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暇抿紧了嘴唇，嘴硬道：“那是因为青襄去采药了，这里就只有我和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自在地将耳边垂落的发丝勾到耳后，分明是心虚的小动作，君子墨眸中带笑，也不想再逼她，便松了手道：“无暇，我渴了。”
无暇一怔，这才想起来他刚醒过来，缺水口渴是必然的，忙收敛了神色倒了一杯水过来。
君子墨趴着不动等着她来喂，无暇毫无知觉，和平常一样想将他的身体侧躺过来，直到掌心触到他的手臂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停下了动作，道：“你，你侧过身体来。”
君子墨一脸无辜，“我伤口很痛，动不了。”
骗人，都已经半个月了，伤口虽然还没有完全愈合那也不可能动都动不了，她可是每天都为他擦身体的，难道这个还不知道吗？
只是这样的话她无论如何都是说不出口的，捧着杯子站在一边羞恼地看着他，“你还要不要喝水了？！”
“要喝，你喂我。”某人已经决定不要脸了。
无暇微红了粉面，“那你趴着不动我怎么喂你？”
君子墨眨眨眼道：“你平时怎么喂的，现在还怎么喂。”
“君子墨你，你不要脸！”无暇被他弄得气急。
君子墨将脸朝她那边侧了侧，故作惊讶道：“怎么会，我脸在这呢，而且就让你喂我喝水，怎么就是不要脸了？”
无暇憋闷得说不出话来，又羞又气，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转身：“你不喝就算了。”
紧接着身后就传来他闷闷的声音，“无暇，我真的很渴，我也真的动不了，伤口真的很痛！”一连用了三个“真的”，还刻意咬重了声音，莫名地就有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无暇的脚步一顿，咬了咬牙还是转过身来看向他，羞恼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抵不过自己的心疼，走过去坐在榻边，小心地扶起他的肩膀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将杯子凑到他的唇边，“先少喝一点，一会儿熬些粥来给你喝。”
君子墨就着她的手抿了几口，接着趁她还没反应过来，直接伸出双臂环住她的腰，头也枕在她的腿上，熟悉的香气立刻盈满了他的鼻腔，让他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无暇的双颊立刻涨红了，下意识地就想起身挣脱他，谁知她一动，君子墨立刻发出了“嘶”的忍痛声，一边更加用力地抱着她一边闷闷道：“无暇，你别动，伤口很痛。”
到现在无暇哪里还能看不出来他是在装相，又是好笑又是羞恼地低头看着他的后脑，“你快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装，我每天都在给你上药，你伤口好成什么样以为我不知道吗？”
君子墨身体一动，然后立刻微微撑起身体看向她，眼睛亮晶晶的，“你天天给我上药，那我不是给你看光了？”他抬起上身的时候，盖在身上的薄薄的衣裳顺着他的肩头滑落下去，露出了他结实的后背。
只是从无暇这个角度来看，更多的是他健硕的胸膛，之前给他上药，看到的都是后背，此刻那结实的肌理和曲线半隐半现地袒露在她眼前，让她控制不住地口干舌燥，目光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迅速地躲开，脸红的像是烧起来了一样。
君子墨怎么会错过她的神情，见状不由得意，一边继续步步紧逼着说道：“看光了我你怎么能不负责？”
无暇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开口反驳道：“君子墨你怎么能这么无赖，我那是因为要替你上药！”
“那我现在给你看，你对我负责好不好？”
“……”无暇差点一口血喷出来，然后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闷闷地说道：“你真的是君子墨吗，你是不是昏迷太久把脑子给弄坏了，你以前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君子墨微微晃神，他以前对她，好像大多时候都很冰冷呢，果然是自作孽，所以到现在，他想讨好她都不行了么？
君子墨有些沮丧地重新将脸埋到她的腿上，一边闷闷道：“我以前脑子坏了，现在好了，不行吗？”
孩子气的话让无暇一愣，然后立刻闷笑了起来，手指在他头上轻抚着，被君子墨一把逮住然后压在脸侧。
“总之你要对我负责，”他顿了顿又道：“不准离开我。”
