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墨低头看了看那纸笺,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收了起来,到底是一个希望,他不想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原因而放弃,他不是不知道兰澹宁对他心生爱慕,可是她没有开口明说过,他也不好贸然地拒绝,何况他不觉得他对无暇的情意还不够明显。
无暇觉得这一日君子墨似乎有些焦躁,只是在提过一次他没有开口之后,她也就不再追问,好不容易又挨过一天,这天一大早天色还只是蒙蒙亮,君子墨便轻声唤醒了无暇,两人洗漱了一番之后便朝码头赶去。
码头上虽然还没有人声鼎沸,但是人也不少,君子墨带着无暇刚到,便有人影走了过来,“主子,去琼州的船在这边。”
见到是青襄,无暇提起的心这才略微放下一些,三人一同匆匆地上了船。
一路顺流而下,温度也慢慢地升高,这一路足足有一个月之久,几次在中途停下补给,每次都让无暇和君子墨有些提心吊胆,也因此从不上岸露面,以至于再次踏上陆地的时候,无暇甚至觉得双腿都有些无力,陆地都是在摇晃一般。
“慢着些。”君子墨及时地搀扶住无暇,“先缓一缓再走。”
无暇脸色有些白,闻言点点头,她原本就不常出远门,唯一的一次还是上次随驾南巡,只是那次不说路途不远,单单说船上的条件那就不是区区客船所能相比的,这一趟下来,也着实让她有些受不住了。
君子墨有些心疼地托着她的后背,带着她慢慢地走着,走了一段路无暇这才觉得适应了一些,那边青襄已经架着马车过来了。
上了马车坐下来,无暇靠在君子墨身上轻呼了一口气,胸口的憋闷松缓了一些,随后苦笑道:“我还真是没用的很。”
“别胡说,要不是我你也不必受这样的苦。”君子墨将她往怀里紧了紧,轻声说着。
无暇一听他又说这话,不由在心底责怪自己,随后转移了话题道:“君大人,我是说你的舅舅他们,会不会被言哥哥他们找到?”
君子墨愣了一下,随后道:“他们不会,我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退路,他们现在安全的很,只要他们不自己没事找事,足以安稳到老了,”顿了一顿又道:“我不带你过去,是怕舅舅迁怒你,毕竟他觉得我仓促之下行动都是因为你,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确实是因为你。”
无暇听着猛然笑了起来,在他怀里蹭了蹭,换了舒服的姿势靠着,道:“这么说来我可不就是那红颜祸水,让你英雄气短了?”
“你知道就好,所以往后可不能抛弃我。”君子墨说的很是委屈。
无暇笑着在他手上捏了一捏道:“不知羞!”
君子墨微笑着垂眼,在她发顶吻了一吻,低声道:“睡一会儿吧,等到了再叫醒你。”
无暇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猛然又想到什么一般问道:“对了,之前在涓州的时候,你还没告诉我,那些船为什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君子墨的身体已经紧绷了起来,薄怒随之升腾,然后又挫败地咬牙道:“那个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你不必多问。”
无暇却不甘心地仰头看着他,“不会的,言哥哥既然问我了,那肯定不是无关紧要的!”
夜谨言!
君子墨此刻都恨不得冲回京城去暴打他一顿,低头看着无暇好奇的眼神,君子墨毫不客气地给夜谨言上眼药:“你怎么还这么相信他,他可是骗过你的别忘了。”
无暇嘟起嘴来小声道:“那也是因为迫不得已,若是那时我知道真相,只怕会疯掉也说不定,或者就把君府闹个天翻地覆。”
君子墨握了她的手,“我倒是希望你能闹个天翻地覆呢,那说明你在乎我,”他顿了顿道:“咱们不提这个了,都过去了,往后咱们只会越过越好。”
无暇抬手掐了他一下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转移话题,快点告诉我!”
