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神秘人
“铁枫兄,没想到……”雨辰欲言又止,略含深意地看了面前的熟人。此时的铁枫,已非“飞云楼主”,而是身着白袍,与无为剑派其它弟子的服饰相同。
“本人久已遁入凡尘,这次师门有令,自然要归门派听候调遣。”铁枫友善地一笑,招乎那弟子离开,自己则亲引领几人往门派深径而走。
“还没给我介绍几位。”四人边往林中走,却是谈笑自如,时而左闪时而右闪,弄得雨辰晕头转向,竟忘了说话。经铁枫这么提醒,方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两位是我一路上的同伴。这位是江宁府千总任延斌。”
“铁楼主大名,在下于任内便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风采卓越。”任延斌不住地赞道。
“那这位是?”铁枫对于任延斌的夸赞仅仅是友善地回以一笑,望向苏文钰的眼神多了几分疑惑。
“铁兄不要误会。这从头再来苏文钰苏小姐乃是当年东北‘黑血旗主’后人,一路上助在下渡过不少险劫。”雨辰不好意思地笑道。
铁枫好像猜到了什么,又好像明白了什么。不过他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脚下暂歇,变了语气道:“各位,住处便在这里了,三间厢房三位各自住下罢,两日之后,自有弟子引领各位去前山参加大会。”
言罢,不再多停留,似有急事般轻功一展,已向前山而去。
“我们也休息吧!”雨辰忽似有了心事,脸上渐露疲惫之色,懒得再说一句,转身入了房间,门已紧闭。
室内的寂静,好像让雨辰的内心波澜渐静。最近遇到的事太多,他想是理自己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如何理顺又是问题。
自己的仇人是谁?无从知晓,甚至连半分线索都没有。龙天邪又在哪里?蓬莱岛他又为何没有出现?雨辰自然明白,龙天邪并不是害怕玉家,更不会失约,难道他另有急事?抑或有什么线索?
愈想愈疾,越想越乱,眉头一皱,不再思考,却又觉挥之不去。压在他身上的东西,太重了。
轻轻的扣门之音,令雨辰心神一荡,整理衣衫起身,轻声道:“请进。”
门房渐起,苏文钰如同作了错事的孩子,盯着雨辰,好久没说话。“有事?”雨辰推开窗户,请苏文钰坐下。
“其实,不是什么事,就是看看你好了没有。”苏文钰略显迟疑的坐下,说话的声音很小,似乎害怕些什么。
“你病了?”雨辰看苏文钰奇怪的脸色,不由得上前一步,想也没想,手指已将苏文钰的手腕扣住。
暖意使苏文钰娇躯微颤,看向雨辰的眼睛情意暗含,想要将手腕收回,却又觉唐突,一时间竟不知所以。
“气脉平伏,很正常啊!”雨辰不解地抬头,正见苏文钰面含娇羞,由疑变惊,手指如触电般缩回,干咳一声缓解尴尬。
“对不起,刚才我是……”雨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小女子的心意他如何不懂?可他心里始终有一个不可替代的影子,苏文钰,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喜欢我吗?"苏文钰声音如蚊般,微不可闻。可雨辰却听得清楚无比。最难消受美人恩,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我明白你,可是我不能。”雨辰想了好久,才勉强迸出这几个字。而说出这几个字,已令雨辰汗流浃背,不下于进行一场大战。
“你总是想着你的禹竹,我做什么都没用!”苏文钰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拭去眼用的泪痕,夺门奔出,身形一纵,竟向后山而去。
雨辰一惊,身形疾追,生怕苏文钰有闪失。要知这无为剑所在山峰极其险,稍有不慎便可能坠入深谷,任你功力奇绝天下,必然粉身碎骨。
技繁叶茂,针状的树叶在轻风的撩动之下犹如鹤戾。倏忽之间,黑影在雨辰急惊而过,心头一热,掌风已堪向脃口撇来。
乍起风雷,雨辰只觉万个巨石滚滚而来,心下大骇,只觉出道以来从未见过如此硬手。不自觉提了七成内力,青紫之气在掌中环绕,身形微挫,沉挢扎马一掌狂拍,三重内劲叠加,一浪高过一浪,向来人的手掌平推而出。
钟声起,洪亮的声音在林中回荡,雨辰双臂一折,千重波澜乱击,护体气罡刹那崩溃,紧急运转“混元真气”,卸开气劲由双腿入地底,余下劲力却也使他气血翻腾,手臂变是疼痛无比。
“什么人?出来?”人影一击即逝,身法之快,是雨辰见过所有高手之最。无为剑派山门怎会有如此高手?
事实容不得他迟疑,掌风又一次横拦而至,雨辰手臂微屈,刹那间微型霍地一声向旁侧去,全力一指疾点向来人腋下“极泉”穴。
波地一声,雨辰顺利点中了来人的腋,可他丝毫没有兴奋,却只觉手指点中铁柱,暗叫一声不妙,下一刻脚步轻移,以一口未尽的精纯真气支撑,陡然间身体向八个方向移出。
来人微笑,是那种得意地笑容,他完成了什么目的?雨辰来不及多想,因为眨眼间来人掌力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圏,迅雷般化为掌刀,璧如苍松劲柏,先是二掌力劈雨辰双肩,复又手掌侧折,急速抓向雨辰右后腰的“环跳”穴。
“惊雷乎!”雨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这三招他在蓬莱岛上见过,正是七绝第五人聂远对你“神扇书剑侠”玉侠生之招数。
此刻雨辰已无了战斗之心,这分心恍忽之间后腰一痛,气血大碍,浑地一口鲜血喷出。
可来人并不停手之心,有意将雨辰致于死地,复地两掌点向雨辰“气海”,“膻中”两大死穴。而此刻的雨辰,一击之下已经身体麻木,接近重伤,又如何能避过这凌厉攻势?