无暇的笑意却一僵，然后慢慢地收敛了下来，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让她心疼，也让她看清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情，她清楚地知道，她对君子墨，还有有爱的，可是经过了那么多的伤害，他们之间早就已经不同从前，有些心结横亘在其中，根本不是想解开就解开的，有些伤口虽然愈合，但是疤痕却印在心上，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说到底，她只是无法释怀，因为仍然爱，所以仍然责怪，无法原谅他曾经的所作所为。可是如果都放下了，那就连爱都没有了。原谅和不原谅，都无法改变过往。
这样的死局，让他们如何毫无芥蒂地回到曾经的纯粹？
她的沉默让君子墨更加心慌，环着她的手臂慢慢地收紧，然后突然又松开了，只听他轻声说道：“无暇，我知道我曾经伤害了你，我不求你的原谅，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靠近你的机会，不要排斥我疏离我，我只是想在你的身边，看着你，护着你。”
“从前你爱我的时候，我对你不理不睬，让你伤心难过，现在我爱你，你一定要报复回来，让我陪在你身边，然后你也对我不理不睬，让我伤心难过，好不好？”
他的说法让无暇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故意道：“那我如果让你看不见我，你更加伤心难过，不是更加报复了你？”
“那怎么行？”君子墨一本正经义正言辞，“长时间看不见你说不定我渐渐都忘了你，所以一定要时刻看到你，看到吃不到，才是最折磨人的，你就这样折磨我好了。”
无暇咬住嘴唇忍着笑，“忘了我不是更好，你就不用难过了。”
“那更不行！我以前对你那么不好，你怎么能轻易地放过我？”君子墨谆谆教诲，“无暇你的心就是太软了，一定要惩罚我，不能放过我！”
“哦？那我现在现在是不是应该站到一边去让你看到我却碰不到我？”
君子墨的手臂一紧，整个人都挪动了一下，窝到她的怀里道：“今天就算了，看在我伤重的份上，等我伤好了再惩罚我。”
无暇终于笑出声来，如同花枝乱颤，“你这个无赖！”
君子墨却没有说话，等她的笑声稍缓了一些，才开口轻声说道：“无暇，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一开始就爱上你，对不起，曾经对你的伤害，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任性地将你带到这里来，可是一步步走过来，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及时弄清自己的心意，最庆幸的就是赌上一切将你留在身边，我可以放弃一切，却不能没有你。
无暇也慢慢沉默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他的发丝，许久才轻轻勾起了一丝哭笑来，“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毕竟，其实我也有错，你说的对，我不信你，我对言哥哥和远哥哥的深信不疑，对你下意识地质疑，是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的重要原因。
我一开始就不相信你，因为我知道你不爱我，我也不敢奢望你会爱上我，所以即使那个时候明明能够感受到你隐约的心意，我还是选择了忽视。
这一切，也许是因为我爱你还不够深，也许是因为我最爱的还是我自己，我不敢全身心地去爱你，因为从小在宫里，我看多了那些全心全意爱着先皇的妃子，她们的下场无一不是十分凄惨，我真的害怕那种走到绝路却无法后退的境地，我更不想自己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模样。
所以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们之间，你的挣扎比我多的多，我争取的时候没有尽力，后退的时候太过轻易太过决绝，我从来都忽略了你的感受，所以若说对不起，其实我也对不起你。”
“不要说了，”君子墨闭上眼，呼吸有些不稳，“无暇，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管以前是怎么样的，我只知道，你现在在我的身边，以后，也要一直在我的身边，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我会一直守着你护着你，会一直对你好，所以，你留在我身边吧，好吗？”
无暇动了动嘴唇，低低一叹：“子墨，你觉得走到这一步，我们还能再走下去吗？你说的对，我们都不能沉湎于曾经，所以，我们之间其实早就已经结束了，没有未来了不是吗，你忘了，你……”她顿了一下，然后还是轻咬牙一字一字地继续说了下去，“你忘了你是从那里将我带过来的吗？”
他没忘，他怎么能忘，他是从喜堂上将她带回来的，那时候她正要嫁给另外一个男子。君子墨无力地沉默着，许久才轻轻地问道：“无暇，你还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