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酒壮怂人胆”，几杯酒下肚，李肖然胆子更大了。不管程恺弋怎么哄，还是扭来扭去的，不肯安分。程恺弋一边开车，还要一边分神去安抚身边乱动的小丫头。李肖然靠在椅背上看着程恺弋，眼神迷离，脸颊绯红，却还是笑得像个小傻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牙齿白。
“程恺弋，我要喝酒！”李肖然伸手握住程恺弋的胳膊，她的体温就直接传到了他的手上，热得都有些烫手了。程恺弋伸手去摸李肖然的额头，滚烫的，不知道是不是发烧了。程恺弋不禁皱了眉，油门也踩得跟更紧了。李肖然还是握着他的手臂，轻轻地晃着，嚷嚷着还要喝酒。“唔，我还要喝酒。程恺弋，那个红酒还蛮好喝的。我们跟子墨要几瓶回去喝呗。”她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满脑子，只想着要喝酒。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说“回去”两个字，程恺弋觉得特别舒服。除了他老妈，好像还没有人对他说过“回去”这两个字。他活到现在，从小到大，都是自己一个人。常常半夜回家，家里都是暗的，从来都没有人会留着灯等他。现在，有个人陪着他一起回去，那个地方，好像才真的有了点家的味道。
“你乖乖的，不要动来动去的，我在开车，很危险的嘛！”程恺弋耐着性子，柔声哄她。李肖然却是不领情，嘟起嘴，控诉他：“你就知道叫我这个不要，那个不要的。居然连蛋糕都不给我吃，就会虐待我！”程恺弋无奈地看着她，这个小丫头，真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就连喝醉了，也还要埋怨他。
李肖然又笑嘻嘻地说：“不过没关系啦！我偷偷告诉你吧，刚才下午的时候啊，阿翊带我去吃冰淇淋了！我吃了两杯巧克力冰淇淋哦！嘿嘿！阿翊真是个好人！”她一边说，还一边竖起两根手指，摆在程恺弋面前。白白嫩嫩的小手，就在程恺弋面前晃。程恺弋握住她的手，放回她的肚子上，侧头问她：“阿翊真的那么好吗？”李肖然点头，砸吧了下嘴，似乎是在回味下午那两杯冰淇淋的味道，然后说：“阿翊长得那么好看，好像是古代的翩翩公子，还很有气质，最重要的是他脾气好。他好像不会生气的，总是笑眯眯的，感觉好温暖啊！”
程恺弋微微皱眉，宋珺翊给人的感觉，确实是李肖然形容的这样。从小到大，他确实没怎么看到宋珺翊黑脸。即使生气，宋珺翊也不会表现出来。这是宋珺翊跟他最大的区别。他就算不生气，也总是板着一张脸，让大家以为他在发脾气。他这个样子，自然而然的，就没人敢接近他。但是宋珺翊不一样，不管在哪里，都有许多人会去跟他搭话。宋珺翊的身边，总是有源源不断的人。他以前不觉得宋珺翊这样有什么好的，或者说，他从来没有羡慕过宋珺翊的好人缘。可此刻，他却有些羡慕了。
他还记得，刚开始认识李肖然的时候，她是那样的抗拒自己。甚至为了逃避自己，被车撞了。如果不是她脚受伤，行动不便，她或许也不会安安分分地待在他身边。可跟宋珺翊，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李肖然就毫不掩饰地亲近宋珺翊。瞧她现在“阿翊阿翊”地叫得多亲热，可是管他，却还是叫“程恺弋”的。
“你很喜欢阿翊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程恺弋自己也吓了一跳。尤其是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怪怪的，他自己都觉得酸溜溜的。此刻的他，没了往常的那种自信。他怕听到李肖然说“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他也知道，这样的自己，是不正常的。
李肖然完全不知道程恺弋现在内心的挣扎，她还是傻傻地笑，头重重点下，说：“是呀，我很喜欢阿翊！阿翊就是小说里面的男主角，万人迷，白马王子！程恺弋，你不知道吧，我小时候，就常常会幻想，有一天，一个很帅的王子，骑着大白马，来我家里接我。他就应该像阿翊那样温柔，会很轻柔地抱住我！嘿嘿，以后谁能当阿翊的老婆，那就真是幸运了哦！”她说完，还靠在椅背上，“可可可”地笑。
程恺弋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反复告诉自己，“她喝醉了，喝醉了的人，说话是不可以相信的。不能跟这个已经没了意识的小丫头计较”。可是，另一方面，又有一个声音在说，“酒后吐真言，就是因为她喝醉了，没什么顾忌的，说出来的才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第一次，他感觉到有两个自己，在搏斗。有时候，那个善良的赢，但也有时候，那个黑暗的人赢。他很想喊“STOP”，可是他喊不出来，好像有人掐着他的脖子一样，他开不了口。
