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很清,湛蓝湛蓝。如同一匹丝滑柔软的丝绸将整个苍穹装点出好看的颜色。偶有一些薄薄的像是棉絮一样的云絮悠哉的飘过头顶那一处湛蓝,遮盖不了明媚澄白的阳光,顽皮的像是与它躲猫猫一样,硬是将它虚掩着。
透明的阳光穿过薄纱,细碎干净的洒落凡间。
这样美丽安详的景色让人的心情也不由的变得澄清起来。
徐筱雨靠坐在疗养院后院的长椅上,悠闲的眯着眼看着天。脑袋里很空,什么也没有。她忽然觉得什么都没有的脑袋却让她觉得无比的舒服自在。原来空空如也的脑袋也没什么不好的。
春天,美好泛着慵懒的季节。空气里四处弥漫着暖暖的令人倍感舒适的气息,催人放松所有戒备,有些犯困。春困秋乏,向来如此。人总是无法抵抗季节的规律,却能够让自己变得坚强从而改变季节对人们施加的魔力。
只是徐筱雨忽然觉得自己此刻却已如同七八十岁的老太一般,失去了所有的斗志,只想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午后好好的打个盹,然后继续放空自己。任凭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她都觉得无所谓。反正该有的她都有了,还有什么好去争取的呢。
她转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靠着椅背眼睛眯成了月牙状,慢慢的一阵倦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气准备回去睡觉。
在这里的生活简直就像是桃花源一般。吃完睡,睡完吃,再者就是来这里晒晒太阳散散步。单调乏味却安静朴实。那堵高高的围墙看似是囚禁了她们的牢笼倒不如说是替他们阻挡了外面那个世界黑暗的坚实盾牌。
徐筱雨一直都是怎么想的。事实上,她也只能这么想。
就在这时,忽然头顶的阳光顷刻间散去,投下一道黑色的阴影。
徐筱雨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慢慢睁开眼。没有任何意外的,看见秦梓浩带着浅浅笑意的俊美面容,以及他怀中那张小小的粉扑扑的脸蛋,乌黑圆圆的眼珠子眨巴着看着她,小手拼命的往她这里胡乱抓着,发出好听欢快的笑声。
(2)
“今天怎么来那么早?”徐筱雨挪了挪身子让出一点空间,伸手接过秦梓浩怀里的破晓。破晓虽然只有一个多月,却像是有灵气一般特别的依赖妈妈。每次秦梓浩带破晓离开的时候,她都会扯着嗓子哭的撕心裂肺的。而每次看见徐筱雨的时候,她就会咯咯的笑个不停。
所以秦梓浩每天都会带破晓来看她。雷打不动。公司里的事情也越来越繁忙,但是秦梓浩就算焦头烂额了,都会亲力亲为的照顾破晓。徐筱雨是一直都知道的,就在她将破晓托付给秦梓浩的时候,她就明白,秦梓浩会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他甚至比任何人都要爱破晓。
“今天的会议临时取消了。破晓也闹得厉害,所以就带她来见你。”自从有了破晓后,秦梓浩的表情也就丰富了许多。因为他那张千年寒冰的冷脸每次都会惹哭破晓,所以秦梓浩每天对着镜子练习怎么笑。渐渐地,他那冷硬的线条竟慢慢柔和下来,眉目间竟有了慈父的模样。这让所有和他接触那么久的人都跌破了眼镜。
有一次秦老爷子赶到秦梓浩家里为了看看破晓,当他看见秦梓浩熟练的将破晓抱在怀里然后慈眉善目的哄她睡觉的场景时,心里忽然暖暖的,久经沙场的他也红了眼眶。他一直觉得亏欠秦梓浩,他那冷漠别扭的性格都是他和杨雅一手造成的,而如今在他有生之年还能看见秦梓浩渐渐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他老人家心里倍感欣慰。
徐筱雨嗯了一声,逗弄着怀里的破晓,心情越发的好了。
“今天觉得怎么样?”秦梓浩侧头眼眸柔和。其实他话里有话,每天来到这里他都会记得问她这个问题。
将徐筱雨送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他还清楚的记得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徐筱雨望着他时,眸中复杂的情绪。有乞求、受伤、错愕到后来的失望再到最后平静的接受。
虽然整个过程很短暂,但是秦梓浩的心就像是被活生生的挖了一个洞。他清楚的明白,也就是那么短短的几秒钟,他好不容易靠近了她的心,也就在此刻瞬间被扩大成一个鸿沟,或许再也无法逾越。
但是他并不后悔。谁说爱情就是自私的?如果真能够是自私的,他就不需要那么痛苦。
“很好啊,吃得好睡得好,还不用去烦心别的事情。”徐筱雨避重就轻的回答。其实她看起来一切都正常,甚至比起来这里一些疯疯癫癫的或者是痴呆木讷的,她根本就是个正常人。有时候几个轮班照顾她的小护士都会凑在一起私底下讨论,是不是医院这里弄错了,徐筱雨怎么看都是个正常人,怎么会脑袋里有问题。
是啊,她那么正常。像所有人一样和你聊天,问你天气怎样。不吵不闹,安然的过着她的小日子。
嗯,一切都正常,除了一点。
她始终都相信着林宸的存在。她心底深处不愿意承认他已死这个事实。也就是心理学里常见的病例,刻意逃避不想要接受的事实,然后躲在自己营造的假象里。这也是一种人受伤时自我保护的本能。因为这样,至少她还可以正常的生活,而没有像其他病人一样完全丧失了神智。
但这绝对不是该值得庆幸的,因为一旦久了就会出现幻觉。就像她偶尔会看见林宸的影子一般,情节愈发严重,最后沉迷在了这种幻觉中。比起丧失神智更恐怖的就是会丧失活下去的意志。
秦梓浩每天提心吊胆的来看她。他始终不安心,他怕徐筱雨会走到最后一步。
“林宸,他最近有没有来看你?”秦梓浩装作若无其事的像是闲聊一般问道,只是眼角的余光不安的瞄了一眼她平静的侧脸。
徐筱雨抱着破晓高高扬起的手忽然僵硬在半空中。她渐渐收回手将破晓小心的搂在怀里。转头,粲然一笑,眼眸闪烁着幸福满足的光亮。
“有哦,他每天都会来看我。”
清脆柔美的声音再一次如同一把无情冰冷的匕首狠狠刺进秦梓浩的心脏。他不动声色的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转过头,不让她看见自己眼中再也无法掩藏的失望。
“是吗。”他声音沉沉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还不够,时间还不够。他相信时间一定能够治愈她。让她将那个男人彻底的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