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好冷。
痛……好痛。
我也要解脱,我要解脱,我也要解脱!
那个时候,晨漠只记得,她痛苦得恨不得随晨连而去。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心底,无助地嘶嚎着,呐喊着,咆哮着。她已经快失去理智,已经快要哭死过去。
阳梓焕跪在地上,神色隐忍,就那么用力地抱着这个已经心痛欲绝的女人。他的心,也好痛……不光是为晨连,更多的是为她!
“漠……乖,不哭。”
他安慰她,神色那么不忍,那么心疼。那个时候,他好想一个人承受这些痛苦,就他一个人承受。他多么希望,怀中这个女人永远快乐,做回曾经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可是,为什么现实会如此残酷?
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醒来,他们依旧欢乐,依旧洒脱。
然而阳梓焕心底深深地明白,不可能了。
这个创伤,是烙印在心头上的,永不磨灭。
思绪虽混乱成一片,可是那个时候晨漠仍然听到了阳梓焕的安慰。一霎间,心痛得更是抽搅着。她不由得使尽全身力气抱紧这个男人,将脸深深地埋进他的怀抱,她就在那个温暖熟悉的依靠中,哭到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终于,不知多久后,阳梓焕怀中的动静忽然变小了。
他不由大惊,赶忙放开她。映入眼帘的,是她早已哭花的脸,只是此刻泪痕都已快风干。她的目光微有些迷离,只是仔细看,竟然那么坚定。眼眸通红,布满了血丝,泪流干,仿佛要滴血。
她握拳,咬牙,推开他,使尽全力挣扎,竟颤颤巍巍却是那么坚韧地站了起来!
为此,众人都已快傻。
她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寒风中,根本摇摇欲坠,然而她还是那么坚韧地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站住了脚。
她紧紧盯着前方,目光没有落在任何一张脸上,迷离中带着倔强。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身子已是单薄得不成样,一双肩膀孱弱得轻微的颤抖都令人觉得她就要撑不下去。因为失血过多,意志愈发模糊,可是,她还是咬牙切齿,冷漠孤傲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好,我不哭。我要活下去,要坚强地活下去。今后,没人可以再打倒我。爸,你安息吧,我会为你和妈妈报仇。一定会。”
——
三个月后。
严寒过后,和煦来得太过纯粹,令人惊觉——
春天的脚步,不知不觉已经走近。阳光明媚得一如金色的泉水洒落在地,漫天飘舞着柳絮,微风徐徐,仿佛在告诉世人——
冬天已离去。
痊愈出院那天,众人都在楼下等晨漠。
那间她住了三个月之久的病房,似乎每个角落都洒满和煦的阳光,明晃晃的,美好得像是另一个世界。手中提着行李箱,晨漠就站在房间正中央,面对着窗口。
神色淡漠,一双漆黑如琉璃的眼眸不淌丝毫的感情,只有着淡淡的寂寞与哀愁,使人望着在这个和煦的季节莫名生出丝丝凉意。
强大如她,却终究敌不过这个冷漠的世界。
单薄的身躯,终究没有了往日的锐利。只是她的心,在经历过又一次的生离死别后,变得坚硬。
这是她最善于伪装的姿态,是她最依赖的防备,瓦解伤悲。
转身,迈步,她轻轻关上门,楼道中遇到迎面走来的护士浅笑点头。她看起来是那么淡然,只是稍微留意你便会发现,她的笑是那么寂寞。
下楼的时候,众人正在静默等她。
一辆黑色面包车旁,几乎站满了她所熟悉的人——
阳梓焕、阳伟翔、阳希冉、吴眉、邱习渊、李沉、阿楠,还有郑锦良。
她的目光一一掠过众人,终于浅浅一笑,将行李箱递给迎面走来的阳梓焕。阳梓焕也是浅笑,无言着拉开车门,将行李箱放到最后一排座位上。
两人的笑,同样的寂寞,同样的苍茫。
晨漠太坚强,真的太坚强,经历了丧父之痛,竟只用了一个夜晚便走出来。并且变得更加坚强,没有一蹶不振,反而甚是坚韧地选择活下去。只是,她的神色莫名就变得愈发寂寞,愈发淡然,望着令人莫名心伤。
阳梓焕自然无比心疼,可是,他知道,无言的陪伴于现在的晨漠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她需要时光的沉淀,来使她真正走出阴影,走出黯然。
漠,无论如何,本少爷都会等你。
众人相继坐上车子,只有阿楠和李沉没有上。他们仅仅是对她送别的,而没有跟她同行。
第二排座位上,晨漠坐在靠窗的位置,从那里正好可以看到后视镜的画面。
画面上,两个人的身影愈发渺小,终于凝成一个小黑点最后消失。
那一霎,晨漠微蹙了下眉,然后微闭上眼眸,将头轻轻地靠在了阳梓焕的肩上。阳梓焕坐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肩,使她整个身子都靠在自己的胸膛,最靠近心口的地方。
似是感受到她的疲惫,他不自觉加大了些力道,拥她更紧。
然后,他微垂下眼睑,盯着她淡漠的面孔,良久,才蓦然一叹。重拾起目光,他不再看她,而是盯着窗外出神了。
那个时候,他怀中,晨漠敏锐地感受到了那一声几乎微渺的叹息。她缓缓睁开眼眸,眸光黯然。
焕,对不起,原谅我。
现在的我,只能以这种姿态面对世界,才不至于让我自己崩溃。
车中,气氛就这样淡漠着。
其他人也一路无言,谁也不忍打破这种沉默。
每个人都深深地明白——
这里有个名叫“晨漠”的人,无比依赖沉默。
用沉默封闭心灵,用沉默诠释成长,再用沉默演绎一首更加精彩的乐章。
只是,这需要时光的流逝,需要岁月的洗涤。
回到廷羽的时候,晨漠叫车子停在了晨连住过的那栋别墅。
下车前,她浅淡一笑,用一种波澜不惊的口吻对众人道:“放心,我来训练。”
说完她便下车了,用冷漠孤傲的背影告诉众人——
谁也不要跟着她,她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阳梓焕微微一怔,面色明显犹豫,只是他最终还是没有紧随她下车。他望着晨漠的背影,目光虽然落寞却也盈满了爱意,口吻爱怜宠溺,“早去早回。”
然后,是吴眉,她用那一贯优雅的嗓音对她的背影笑道:“漠漠,我们等你。”
就这样,车子重新开走,晨漠一个人进了那栋此刻已可以用阴冷来形容的大房子。
空气阴冷,还卷着晨连的气息。
蓦地,心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