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席满观便和无暇一起去找那个李管事,谁知道到了布庄里,小二却道:“李管事今日还不曾过来,奴才也正奇怪着想要去他家寻人呢。”
席满观心中一跳,立刻暗道不好,和无暇对视了一眼道:“既然如此你就在前带路我,我们同你一起过去。”
小二虽然奇怪,却也不敢忤逆,带着两人往李管事的家里走去,还隔着一条巷子,就听见了嘈杂的哭喊声,席满观心中的预感也越发浓烈了起来。
几人拐了个弯就看见其中一家门前围了一圈的人,小二很是吃惊道:“那就是李管事的家,这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听见席满观和无暇的吩咐,小二试探着说道:“前面人多,两位贵主身份尊贵不便前往,还是让奴才先去打听一下吧?”
无暇微蹙了眉头,看了一眼席满观,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于是点头允道:“去吧。”
小二立刻跑了过去挤到人群里,过了一会儿又急匆匆的跑了回来,额头上出了一层汗,神色也有些慌张,“姑娘,席将军,是李管事他没了!”
席满观丝毫没有意外的表情,只问道:“是怎么没的,何时没的?”
“回席将军的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了的,只听李管事家的说,昨晚李管事回来的早,但是晚上却未曾回房,只在书房里歇下了,因为布庄时常有事务要办,加上这些日子生意受了影响,管事娘子只当他是有事,也没有在意,半夜的时候还嘱咐厨房里送了汤水点心,厨房里的下人说,半夜的时候李管事还是好好的,谁知道今天一大早,时辰早已过了却没见李管事出来,去书房寻人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断气了……”
无暇接着问道:“可有发现是何死因?”
小二的脸上的神色更加困惑而慌张,“没有发现,据说什么伤口都没有,就坐在椅子上,好像是睡着了一样,人就没气了,”他顿了顿又道:“姑娘,奴才,奴才想回乡下照顾年老的母亲,所以……”
他的意思是想要辞工了?
无暇眉头一挑,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之前布庄遭到同行的排挤打击,他也没说要辞工,怎么一见着李管事没了立刻就想着要辞工,而且他脸上的故作镇定可掩盖不了他眼中的惊慌和心虚,无暇和席满观故意沉默着,而小二也越来越紧张,手足无措直冒汗,汗水很快就从他额头上滑落了下来。
“奴才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实在是家中突逢变故,奴才也很无奈,姑娘素来宽厚仁慈,还请……还请姑娘应允……”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在席满观和无暇的目光下控制不住地低下头去。
“你是自己说,还是先用刑了再说?”
席满观打了手势让影卫去李管事那里调查具体的情况,一边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浑身的气势都散发出来,威逼得原本就心虚的小二忍不住扑通跪倒。
“奴才……”他颤抖着伏在地上,好半天才抖抖索索地说道:“奴才说,奴才贱命一条不足为虑,只是还望将军能保住奴才的家人。”
席满观点点头道:“若是你说了实话,当然罪不及家人。”
小二似乎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头去,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布庄的账目不对。”
无暇下意识地和席满观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看见了同样的想法,他们都想起了姬无垢来,心中也揣测着这个小二哥难道也是姬无垢的人吗?
只听他继续道:“李管事每个月都会将大量的银子转移出去,因为奴才的母亲原本是夫人跟前的二等丫鬟,所以被夫人指派过来协助管账,李管事在奴才刚过来的时候就试图拉拢奴才,奴才还没理清,自然不会答应他,可是后来他故意漏出一个账目的亏空并且栽赃到奴才的身上,银钱数目实在太过巨大,奴才根本承担不起,所以只能为他所胁迫,之后不仅对于他挪用银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要协助他将账面处理干净,奴才实在是……”
他说到这里微微有些哽咽了起来,想来也是因为长时间地处于害怕和恐慌之中,眼下又见到李管事似乎是被灭口的情况,又哪里还能瞒得住?
“奴才自知犯下大错,罪该万死,请姑娘责罚。”
只是他这样的真情流露反而让无暇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应该不是姬无垢的人了,“那你可知道李管事那银钱最后都流到哪里去了?”
