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宪宇死了。
押送他的警车本来在路上开得好好的,殊不知,在车子过红绿灯的时候,一辆大卡车突然冲了出来,将警车撞翻了。
除了季宪宇,车上的几名看护的警员也受到了重创。
白洛琪不知道哪个警员受了伤,只知道这些警员里有个叫安陆的,欧晟铭带着她来到弑魔的私人医室时,易皓廷就一脸凝重的迎了过来,从他们的简短的交流中,白洛琪听到那个受伤很重的警员叫安陆。
令她惊讶的是,会在这里看到神色苍白的哭成泪人儿的赵月,白洛琪走到的时候,赵月正坐在那个叫安陆的警员病房外,哭得肩膀一颤一颤的,模样特可怜。
待白洛琪走近的时候,赵月抬起那双哭得红肿的眼,呆呆的看了会白洛琪后又低下头去,那模样给白洛琪的感觉就是,好像已经悲伤得说不了话了。
虽然不是很熟悉,但和赵月也见过几次面,她也曾奋不顾身的救过她,算上这些恩情,这个赵月于白洛琪来说,也是朋友了。
发生这种事,她知道再多的安慰也是苍白的,只能坐在她身旁,伸过手抱着她,轻声安慰,“会没事的。”
赵月“哇”的一声哭得更凶了,那竭嘶底里的模样让白洛琪看了都心疼。
她想,这个赵月对那个安陆的感情一定特深。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月哭累了才睡了过去,易皓廷将人抱去房间里休息,走廊里,剩下她和欧晟铭。
白洛琪看着鞋尖发呆,欧晟铭沉默着坐在她身旁,两人并没有交流,气氛也不算尴尬。
许久后,白洛琪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身上披了件外套,是大总裁的西装。她抬眸,看到的是欧晟铭完美俊朗的侧颜,眉宇微蹙,神色凝重,像是在沉思什么。
白洛琪眼底闪过一抹犹豫,最终还是开了口,“欧晟铭,虽然说这话不对,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做那么危险的工作了?”
在沉思的男人突然听到这弱弱的声音,有些微愕的侧过头,对上一双写着不安的水眸,他勾了勾唇,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
“怎么了?”
白洛琪垂下眼眸,她能说,刚才赵月失声痛哭的模样让她联想到自己吗?男朋友都做着高危险的工作,若是一直好好的自然是皆大欢喜,但倘若像那个安陆……
白洛琪不敢再想下去了。
“担心我会出事?”头顶,是男人带笑的声音。
白洛琪没有跟他呛声,而是遵从内心的声音点了点头,“我担心。”
“放心,我不会有事。”
他将她搂进怀里。
白洛琪靠着他温厚的胸膛,“欧晟铭,你做这一行是为了找到当年绑架你的凶手吗?”
欧晟铭眼波微闪,点了点头,“嗯。”
这么个几十年都不能化解的仇恨,白洛琪可以想象,欧晟铭内心的仇恨有多深!怕是不报仇的话,他这辈子都不会安心吧。
因此,白洛琪也不想多说那些放下仇恨会活得更开心的话,斟酌了下言辞才开口道,“欧晟铭,那等你报完仇后,就不要再做这份危险的工作了好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恳求。
欧晟铭沉吟了片刻便点了点头,沉声道,“好。”
白洛琪松了一口气。
欧晟铭笑,抚着她的小脑袋,“怎么?不生我的气了?”
“气。”她说,但声音里却没有几分生气的意味,“可是……我更怕你出事。”
欧晟铭的抚着她秀发的手突地一顿。
“欧晟铭,等和爷爷见面了,我会努力让爷爷接纳你。”
欧晟铭问,“他若是不答应呢?”
白洛琪想了一下才回答道,“那我也只好违抗老人家了,不过你也得答应我,就算爷爷不接纳你,你也要孝顺爷爷。”说到这里,白洛琪顿了一下,才缓缓道,“爷爷和欧阳妈妈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亲人,他们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欧晟铭,我知道你有你的骄傲,但能否为了我,和我一起守护这两个老人?”
头顶,没有男人回答的声音。
走廊里格外的安静,静地人心发慌。
白洛琪疑惑的抬起头,对上欧晟铭漆黑深不见底的双眸。
欧晟铭看着她,深邃的五官在昏暗清冷的白炽灯下模糊成一片冷清的霜白。
他伸手将再次收入怀里,无法再对上那般清澈透亮的目光。
她说,白萧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亲人,比她的生命还要贵重的亲人。
他似乎低估了白萧对白洛琪的重要性了。
“欧晟铭,你怎么了?”她感觉到他的不对劲。
“没有。”他的声音有些疲惫。
白洛琪心里担忧,却还是开口问道,“白旭说弑魔接走了爷爷,是你安排的吗?”
