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在人的一生中占据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这样矫情的问题柳昭玄从来没有想过。不过也没觉得感情就是人生的唯一。不是，应该说，感情在柳昭玄心目中的分量实在是太轻太轻了。
自他被柳家收养的那一刻起，这个男人注定就是为了复仇而存在的。
想想自己跟随洛水跳下悬崖的场景，柳昭玄不由轻轻笑了起来，细长邪魅的凤眼里透着光亮，直叫边上纯洁的女生看得脸上布满了红晕。
“流苏哥哥，你家人呢？”双手托腮，良辰小心翼翼地问道，“距离你出事已经有三天了，没有见到你，你的家人应该会担心你才对啊。”
“哥哥从小就父母双亡，所以想要哥哥娶你直接和哥哥说一声就好了哟。不用见长辈了。”被打断了思绪的柳昭玄放下了肉包子，颇为戏谑地看着良辰，“良辰妹妹，怎么？这么快就喜欢上哥哥了。”
“喂，流苏哥哥，你坏啦~”也不知道是不是说中了少女的心事，少女双颊绯红，更加娇羞了。嗔怪地瞪了柳昭玄一眼，假装生气地夺过了柳昭玄手里的包子，“流苏哥哥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
“好妹妹，哥哥不说了不说了。”柳昭玄饿得前胸都要贴后背了，这会儿好不容易有肉包可以吃。眼看着被收走，他忙露出了热忱的笑容，“良辰妹妹这么好看，我肯定是配不上啦。”
“……也没说你配不上啊。”
“是是是，配得上。良辰这么善良，谁要是娶了良辰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重新夺回了肉包，柳昭玄重重地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开口转移了话题，“良辰，扬州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
“比如说？”
“某某王爷娶了独眼的千金啊，某某官员走路绊脚吃了个嘴坑泥之类的。”
“……”几句话说得少女捂着嘴巴笑得悦耳，“流苏哥哥这是什么话呢。小心被那些做官的人听到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奇奇怪怪的事情倒没有，小道消息倒是有的。”
“什么什么。”
想要冰冷点，想要当作什么都不上心一般，柳昭玄却还是欺骗不了自己担心洛水的心情。
她现在是死是活，如果活着，身在何处。死了，又在哪里呢？
不，她不会死的。
一遍又一遍忍不住在心里这般呐喊着。柳昭玄不由握紧了身侧的拳头，眼里的痛苦转瞬即逝。他故意没心没肺地问着良辰，何谓小道消息。
“容王三日前来过扬州，流苏哥哥你可是知道？”尽管他们在这边僻静的地方，可是说起君家人，良辰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音，小心翼翼地说着，“那容王离开的时候，扬州知府还特地将人送出了城门外，热情得很呢。”
“然后呢？”再一次听到“君容宸”的名字，柳昭玄的心情挺复杂的，挑了挑眉，收敛了脸上的戏谑笑容问道，“容王又跑回扬州了？”
“诶——”一下子就被柳昭玄猜中，良辰不由惊讶地张了张嘴，惊呼了一声，“流苏哥哥，你怎么知道。”
“……”没想到随便瞎扯还能被自己说中。柳昭玄抿了抿薄唇，眸底一抹流光溢彩，放下了肉包子。没有再说话，柳昭玄起身，返身便往屋里走了进去，任凭良辰在身后喊着他的名字。
“流苏哥哥，你怎么了？流苏哥哥，流苏哥哥……”良辰挺不解的，闹不明白柳昭玄怎么突然就阴了脸色。
难道流苏哥哥和那容王有仇？
这样的揣测想法让良辰一下子就打了个寒颤，忙摇摇头，安慰自己不过是想多了而已。慕流苏怎么可能和君家人扯上关系。
……
进了屋子，关上了房门。柳昭玄坐在桌子前，修长的手指拈着圆润的瓷杯，也不喝茶，蹙着剑眉想着事情，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难以揣摩。
