整个人都阴沉了下去,攥紧了手指压抑了好一会儿,才将那汹涌的怒意全都压了回去。
明着不能动,暗地里难道还要束手束脚的不成?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于是京城之中,原本就已经被夜谨言在暗中搅得一团乱的情况更加纷乱,夏季的天空很是清朗,阳光亮得刺眼,可是阴暗之处,却越发得压抑而紧绷,即使身处阳光之中,那种山雨欲来的紧迫感还是让所有人都隐约地感觉到了。
京城,只怕不太平了。
无暇伏在书案之上,仔细地研究着这些日子查探来的资料,渐渐地也能看出一些头绪来,只是千头万绪之中,她也实在是暂时得不到什么收获。
而相比于她这边没有收获,君子墨那里的收获就太多了。
在江南从兰澹宁那里得知无暇之前中过毒,他心里也明白十有八九就是在君府所中,算算时间,无暇是在嫁入君府之后中的毒,而她从来都是深居简出,除了在君府,去的也就只有宫里。
她深受夜谨言的看重,所以在宫中的膳食之类必定深受重视,基本上不可能被下毒,而相比之下,在君府可以被下毒的机会就太多太多了。
因为他一开始的不重视,她的膳食甚至比下人的都不如,能在他眼皮子低下受到这样的苛待,下毒就太容易了,而他从江南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吩咐手下的暗影将君府都给彻查一遍,除了君光文,其他的从君夫人一直到马厩的马夫,全都过一遍,他就不信查不出下毒的人!
查出来之后,也许就可以有个借口去见她了吧,君子墨手里捧着书,眸光却慢慢地散了开来,陷入了迷蒙。
从小的时候,君光文就和他说过,做事总要留一条后路的,可是他从来都听不进去,因为他觉得天无绝人之路,绝路必定可以逢生,可是现在,他真的后悔了,他只恨自己,将事情做的太绝,以至于到了现在,他连去看她一眼的借口都找不到了。
“参见主子。”一个身影闪了进来,低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君子墨将书扔开,坐起身子来,慢慢地吐出一个字来:“说。”
这是君府,所有的主子都是他的亲人,他在彻查的时候,心中未尝好受,如果真的是他的亲人下毒去害他爱的那个人,他该怎么办?
“回主子,可疑的人有两个,一个人是曾经跟在少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之一观雪,另外一个则是……”他顿了一顿,随即还是面无表情地吐了出来,“东侧夫人。”
听到第一个君子墨还觉得有可能,只是若是东微茗的话,时间上似乎不太对,他蹙了眉头道:“我不要可疑的人,我要确定的!”
“请主子再宽限一段日子,另外,属下还有东西呈上。”
君子墨也没指望这么快就能查清楚,伸手接过影卫手上的东西,然后漫不经心地翻开,他的目的就是查出给无暇下毒的人,至于其他的,也许并不是很在意。
可是这个“也许”,在他看清手中的东西之后,立刻成了否定,他越看脸色越是铁青,越看翻的越快,然后用力地攥住那薄薄的纸张,眼里的阴狠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十分狰狞,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着,好一会儿,他才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这些,确定是真的?”
“属下等不敢欺瞒。”
君子墨一挥袖,“下去吧。”声音似乎很正常,可是长久跟在他身边的影卫又怎么可能听不出他音调之中压抑着的怒气。
可是他有怒气才是正常的,因为那个东侧夫人,小动作也实在太多了点。
君子墨闭上眼睛,回想着那一行行的字,突然间就低声笑了,笑着笑着声音就哽咽了起来,他就是个瞎子吧,明明有那么好的妻子他看不到,偏偏要从外面找来一个不好的来可以为难她。
那么多的证据,将东微茗所有的小动作都给翻了出来,她装模作样拉拢下人的,刻意讨好君夫人的,教唆下人为难无暇的,以及独处时候破口大骂的。
还有她悄悄地撇开所有人出去过好几次,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有他和她在一起的那一晚,据她身边的稻香交待,那一晚正是她守夜,可是一整夜都十分平静,并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也就是说,事实上他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么那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君子墨蹙起眉头,因为那阵子他正烦着如何将无暇从宫里弄出来,那件是之后也因为膈应所以并没有去东微茗那里,也就是说,前后一个月他都没有让影卫代替自己去和她发生关系,那么那个孩子,只能是她出门去偷人才留下的了。
想到这里,君子墨只觉得一阵恶心,然后又是无力和悔恨。
当初他是怎么想的?他觉得无暇对不起他,背着他偷人,可是偏偏,她的孩子是他的,她对他那么忠诚,而他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那个孩子,如今真相揭开,偏偏就不是自己的。
多么可笑。
接下来的日子,无暇那里在忙着,君子墨这里也同样紧锣密鼓,一份份供词被送了过来,君子墨这才了解到,一个府中,到底能有多么黑暗和纷乱,人生百态全都浓缩在了这么小小的一个府邸之中,越看他的心就越冷越硬,越看他就越想念无暇,想念她的纯粹与安静。
而其中君府的大夫王大夫的供词中,却让他发现了特别的东西,据他说,当时在给东微茗把脉的时候,虽然滑脉很是明显,可是总让他觉得有些虚浮而不真实,当时也即便察觉了,却也只当是东微茗的底子不好导致胎儿不稳所致,可是他之后偶然一次翻阅医书,却发现了大炎有种秘药,服下之后能显出滑脉,实际上却根本没有身孕,这种滑脉的特点就是比较虚浮。
他很是怀疑东微茗的滑脉是真是假,只是他也不敢主动提出自己误判,何况如果东微茗是真的怀孕了,只怕他也没什么好下场,他这么一犹豫,那胎儿就已经落了,他也就索性噤了声。
没想到这次君子墨会暗中查探,他以为事情败露,这才实话说了出来。
君子墨蹙了眉头,一种秘药,还是大炎的,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起之前兰澹宁和他说过的,那个想要将无暇推进风拂泉里的人,就是大炎的,而且还在京城里。
何况东微茗还有秘药,那么他是不是可以推测,无暇所中的毒药,也是大炎的,就是她所下的呢?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东魏到底是始作俑者,还是被人操控着的呢?
太多的问题在君子墨的脑海中盘旋着,而不论如何,他都明白,当初他和东微茗相遇,那完全是一场安排好的计划,东微茗绝对是刻意送到他身边来的。
而且根据无暇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伤害,东微茗的到来,目的不是他,而是无暇,只不过是借着他的手,去伤害无暇罢了。
看看吧,旁人都能看的出来,无暇对他的感情成为他手中那把将她刺伤的利剑,可是偏偏就他自己看不出来。
君子墨闭上眼睛,按了按额角,能找出一个和姬无垢一模一样的容貌的人,恐怕也费不少的功夫吧?
突然之间,君子墨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想起那一晚,无暇曾经和他说过的,姬无垢不简单而且会功夫的话,那么这一切会不会和姬无垢有关系。
如果她真的有武功,和武林中人有关系的话,那么那所谓一模一样的容貌,其实一张面具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