李肖然已经昏昏沉沉的了，靠在椅背上，不知是睡是醒。只是，她的嘴里还在说话，声音不大，但车里只有他们两个，路上也没有什么车，程恺弋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程恺弋，你明明跟阿翊是表兄弟嘛！你们两个的妈妈是亲姐妹，不是应该1/4相同的基因吗？你们两个怎么都不一样呢？阿翊那么好，那么温柔，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你就偏偏那么凶，总是板着一张脸，看上去好吓人。”
程恺弋侧头，看着她的脸。她眼睛闭起，睫毛轻轻闪动着，就像是一只蝴蝶的翅膀。如果有蝴蝶落在他的身上，程恺弋想，他大概是会毫不犹豫就拍死它。可是宋珺翊，应该是不会的吧？他最多只是轻轻弹一下，让那只蝴蝶飞走。这是他跟宋珺翊不一样的地方，从小到大，他一直知道。只是，他今天才有所疑惑，他是该像宋珺翊那样吗？
“肖然，你看到我害怕吗？”程恺弋探身，在李肖然耳边，轻声问她。李肖然还没有完全睡着，程恺弋的气喷在她脸上，痒痒的，她伸手去挠了两下。好像是听到了程恺弋的问题一样，点来到点头。程恺弋皱眉，眼睛盯着李肖然看。这个小丫头，睡着的模样那么无邪，比白天闹腾的她，还要招人心疼。可就是这样一个让他心疼的小丫头，竟说出怕他这样的话来。他气，真的很生气，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这个没良心的丫头，喂不熟的白眼儿狼，他对她那么好，可她口口声声，念着的都是宋珺翊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温柔。是不是在她的心里，宋珺翊就是一个天使，而他，就是整天吸人血的恶魔？
程恺弋收回自己的身体，也想像收回身体那样简单地把自己的思绪收回来。可是，他满脑子，却都是她说的那些话。程恺弋不得不承认，这个小丫头说的话，真的伤到了他。从来没有人能伤得了他，不管是在感情上，还是在肉体上。他曾经一个人闯过拉斯维加斯的赌场，也亲眼见了他爸爸跟别的女人做*爱的全过程。他以为，自己已经无敌了。可原来，这个小丫头一句话，就能让他受伤，而且，伤势惨重。
车停在家门口，程恺弋却不愿下车。他就那么看着李肖然，这个小丫头，到底是凭什么，让他这么难受？他们认识，其实也不过一个多月。她的外貌，并不惊艳。会让他记住她这个丫头，不过是因为她比旁人多了一份机灵劲儿。自己本来只是想看看，自己到底能容忍一个人到什么地步。可现在，她说了那样的话，害自己那么难受，自己却还是舍不得对她怎么样。这样的容忍程度，到底是有多深？
程恺弋终于按捺不住，吻上了李肖然的唇。
李肖然终于被他弄醒了，睡了一觉之后，酒醒了大半。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程恺弋的脸，她吓得慌忙伸手去推他。李肖然慌乱之下，她咬住了程恺弋探进她口中的舌。程恺弋吃痛地放开她，李肖然就弓着背，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她竟然咬他，这个丫头，真的是只喂不熟的白眼儿狼！李肖然好像也知道自己做错了，抬头，睁开眼睛，怯怯地看他。程恺弋心下一痛，她是真的在怕他吗？他真的让她感到害怕吗？“肖然，你真的怕我吗？”程恺弋的嗓子有些沙哑，不知道是何故。
李肖然看着他，他的眼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些细细的血丝，看上去好像是嗜血的魔鬼一样。不由自主地，就点了头。这一点头，好像是点燃了程恺弋体内的炸弹一样。程恺弋伸手，握住她的肩膀，问他：“你就真的这么喜欢阿翊，这么害怕我？为什么？”李肖然有些不明白了，这关阿翊什么事情？她只是因为他刚才偷偷亲她，还把舌头伸到她嘴巴里去，一时反应不过来，才会咬他的。
李肖然的不回答，在程恺弋看来，好像是默认了一样。他无力地放开李肖然，靠在椅背上，自嘲地笑了起来。李肖然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伸手去抓他的衣袖，小声说：“程恺弋，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咬你的。”程恺弋侧头，看她。这张脸，是近期出现在他梦中的常客。可是，这样把她禁锢在自己的身边，是不是真的应该呢？程恺弋茫然了，他没了那份自信。
“肖然，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程恺弋这样问她。李肖然茫然地眨了眨眼，这个问题，算什么？程恺弋复又问：“如果阿翊是白马王子，那么我，算什么？”看着他这个样子，李肖然好像有些明白他的话了，撅起嘴，认真地想了起来。
阿翊是白马王子的话，程恺弋，算是什么呢？
她那么认真思考的模样，好像很是为难，程恺弋眯起眼睛，双手紧紧握了起来。他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胸腔在急剧地收缩，有一团火热的情绪，正在填满自己的身体，喷薄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