君子墨痛得“嘶”了一声,却没有挣扎,无奈道:“好好,我告诉你,那些船都是花船,跟青(禁)楼是一个道理,涓州江水环绕,在船上也能赏景这才形成那灯笼湾,至于那些小船,若是有客看中了姑娘,便带她去小船上,挂了灯笼说明有人在,没挂灯笼的就是没人了。”
无暇的脸早在他说出青(禁)楼的时候就红了起来,又羞又窘,当时夜谨言和她说起的时候,她一直以为是什么好去处,从来没想到夜谨言竟然也会和她说这些,何况她还三番五次地追问君子墨,想在想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好。
君子墨见她尴尬,倒反过来劝道:“那晚他们二人就是依靠那些花船才得以逃开追杀的,想来他们早已经察觉有人想要刺杀,所以才会将你留在茶馆,想要引开刺客,只是没料到刺客还专门去对付你,至于他特意提起花船,想来是说给席远之听的,没想到你竟然会放在心上。”
说道这里叹了口气,抱紧了她,“幸好你没事。”
无暇闻言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回抱住他。
两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连日来的奔波让无暇慢慢地沉入了睡眠,连马车停下来都没感觉到,君子墨小心地将她抱下来进了客栈。
在客栈住了两天之后,搬进了置办下来的宅子里,不是特别大的宅子,但是胜在精巧,听闻是落败的家族当初专门修来举办赏花会的,所以宅子里四处都是花树,四周邻里也都是大户人家,很是清静。
“想来这户人家必然是特别繁盛的,不过这一处园子竟有这么多的品种,实在令人惊叹。”无暇一边走着一边叹息着,转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君子墨道:“我四处走走,你若有事便只管去安排吧。”
刚刚到这里,必然是要做些安排的,也防止那些搜寻的人找到,君子墨也没拒绝,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揉了揉她的发顶,“那我先去书房,你自己走走,等一会儿用午膳就回来。”
“知道啦。”无暇恨恨地躲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娇俏的样子反而让君子墨笑得更加愉悦。
青襄早已在书房里等着,君子墨交待他调用一些人过来散布在各处,也好及时得到消息,青襄闻言应了一声,随即又问道:“可否需要买几个丫鬟过来?”
君子墨一顿,想了想道:“不必了。”他可不想有人跟在他和无暇的身后碍眼,“只买几个婆子放在厨房和浣衣房就是。”
青襄低头应了,君子墨垂下眼,摩挲把玩着手上的扳指,沉吟了好一会儿还是从袖袋里取出了那张纸笺来递给他,“这方子你看看。”
青襄疑惑地接了过去,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才犹豫着说道:“不知主子从何得来这方子?”
君子墨一挑眉,心里有些不确定,按理青襄如果知道这方子可以治他的内伤,只怕早就激动得不成样子了吧,现在反而这么问,难道这方子有问题?可是兰澹宁也没有理由害他才是。
他微微眯起眼道:“怎么,有什么问题?”
青襄摇摇头道:“属下不知道有没有问题,因为这个方子里有好几样药材属下从来没听过,所以根本看不出来。”
没听过?!
君子墨心里一跳,立刻就想起了柳青崖,思索了一会儿道:“如果这方子能够治我的内伤,你如何看?”
青襄一愣,随即立刻抬头看向君子墨,眼睛瞪大,失声道:“此话当真?”
“给我方子的人是这么说的,但是我不知道她是否可信,所以让你看看,你觉得可能治?”
青襄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跪了下去道:“属下僭越,恳请主子试上一试。那人既然能拿出方子,必然是知道主子的内伤的,那他肯定也知道主子寿数不久,所以若是想要害主子根本不必多此一举。主子若是仍不放心,不如就等寿数将尽的时候再服药,而且上面还有几味药材属下没有听过,若是找齐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到时候主子再决定便是,这毕竟也是一分希望,主子想来也是不愿离开夫人的。”
若说别的理由不足以让君子墨下定决心,那么青襄的最后一句话无疑就是准确地戳在他的痛楚,他最在乎的,还是能够长久地陪伴无暇,何况青襄分析的也很对,君子墨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道:“那你就下去准备吧,那几味药也通知下去,让下面的人秘密地寻找。”
青襄立刻松了口气,面色带着喜意,“属下明白。”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东去春来,夏热秋凉,转眼已经一年过去了,这一日尹府门前停下了一辆马车,随即帘子一掀,当先下来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只见他一身深紫的长袍,其上金色的丝线绣着精致纹饰,嵌玉的精致腰带以及领口镶着的貂毛,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雅致中带着神秘,沉稳中含着内敛,眉眼俊秀,气度非常。
只见他下了车之后又回身,朝马车里伸出手去,“无暇,咱们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