无暇看了看眼前李管事的家,也并没有特别奢华的样子,心中的猜测也越发明显了起来,这银钱,很显然根本不是被李管事贪墨了。
小二闻言也露出了奇怪的神色道:“奴才也正是奇怪这一点,每月贪墨的数额都很大,却没有见着李管事多么显摆出来,奴才也曾怀疑他是藏了起来,只是找机会向他的儿子打听过,也并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那他平日里都和什么人来往你知道吗?”席满观眼角瞥见影子回来,便打算迅速将这边的事情解决了。
小二努力地回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沮丧地摇摇头道:“这个奴才也不知道,李管事行事很是警惕,奴才去布庄之前他已经贪墨了银钱,布庄里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大概因为奴才是夫人的人,才会引起他的注意和警觉的。”
席满观虽然有些失望线索太少,但是原本也没期望太多,便点点头道:“眼下布庄你是不能回去了,先跟我们走吧?”
听他似乎没有钥匙杀自己的意思,小二先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后立刻大喜过望,狠狠地在地上磕了两个头这才站起身来跟在两人身后。
俺原路返回,出了那巷子,席满观准备让人先将小二安排下来,说不定倒是还有用,一转身却看见那个小二正一脸惊讶地看向对面的街边。
席满观立刻问道:“看见什么了?”
小二回过神来道:“那个穿着灰蓝色衣裳的人,背影很熟悉,我好像见过他和李管事碰过面……”
席满观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人一身普通的装扮,身形也很是平常,和周围的人比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瞳孔突然微微一缩,看到了一个细节。
那个人在侧身的时候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这个动作只有练武的人才会有,因为这是一种防止别人偷袭的戒备的动作,表明这个人正在警戒之中,席满观立刻让人悄悄地跟了上去。
而小二也在此时眼睛一亮,声音雀跃道:“我想起来了,他时常会约李管事一起喝茶的,我之前想要拿住李管事的把柄,所以跟踪过他几次,在茶馆远远地见过他几次。”
待席满观问清是那个茶馆之后,和无暇对视一眼,都有些明白过来,因为那一天,无暇看见李管事鬼鬼祟祟地出来的地方,正是小二所说的那个茶馆,也就是说,那天李管事就是去见这个人的了。
那么这个人说是幕后主子不大可能,但是也应该是中间接头人之类的了,如果抓住这个人在继续顺藤摸瓜,因为会有大收获。
席满观轻声道:“大概是想来确认一下,李管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无暇无声地点点头。
安排好了小二,席满观和无暇也回了姬府,紧跟着的影子立刻闪出身形来,“主子。”
席满观看了无暇一眼,见她没有回避的意思,无奈又柔和地一笑道:“不用避讳,说吧。”
影子道:“李管事是中毒而死,毒药乃是大炎的醉梦,这种毒药无色无味,却能让人在睡梦中死去,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书房中并没有打斗的痕迹,但是李管事坐在桌前,面前却空无一物,属下怀疑他死前正在查看的东西被拿走了。
门窗都没有破坏的痕迹,但是在后窗的窗纸上发现了破损,以及被烟气烧灼的痕迹,应该是吹入迷烟时候所烫。后窗紧邻着荷塘,寻常人根本立不住脚,故而可以推测此人轻功极高,可以站在荷叶之上,属下也在窗边的荷叶之上发现了被轻微蹭伤的荷叶,可判断此人的体重并不重,再根据荷叶和窗纸破口之间的距离,可是确定此人是个女子,身高约五尺半。”
无暇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姬无垢的身影,她的心底有种强烈的预感,那个人就是姬无垢无疑,就是她在背后掌控着这一切。
即使还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可是当初她让自己嫁给君子墨的时候,不也是莫名其妙的吗,对了,她还说过她对君子墨是有目的的,可是眼下她怎么没有动君子墨,反而动了姬府?
实在是想不明白,无暇揉了揉额头,想起那个时候她一身湿漉漉的水汽,乌黑的发丝因为潮湿而凌乱地贴在脸上,眼神那么深沉而阴冷,似乎想要毁灭一切一般。
无暇清楚的知道,自己害怕姬无垢,不仅因为她的武功,还因为看不透她,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底牌,还有什么目的,还能做出什么更加疯狂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