欧晟铭沉默着点头。
“谢谢你。”白洛琪在他的胸膛蹭了蹭,声音里带着笑。
欧晟铭闭了闭眼,不要谢他,他并没有她所想的那般高尚。
深夜。
白洛琪沉沉睡去。
走廊外一片凝重的气氛。
欧晟铭半倚靠着木质的房门,刚毅俊美的五官在昏暗的灯光愈发冷峻,浑身上下的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在他脚下,已经堆积了不少烟头。
易皓廷忙完事情过来的时候,首先就闻到了一股呛人烟味,他拧了拧眉走过去。
欧晟铭抬起幽深的眼看了他一眼,冷沉道,“怎么样了?”
“除了安陆,其他三名警员,怕是活不过今晚了。”沉痛的声音。
欧晟铭闭了闭眼,“货车司机查了?”
“查了,只是一名普通的司机,家里有老婆有孩子,也没有欠债,一直循规蹈矩的生活着,先前也没接触过可疑的人,这可能真的是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易皓廷自己也觉得这事有蹊跷,但众众迹象却都指明,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车祸,并非人为。
“好好厚待他们的家人。”
片刻后,欧晟铭声音有些粗哑的说道。
易皓廷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又道,“白萧,你打算怎么处理,那边的人已经将他带回国内了,估计明天就会到达C市。”
语落,半响不见回答的声音。
欧晟铭微垂着头,模样有几分颓废,走廊的灯光昏暗,在他俊美的五官上,披上了一层的轻薄的纱,让人看不清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皓庭。”
易皓廷看着他疲惫不堪的模样。
“这些年我能走过来,依仗是那股恨,我在爸爸遭难的那片海域发过誓,这辈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替他报仇。”
这件事易皓廷知道,他们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欧晟铭心底仇有大痛也不会少一分,这些年看着他一路走来,真的不易。
若当年欧晟铭的爸爸没死,没有那场该死的绑架,今天的欧晟铭可能会活成一个阳光的公子爷。
但这个世界就是没有如果。
欧晟铭吸了一口烟,缓缓的吐出,脸色灰白,薄唇勾着一抹苦笑,“可现在我犹豫了,变得懦弱,我不敢真的逼急了白萧,我担心真把他逼出个好歹,她会承受不住。”
“白萧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知道当年事情真相的人,只要撬开他的嘴就行了,但没次要下狠手,我还是下不了,我对不起为我死去的父亲,我贪恋她给的幸福,连报仇也变得犹犹豫豫,瞻前顾后。”
“晟铭……”易皓廷声音带着苦涩。
“但这仇还是得报。”
“可白洛琪……”
“瞒着。”他扔掉烟头,矜贵的眉宇带着几分薄凉,“对白萧我会尽量手下留情,将伤害降到最低,若他真的跟当年的事情有关系,我会克制住留他的命就是了。”
“或许他只是知道而已,并没有参与。”易皓廷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但愿。”欧晟铭苦笑,心情并没有半点宽松下来,“明天抵达C市,直接带去秘密基地,我亲自审。”
易皓廷长叹了一口气,“好。”
……
翌日。
这一觉白洛琪睡得并不舒坦,做着乱七八糟的梦,最后她只记得,欧晟铭突然带上了恶魔面具,化身残冷无情的弑魔,不顾她歇斯底里的哭喊,对着她最敬爱的爷爷开了枪,那一冰冷的一枪仿似打在她的心口处,痛得她几欲要死去!
她在这样血色的噩梦中惊醒,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身旁没有欧晟铭的身影,她独自一人坐在大床上,浑身是冷汗。
欧晟铭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呆呆的坐在床上,脸色惨白,俊美微蹙,他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抬手抚着她的脑袋,白洛琪无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大手猛地一顿。
“怎么了?”
白洛琪抬起头,看进他深邃幽深的黑眸,这双眸,和梦里朝爷爷开枪的弑魔居然惊人的相似,她惨白的脸又雪白了几分,眼里徒然生出几分惧意,她慌忙避开眼。
欧晟铭看清她眼底的惧意,不悦的蹙起眉头,“怎么回事?”
白洛琪抿了抿唇,半响后才幽幽道,“我做了个噩梦。”
原来是做了噩梦,欧晟铭这才松了一口气,“什么梦?”
白洛琪没抬头看他,低低的说道,“我梦见你变成了弑魔。”
头顶上,男人的呼吸像是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