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眉顺了顺酒红色的短发，用因为太过担忧而沙哑的声音解释着：
“已经四个小时了，刚刚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单，因为实在等不到您，所以我代签了……对不起，请您原谅，我只是希望手术能尽快继续……”
她像个罪犯一样低下头去，擅自做主，可是严重犯了帮规的。
看来情况真的很严峻啊……
想着，阳梓焕的心脏因为痛苦，因为恐惧，因为焦虑跳动得很剧烈，让他有种下一秒钟自己就要休克的错觉。
难受极了。
然而他看起来却是那么镇静，只有微微颤抖的眼角，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没关系，你做得对。”
良久，露出一个难以察觉的微笑，阳梓焕这样说。
他和吴眉就是这样，在公共场合总是这么生疏。外表上，他们总是那么淡定，那么漠然。
——有谁能听到，他们内心的呐喊？
之后，阳梓焕走到了那两排保镖中间。
“唰”，那八个保镖整齐地对他深深鞠了一躬。
他这才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阳伟翔参加完一个普通的酒店聚会在回家的途中，因为喝了酒，所以这次司机开车，平时都是他自己开车的。保镖的车跟在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一切都看似平常，然而在一个拐角处，一辆车忽然冲过来。司机本能地向左调转车头，却在还没来得及减速的时候就撞上了路边一棵参天大树。
司机当场身亡，阳伟翔生死未卜。
就是保镖们将阳伟翔送到这里的，据他们称：因为发生得太过突然，所以他们没有看清那辆忽然冲来的车，只知道是一辆黑色小型轿车。现场还未来得及处理，当然了，他们已经将司机的尸体送到了太平间。
事故发生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地点又是一条偏僻的道路，所以并没有路人目睹这次事故。如果处理迅速，是可以压下它的，完全将阳伟翔出车祸的事情保密。
听完，阳梓焕陷入了沉思。
不管怎么听，他都觉得蹊跷。
一辆车忽然冲出来……
看来只有亲自去现场看看，才有可能调查清楚了。
想着，阳梓焕非常轻微地深呼吸一口，刘海下英眉微微蹙了一下。
这样一个难以察觉的面部表情却被吴眉捕捉到，她心疼极了。
在这种时候，只要阳梓焕露出表情，不管那个表情多么轻微，就代表他很累了，他很痛苦了……
其实帮里的每个人都像是死神，没有面部表情，没有情绪的起伏。
无言，无情，就是他们索命的镰刀。
“少爷……”良久，吴眉声音沙哑地叫了一声阳梓焕，就好像在哭着叫他一样。
再次难以察觉地微微一笑，阳梓焕却轻声道：“本少爷去现场看看，你留在这里，有情况打小姐的电话。”然后大步而去，背影仍旧是淡定的，坚强的，极度般的坚强。
——极度的坚强，就是脆弱。
吴眉站在原地，怔怔的。
望着那张远去的背影，她觉得那里承载了太多太多的悲与痛……
焕，从什么时候起，你变得这样坚强了？郁情离开的时候，你还只是一个痴情无助的少年。
而如今，你已然成长为一个成熟隐忍的男人。
可是焕，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坚强？
你坚强得令人心疼，令人莫名泪流……
——
车里，阳梓焕终于不再镇定，不再隐忍，他终于昏死般趴在方向盘上。尽管他的后背剧烈颤抖着，但整个车里死寂无声。没有哭声，没有呼吸声。
他觉得这就像是一场梦，然而手臂传来的痛楚一直在提醒着他——
这是现实。
另一边，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要去复仇的晨漠站在黑暗中，可以清楚地看到车里蜷曲着身子的阳梓焕。良久，晨漠揉了揉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一直涩涩的。
那里有一种眼泪已然流干的感觉。
——其实他们一直是同一种人，都是极度坚强到脆弱的人。
再等一会儿，只要一会儿，你就可以解脱了……
只要一会儿了……
就让死亡，伴你等待黎明的到来吧。
一瞬间，眼眸中迸出狠戾绝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