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眉的笑容优雅淡然，只是，因为戴着墨镜，郑锦良并没有注意到——
在他犹豫的那一霎，她目光一紧，变得凌厉。
虽然郑锦良的犹豫只是一瞬间，下一秒他便恢复了常态，从容甚至风趣地问道：“戴上有什么好处么？”只是他的手一直垂在两侧，迟迟没有接过吴眉手中的墨镜。
吴眉唇角弯深，一边自然收回手一边笑道：“装模作样。”
两人相视一笑，看似恢复了默契，实则不然。
那个时候，吴眉的心忽然一沉，感到一股莫名的遗憾。
小区中，两人穿梭的身影在如此夜色下看起来鬼祟神秘，像是两个蒙面人。H市并没有下雪，空气又干又冷，寒风呼啸着像是张开的血盆大口。黑暗仿佛能吞噬掉人的灵魂，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逃脱开它。
“你认识林芝颜么？”
走到一栋楼前，吴眉停下，终于开口打破沉寂。
郑锦良一怔，似乎被这个名字吓到，良久才点点头，“认识。”
吴眉有些讶异，扭过头盯着他，仿佛在问——
怎么认识的？
郑锦良心领神会，也没有隐瞒，“上次你在档案室盗取的档案就是林芝颜的吧？如果我猜得没错，林芝颜住在这里，而且你来找她是因为郁情。”
“呵呵。”吴眉索性淡定，了然于心一笑，默认了，没有再追问他是怎么认识林芝颜的。
北神的儿子应该跟他一样神通广大吧？
再说了，毕竟是杀手，情报丰富是必然的素质与条件。
反正他是如何认识的也不关她的事，在这个世上，她只关心三个人——
阳梓焕、晨漠、李沉。
因为小区是高档小区，出入都有门禁。于是两人站在五号楼二号门前，愣了。
“怎么办？”因为吴眉做东，郑锦良问她。
“叫门呗。”吴眉回答得不假思索，从容之至，自然遭来郑锦良的白眼，“我说吴大小姐，大半夜的你叫门，谁给你开？”
吴眉却仍是从容，“林芝颜啊。”
很显然，她根本没把这件事当成是一件事。
于是想也没想，她便走到呼叫机前输入林芝颜家的房门号——1803。只是，郑锦良阻止了她，“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这样呼叫了，林芝颜一见是她不认识的人根本不会开门。况且，你不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像土匪么？”
其实说土匪都抬举她了，郑锦良觉得现在的吴眉就像个神经病。当然了，她神经得比较优雅比较潇洒。
吴眉：“……”
事实证明，她也是会哑口无言的。
——
黎明，睁开眼时，窗外壮观的美景令晨漠一霎间睡意全无。外面的世界一片纯白，天空明净深远，深远得仿佛能令人豁然开朗。
于是缓缓坐起身子，晨漠的目光有些憧憬。
她仍是那么寂寞，只是此刻的寂寞中又是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欣然。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晨漠想也没想地下楼去，开了门。
是乔斯。
果然，门外一张欧洲少年般异域阳光的面孔映入眼帘，因为温度很冷，那张脸被冻得微微潮红。晨漠浅淡一笑，将他迎进来。因为现在他们在一起了，所以几乎每天早晨乔斯都会在这个时间点过来找她。
她早已习惯。
“很冷吧。”进门后，晨漠浅笑着问道。
闻言，乔斯边走边扭过头来望着晨漠，一张很美的面孔，但就是看起来莫名寂寞。尤其是，浅笑的时候。
漠，到底该如何，你才可以忘掉那个男人。
“吃饭吧，我买了你最爱喝的白粥哦。”乔斯将苦涩埋在心底，只将最阳光的笑容留给她。说着，乔斯走到餐桌上等要去洗漱的晨漠。
明明已经没有了睡意，但晨漠觉得自己上楼的脚步莫名就沉重，好像很疲惫似的。
疲惫？
嗯对了，她现在确实疲惫。
身心俱疲。
其实这一个月她已经好多了，上个月她就像个神经病，一想起那个俊逸桀骜的男人眼泪就不可控制地流出来。真的是不可控制，然后心就跟着抽搐。
她曾想，伤心的最大程度，不过如此。
直到时光，冲淡了一切。
心死。
洗漱完毕下楼的时候，乔斯仍在等她，背影些许落寞。
为此，晨漠的笑变得更苦涩。说实话，他们的相恋不过是彼此折磨。她不是真心的，他又因为太喜欢她而很在意她的心中一直想着别的男人，虽然对她很好却总是莫名落寞。
给她一种——
是她伤害了他的感觉。
“小漠，快来吃吧，都快凉了。”一见晨漠下来，乔斯笑道，然后将白粥的盖子打开，袅袅热气氤氲了晨漠的眼眸。
蓦地，她目光一黯，叫出了他的名字：“乔斯。”
于是乔斯的目光也微黯，因为他听出了她口吻中的深沉。沉甸甸的，像是压抑了太多的不知名的情愫。甚至给人一种错觉，现在的她已经被那种情愫压垮，没了昔日的冷漠与强大。
如今的她，脆弱得不成样子。
“喝粥吧。”
于是黯然良久，乔斯用一种坚决的口吻道，打断了她要说下去的话。
她微怔，注意到眼前的男人眼眶泛红，热气中的面孔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层寒霜露水一般的薄雾包裹着他。莫名地，心微微一颤，她忽然又想起了那个男人。
不论如何，在她心中永远是那个男人最重要。
即使他们已经决裂，即使他们已经彼此说出了最绝情的话。
但她就是忘不掉他，不光忘不掉，反而愈来愈爱。随着时光的迁移，爱意加深，尽管是一种莫名便叫人心痛的爱。没有结果，自然也没有付出。有的，只是思念与缅怀。
如果不是他，她现在是何等的潇洒。
或许她现在应该正在欧洲，过平凡人的日子。杀掉幕后真凶，然后做回平凡人。多么美好，可是，这一切似乎都已远去。
依旧在原处徜徉的，只有那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窗外，雪已停，落在一片纯白上的阳光看着苍白无味。
犹如褪色的时光，在画布上晕染成一幅仓皇老旧的画卷。风一吹，便是漫天的孤独席卷其间，淹没了曾经的力量，带来如今的抽泣、呻吟。
——有谁能想到，曾经的他们，那么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