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的风吹起来莫名阴冷,仿佛来自地狱,吹着无尽的暗黑。
那个时候,阳梓焕的眼眶忽然泛起红来,然而眼眸却是干涩的,一种令人难以释怀的落寞。
忽然就是那么地想哭。
郑锦良搀扶着晨漠,一步一步,从尽头那边走来,身影仿佛融在一起,一团柔美的暗影。原来是晨漠刚刚做完检查,办完住院手续,此时正要回512病房。郑锦良陪着她,两人看起来是那么和谐。
“结果要三天后才能出来,这几天你就安心住院吧。”郑锦良边走边说,口气温柔。
他身旁,晨漠微微在寒风中发了几下抖,咬紧牙才没有令仍在作痛的身体表现出疲乏。
强笑一下,她微微点头。
正好,她现在已经无处可去了,不如在这里就这样逃避着。
——直到她认为时间已经冲淡了一切。
见她这个样子,蓦地,郑锦良叹了口气,神色变得无奈。
他就没见过这么倔的女人。
她都这个样子了,却迟迟不肯让他抱她。这就算了吧,那好歹找个地方安心呆着等他办理住院手续啊,她偏不。明明那么难受,还非得陪着他,好像不忍丢下他一个人似的。可她自己都这个样子了啊,所以不得已,他只得如此搀扶着她。
忽然,不知为何,晨漠的脚步一滞,眸中诧异暗淌。
一阵风吹过,她忽然闻到了一股极淡极淡的花香,好熟悉的味道。于是她停下仔细闻,这才恍然大悟——
是郁金香的芬芳。
就在这时,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晨漠将目光从脚上微微抬起。一寸一寸,捕捉着,寻觅着。
修长的双腿,挺拔桀骜的身姿,再向上看,是那张俊逸迷人的脸庞。直到,她的眸子望进那双苍茫的眼眸,她才彻底醒悟,本微微颤抖的身躯猛地一颤,陷入僵化。
眼前的男人,神情冷傲,冷傲中是令人难以理解也难以释怀的落寞。他的左手插进裤袋中,右臂抱着一束炫目魅惑的红色郁金香,就那么静静地,冷冷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无言却又似已道尽千言万语。
这时,郑锦良也抬起头注意到了眼前就在不远处的男人,忽然哑口无言,甚是错愕。
紧接着,男人身后,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身影。娇小、清纯,看起来那么小鸟依人,只是笑着暗自得意。
然而沉寂只持续了几秒钟,几秒钟后,两人身后又出现新的身影。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男人神色诧异得夸张,其中一个女人瞪大了单纯的眼珠,另一个则仅仅只是顺了顺酒红色的短发,优雅中凝着潇洒。
就这样,这群宿命纠缠的人相聚在一起。
但似乎还不够,上帝永远不满足。就在所有人已是面面相觑彻底陷入震惊中时,又一个身影出现在晨漠眼前。一张欧洲少年般异域阳光的脸,几乎戳穿她的心。
再次呼啸而过的寒风,直接灌进了心中。
晨漠承认,她承认——
这是她此生经历过的最混乱的一次场合。
——
“……”
仍是沉寂着,似乎每个人都已错愕得说不出话了。
此刻这条楼道已是堵塞,晨漠与阳梓焕站在最中央,其他人众星拱月般围绕在他们身边。凡是注意到他们的人没有不驻足观望的,每人眼里都是写满了诧异,因为眼前的人们一个比一个耀眼。
终于,最耀眼的两个人再次对视一下,其中一个开口打破沉寂。
“你怎么会在这?”
晨漠神色冷漠孤傲,再面对阳梓焕时,她终究选择以她最善于伪装的姿态。说着,她微微直起身子,使自己显得有些底气。一双漆黑如琉璃的眼眸,淌着淡漠的倔强,漆黑的长发随风微微飘舞着,一股冷艳却也脆弱的美。
这样的她,令阳梓焕怔了很久。直到眸中的苍茫,已是快湮灭了星光,他才微微哑着嗓子,道:“这是本少爷该问的。”额前的碎发遮挡住那双英眉,在见到晨漠的淡漠一笑时,只有上帝注意到那里微蹙了下。
晨漠只是一笑,再无他言,眼神仿佛在说——
我来这干什么,你还看不出来么?
就这样,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见这两人都不说话了,其他人更是没有底气吭声了,只是有一个人很乐意将这里搞得更混乱。那就是郁情,她正唯恐天下不乱。
她笑得高傲,笑得得意,一针见血:“阿良,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果然此话一出,阳梓焕将目光定格在郑锦良身上,愈发的冷酷,风中充斥着肃杀之气。
不管这个男人是谁,挑战了他的底线,他都会无条件敌对。蓦地,他上前迈一步,脚步绝然,“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他与他针锋相对,毫不犹豫挑明自己的立场。
然而这个时候,每个人都重又将目光从对峙的两个男人身上落回到那张冷漠孤傲的身影。
一霎间,瞳孔收紧,每个人都惊愕地盯着晨漠。
只见晨漠那时忽然猛地一颤,二话不说直接冲出去,与郁情面对面,居高临下盯着她。然后,就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她忽然抬起裹紧纱布的手,狠狠揪住了郁情的头发!
“你给我闭嘴。”
一句冷酷肃杀的话,晨漠绝然通红的眼眸充满了血腥的意味。
她已经失去了理智,因为太痛苦。
因为太痛苦。
因为心太痛!
“……”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是晨漠的行为太反常,而是她的神色,太过骇人。
好像已经绝望,绝望到嗜血。好像已经心死,因为太痛太不堪。
死,都给我去死,将我害成这样的人,都去死。
那一霎,晨漠头中只充斥着这一个念头,疯狂又血腥。
那时的她就像个来自地狱的公主,美到血腥,美到暗黑的意味集于一身,在某一点爆发出狂放凛冽的快感。
“放手。”
只是相比某个人,她永远不是那个最血腥最肃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