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隐忍,习惯了寂寞,习惯了一个人付出一个人爱的她,要如何适应天堂的生活?
天堂的生活太过纯粹,犹如被大海遗忘的一汪死水,澎湃过后,便是永恒的宁静。
她也很错愕,睁开眼的时候,没有了痛苦,没有了绝望,眼前也不再是黑色调。这里一片纯洁,阳光单纯得令人怔神,五月一般和煦的微风还携着点点花香,使她望着一尘如洗的蓝天,怔了很久。
那时,她心中一直盘旋着一个想法——
她已经死了,只是非常幸运地,上了天堂。
耳边,潺潺的流水声,像是银铃般清脆,使这里静谧祥宁。终于,又一阵微风吹乱她的发丝时,她微微坐起了身子。这下,视野瞬间变得开阔,心中,一种说不出的豁达与沉静。
一望无际的原野,一条小溪盘旋其中,她便是躺在溪边,翠绿柔软的草地上。风一吹,便像是绿色的涟漪荡漾开来。
如此仙境,岂是她一个凡尘女人见识过的。所以此时,她只错愕着。就在地上,坐了很久很久。差点,连大脑都空白了,失去那些明明很痛苦她却不愿遗忘的回忆。
蓦地,一个身影出现在远方,辽阔的草原上,像是忽然闪现出的一个小黑点。只是不一会儿,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时,那个身影已是近在眼前。
为此,她有些瞠目结舌地睁大了那双漆黑如琉璃的眼眸。
眼前,是一个男子。只是,他却长着一头直达腰际的漆黑长发,一袭黑衣,身姿挺拔结实。眉宇间,凝着淡淡的冷漠,淡淡的凄哀,还有,一抹隐约的思念。竟像是,一个流浪者,无家可归,孑然一身,却拥有最宝贵的回忆。俨然,一副古人的模样。那一霎,她的脑中忽然冒出一个猜想——
他是神。
男子慢慢蹲下,视线与她平行。四目相对,一种如苍茫夜空般寂寞,一种如天际浮云般与世无争,碰撞在一起,像是迸发的火花。一瞬的光亮,却是点亮了无尽的黑暗。
那个时候,男子那毫无感情,有些空洞有些迷离,迷离到莫名凄哀的眼眸中,忽然流淌出一丝波澜。
只是,转瞬即逝。
他没想到,她在见到自己的时候,心中想的,竟是一个凡尘王子般的男人。俊逸之至的面孔,幽深苍茫的眼眸,桀骜的身姿,像个冷傲却苍茫到令人动容的王子。
之后一种淡淡的声音,弥散在风中吹向无尽,“晨漠。”
他波澜不惊淡漠却不刻板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她一怔,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他是神。
于是她迟迟没有说话,就这样一直怔怔地盯着男子。直到,他被她看乱了心智。
“我叫巫索,这里的主人。”说时,他颇为淡然地伸出修长的食指,向大地指了指。只是举止间,凝着一股强大的气场。
那时,她不禁感慨:巫索么,不愧是神,和人就是不一样。
只是感慨之余,她仍是望着他那仿佛一汪死水般的眼眸,问:“这里,是哪里?”可是天堂?那么,你是上帝?否则,怎么算是这里的主人。
他摇头,目光没有丝毫起伏,虽然淡漠,却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气。
“我不是上帝,这里也不是天堂。”好像洞悉出她的心思一般,他如此回答,稍一顿,才又道:“这是一片酷似天堂的禁地。”
禁地?
“那么……我没死?”眸中竟有些失落,她的目光看起来悲壮至极,好像在质疑——
为什么,我没有死?
这次,他点头,“我救了你。”
可是,她却摇起头来,用一种落寞的嗓音低低地道:“不,你这是杀了我。”目光变得更加寂寞,她的神色那么悲哀,“我宁愿死,也不要这样活着。”
他微怔,有些因为她而凄哀。
——是因为,人间还有你难以割舍的牵挂么?
“不管你是谁,不管这是哪里,也不管我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是人是鬼还是一缕魂,我只要解脱。”见他不说话,她又继续道。眼眶,浅淡的殷红,却是锐利到骨子。
为什么,她还活着?既然是到了这样一个不真实的地方,为什么,她还拥有着往昔的回忆。
即使不愿遗忘,但她还是希望,人生一片空白,仿佛从头来过。
回忆痛心疾首,只有她知道:沦陷其中,便是不归的流浪。
这样一句话,这样一个眼神,终究使他那永恒的波澜不惊的心湖,微微泛起了涟漪。
为什么这个凡尘女人,是这样的寂寞,这样的令人动容?
终于,他缓缓站起身,留下一个不惊的背影。风吹起他的发丝,带着一股不真实的遥远气息,还有那句令她潸然泪下的话:
“现状已是如此,我不希望你放弃自己。”
……
漠,本少爷希望你知道,没有什么值得你放弃生命。
你就是你,你来到这个世上,已是很大的恩赐。那么便没有什么值得你放弃自己。
本少爷只是希望你,可以放下那些不值得你牵挂的东西。
……
漠,你到底是如何生活的?
因为你看起来很寂寞,很隐忍,就好像,背后有很多很多的故事……让本少爷好奇。
漠,你骗不过本少爷。
……
回忆仍是万劫不复,那个男人的声音,仿佛还响在耳畔。只是一切,遥远如前生。或许,那真是前生。那个男人,已是过往。
心很疼,疼得泪止不住地流,疼得让她差点在这个天堂般美好的地方呐喊。
杀了她,谁可以杀了她,让她解脱?
为什么一想起那个男人,那个她爱到愿意放弃自己的男人,心会是这么疼,这么疼?
她还记得,从六楼坠落的时候,她的皮肤被疾风吹得凛冽锐利的疼,然而还是不及心痛。心脏仿佛抽搅着,无尽的苦涩,在心尖蔓延开来。眼泪冲不开,只能靠时间,冲淡一切。然而现在,与刚刚不过相差十几分钟。
时光太短,回忆太深,抹不掉,冲不开。
男子的背影愈发渺小,终于,消失在她的视线。余光,一片新生的翠绿,却是一望无际得令人迷茫。
她望着男子消失的地方,哭了很久很久。
神啊,我想要解脱!
——她在心中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