君容宸竟然又回来了。
紧咬着下唇，柳昭玄细细推测着近来发生的事情。
按照良辰的说法，他是三日前被救回来的。到今天也不过才短短的四天时间罢了。
君容宸在扬州停留的时间是三天，现今又从洛阳赶回了扬州。单单是中间的路程，来回都得花个一天。这么想来，恐怕那容王是丝毫没有歇息就又奔波了啊。
“啧，这得累死多少匹马啊。”暗自感叹了一句，柳昭玄仰头饮尽杯中清茶。撑着桌子起身站了起来，试着运了一下内功，一口血立即涌了上来，张口就喷了出去。
“咳咳……咳咳……”柳昭玄的脸色倏地一下就惨白如纸了，软了身子跌坐在椅子上。红色的血液滴下，沾在月白色的衣服上，分外刺眼。
“流苏哥哥，你没事吧。”端了药站在门口，听到屋子里传出来的剧烈咳嗽声，良辰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推门而进。看到柳昭玄沾血的嘴角，当下白了白脸，忙扶着柳昭玄躺在了床上。
替柳昭玄把了把脉，良辰差点就要哭出来了，“流苏哥哥，跟你说了多少次，现在还不能运功，你怎么就不听呢。”
“对不起啊。”眼看着良辰要哭出来，柳昭玄尽力将咳嗽憋了回去，轻轻地笑着，“我没事……良辰，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
我只是太担心那个女人了。好想，现在就去找她。好想，忘掉所有的仇恨。好想，好想见到她。
这一次，若再遇见，柳昭玄在心里默默发了个誓，定要带她离开，从此隐姓埋名，做她慕晴天的慕流苏。从今以后，浪迹天涯，只羡鸳鸯不羡仙。
不会死的。
柳昭玄默默在心里又说了一遍，那个坚强的女子不会轻易地死去的。多少次，她都那么顽强地活下来了。
君容宸还没有放弃找她的念头，那么自己也绝对不会放弃的。
***
窗外的天空再次暗了下来，穿着玄色常服的男子就站在了窗边。双手背后，仰头看天，柔顺的墨发随风飘扬，潇洒俊逸。可是这背影偏偏又落寞得让人心疼。
“三爷。”门口响起了长风低沉而恭敬的声音，“掌柜的来求见。”
“……”微微愣了愣，呆在窗边的君容宸回过了神，转身坐在了桌边，冲门外面无表情地说着，“进来吧。”
吱呀的开门声之后，一位两鬓花白的老者便走了进来，正是洛水当簪子的当铺掌柜。
尽管上了年纪，可是老者双颊红润，目光精神，气息平稳。内行人一看就知道这老者是个高手。
“不用行礼了。”阻止了老人的拜礼，君容宸挥了挥手，漠然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今天中午一位小姐来我铺子里当东西，就是这个簪子。”老者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精美的簪子。长风上前拿过，递给君容宸，就听得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王府里的东西，所以属下认为……”
“……”接过簪子看了一眼，君容宸一下子就认出了是自己送给洛水的。噔的一下，君容宸立即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失了平日里的冷静，焦急地问道，“那位小姐呢？长什么样？现在又在哪里？”
“额……”没想到一向高高在上的容王反应会这么大，老者一下子对付不过来了。旁边的长风忙给了他一个颜色，告诫老者快点回答问题。老人家才颤巍巍地答道，“我已经让少凛去跟踪了。”
“长风！”不由握紧了手里的簪子，君容宸清冷的声音响起。
“属下在！”
“和掌柜一起去见少凛。势必要问出洛水的下落！”
“是。”
领了命令，长风便和掌柜一起离开了。凝着手里的簪子，君容宸心里一时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般，说不出的滋味。
五指修长，紧了紧，便见手背上青筋冒出。君容宸下意识咬紧了唇瓣，脸上的神情一如深邃的海洋般，叫人难以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