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来的时候,已是一个小时后。因为暴雨太大,他几乎全身湿透,然而刚一进门,他便朝晨漠走来,甚是慌乱。
“孩子,真是好久不见了,大家都很想念你啊……我听吴眉说你受了伤,要紧么?”听得出来,他本来是想和阔别一年的晨漠寒暄的,然而一想起她还受了伤,赶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闻言,晨漠不自觉微微一笑,李医生的话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就好像,她是很重要的人,是被疼爱被关心的人。
其实她一直将李医生当做自己的父亲,尤其是在晨连对她并不好的那一段时间。尤其是在如今,整整一年后,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没事,不要紧。”浅笑着回答,晨漠的声音和口吻听起来让人觉得非常欣慰。
只是,阳梓焕的惊鸿一瞥令晨漠乖乖闭上了嘴,“什么不要紧?乖乖叫李医生看,不许尽是说些没用的话安慰别人。”终于,阳梓焕忍不住说出了这句话。
真是的,都这样了,竟然还只想着别人。
但是阳梓焕不知道,那时晨漠的心中,苦不堪言。不是因为他霸道的关心,仅仅是因为一年前的回忆。
一年前,他用一把细长的水果刀,亲手刺穿了她的肩膀,害得她肩膀险些废掉。相比之下,这次的伤真的是不要紧……
大概了解了详情,李医生也觉得有些错愕,没想到郁情这个女人会这么狠心。那是刀子啊,这是头啊,她也下得去手。然而他赶忙恢复过来,准备为晨漠上药了。
因为刀子并不锋利,所以伤口并不深,上了药基本就没事了。
只是,正当李医生将药举在晨漠眼前,并且告诉她低下头的时候,晨漠愕然了。
——她的脑后有一条丑陋不堪的伤疤,烙印着她不堪回首的童年,她不想被任何人知道。可是如果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上药,那些人一定会知道。即使是私下里,李医生也肯定会知道。
所以晨漠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问道:“李医生,我自己来可以么?不要麻烦了……”
李沉一愣,“可以是可以,不过自己不是很方便啊。孩子,还是我来吧。”以为晨漠是怕麻烦自己,李沉的口吻非常温和,充满了慈爱。
“……”晨漠还是愣着没动,就在气氛尴尬到极点的时候,坐在晨漠身边的阳梓焕拿过李沉手中的药,淡漠道:“本少爷来,李医生你先回去吧。”
他自然是看出了晨漠的心思,谁叫他曾经不经意间,发现了她脑后的秘密呢。
至今还记得,那条伤疤带给他的震撼触感……麻麻的,像是麻到了心尖。
虽然感觉一头雾水,但李沉不敢不听阳梓焕的话,于是立刻收拾好医疗箱准备离去了。他是开车来的,所以虽然下着暴雨,来回并不是很麻烦。
另一边,因为李沉这个帮中人物的到来,吴眉变得恭恭敬敬,刚才她一直站在一旁。只是在李沉要走的时候,她接到了阳梓焕用眼神传递过来的信息。
心领神会,吴眉跟着李沉走去门口,要送送他。
一推开门,“哗——”,暴雨声和寒风毫不留情侵袭过来。一头整整齐齐的酒红色短发被吹乱,但吴眉没有理会而是撑起门边的伞迈进了雨幕中。前面,李沉转过身来,望着吴眉被风吹得有些苍白的面孔,不免觉得心疼。
“小眉,好好照顾自己,别因为老爷和少爷的事太劳累了……”
“放心吧,你还不了解我么,我可是女超人啊。”故意说得轻松俏皮,吴眉绽放了一个会心的笑脸,看起来竟是有些久违。
果然,李沉的神色缓和了些,一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满洋溢着慈爱,“老爷有我照顾着,告诉少爷放心吧,你也别担心。”
优雅淡然地点点头,之后吴眉似是陷入了沉思,只是短暂的沉思过后,她又道:“你说实话,老爷到底有没有希望醒过来?都一年了,为什么一直没有要醒的迹象?”终于,吴眉问出了这个她和阳梓焕最关心的问题。
闻言,李沉凝重地叹了口气,目光有些落寞,“这种事情说不准,很可能明天就醒来,也很有可能永远醒不来。但是我会尽力的,转告少爷,叫他放心。”
吴眉的心中却是有些苦涩,虽然李沉一直在说要放心。他们如何放心得下?老爷很有可能再也醒不来了,他们怎么会放心呢?只是吴眉并没有表现出苦涩,而是微微一笑,“知道了,回去时别忘了转告阿楠,叫他保护好老爷。”
用力地点了点头,李沉看起来非常可靠。之后,两人无言着,呼吸声本就很轻微,此刻又被暴雨声掩盖,几乎微不可闻。风未免冷,吹得两人的脸颊有些泛红。
终于,李沉转过身准备要走,虽然不舍,但还是要走。脚下,沙滩这边的别墅区坐落在坚硬的柏油地面上,所以地上有积水,此时已是没过了脚踝。于是离去的脚步,看起来有些沉重,更加重了不舍。
忽然,身后响起那个孩子有些沙哑的声音:“干爸。”她终于不舍地叫住了他。
然后双唇微抿,吴眉的眸底荡漾着暖暖却深深的爱意,血浓于水。淡然地挥了挥手,那个动作却是无比深情,吴眉口吻轻柔地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一怔,李沉扭过头来,然后绽放了一个慈祥幸福的笑脸,点了点头。
之后,吴眉一直站在雨中目送李沉离开。
直到李沉的身影与杂乱厚重的雨幕合为一体,直到眼睛被寒风吹得生疼,她才微微满足笑着,回到了别墅里温暖万千的世界。
里面,众人已是笑作一团,大家已经恢复了不快发生前的姿态。
就这样,吴眉不自觉笑意更深。
头一次觉得,人多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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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天剩下的两更,对不起有些晚了……
希望大家能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