遗憾,是雨辰此时内心的唯一想法。命绝于何地,都无所谓,然而父仇未报,义父龙天邪之恩亦未偿还,他不甘心。
还有那些人。王竣鹤,好兄弟,还没来得及再见,我便要去了,还有那些我来不及想到的人,我先走一步。
禹竹,苏文钰,也许会为他的死伤心,这也是雨辰最牵挂的。他想喊出什么,可是,又什么也说不出。“即使说了,她们也听不到吧!雨辰这样安慰自己。
他想站得更直一点,可是又觉得太累,手臂也不再疼痛,温暖已被麻木取代,周围的一切他已感觉不到了。
雨辰死了吗?当然没有。如果那两掌点中,他必死。然而,来人的掌势已收了回去,因此,雨辰得以逃过死劫。
自然来人不可能主动收回手掌,正因为有人阻止他,神秘来者才不得不退去。
“是你杀了海蛟魔君?”残肢剑客戴着那副陶制面具,双目中神光闪动,依旧看不清表情,可语气中的愤怒已表露无遗。
神秘人并不言语,黑色的面巾几乎将眼睛也遮住了,连残肢剑也猜不透他是何人。“你究竟是谁?”残肢剑客的语气还是那样的冷酷,那残缺的右臂仿若天成;衣袖舞动,如同挣扎的手,反抗命运的不公。
“公羊孚,拔剑!”神秘人一字一顿,但只说了五个字,不多不少。语气命令,又似威胁,各中蕴含内劲,功力已达返本归元之境。
“这里没有公羊孚,只有残肢剑客。”谁也没有注意到,残肢剑客的眼光闪过一丝异样,转瞬即逝。这一刹那,神秘人收在眼里,并没有多言语。
“拔剑!”省去了称呼,神秘人又一次催促,手掌在身后一竖,奇形的兵器虽未显现,刃尖却是寒光微射,出手仅在瞬间。
残肢剑客并没有动,因为他不必动。想要出剑,根本不需要时间。
针叶沙沙地响动,在风的吹动下,时有折断,散乱地飞向三人。一阵风过后,地上已满是针叶,雨辰的身体,甚至也埋在叶堆之中。
“九命头陀有九条命,依然会死,我想也是你的杰作。”剑鞘滑动之音,赤红的长剑已缓缓流出,光华环动,直似炽阳普照,黑暗之中显得格外耀目。
呼呼劲风,地面的针叶有秩序地散开一条道路。是风?不!是神秘人出手了,身形平地惊起,手中的兵器竟是一把锁镰。
残肢剑双目精光飞射,一剑由下向斜上方刺,另一剑由上向斜下方劈,边环两剑均于电光火石之间完成,如两只蛟龙交叉舞动,形如剪刀,却是海蛟魔君剑法中极有威力的一式“金蛟剪”。
锁链飞转,但见神秘人手中镰刀一钩,霎时手腕倒旋,竟将赤红的长剑反扣于身前,简单的一式便将残肢剑客的杀招化于无形。
抽身飞退,如同烈阳破空般的长剑又斩,残肢剑客早留有后招,看似身体与长剑同时退去,实则以退为进,不顾周围乱飞的锁链,剑尖飞点神秘人的面部。冷热之气同时推扑,阴寒的剑气与罡劲的剑意融合得恰到好处。
“哗!哗!”锁链的搅动之音清晰入耳,残肢剑客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瞳孔微缩,手臂陡然回收,剑柄斜荡头顶挥来的黑影。
清脆地金铁交击之音,激得神秘人与残肢剑客露出几分笑意。然而他们笑的原因却不相同。
“服部半藏也不过如此!扶桑第一忍,不过是虚名罢了!”残肢剑客不悲不喜,剑柄抖动甩开锁链尾部的钢坠,剑身一扫,在周围的锁链上轻点几下,身形迅闪出圈外。
“是海蛟魔君授你的破解之法?”神秘人终于主动开口,像是急切的寻找答案,语气中竟然有焦急之意。
“锁镰,身法,你为何不用忍术?”残肢剑客一直觉得不对,但究竟是什么不对,他现在才明白。“摘下你的面罩!”残肢剑客一直身形猝然暴起,毫不保留地连环七剑,连绵不绝向神秘人面部挑去。
神秘人眼神一连数次闪动,身形蓦地振起,飘逸闪躲过四剑,就在余下三剑将触未触之际,嗖地排空一掌斜劈向残肢剑客,借力向后飞遁。
残肢剑客说不出的愤怒,身化长虹,怒发冲冠追击而去。
不过,他们好像都忘了什么。夜色还是那么深,刚才地面被搅乱的针叶此刻也渐渐平铺于地面,一切似乎回复了平静。
人影缓缓站起,一脸阴沉地看着两位高手离去的背影,嘴角溢出的鲜血,滴在枯枝败叶之上。
雨辰其实一直也没有失去知觉。刚才两人的对话以及激斗之过程,比之亲身体验犹有过之,但此刻,他并不打算追击,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鼓尽残劲,旋展轻功在山路中前行。雨辰完全能够听清山林中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脚步愈发艰难,但他还是坚持着,因为他要亲口和苏文钰解释清楚。况且,刚才的神秘人也可能对苏文钰不利。
哭声入耳,清脆又哀伤。雨辰一惊,料定是苏文钰无疑,正自向前,忽地脚下一绊,加上他此刻重伤,竟是站立不稳,扑倒在一片冰冷之上。
这是一具尸体,而且雨辰很熟悉,死者便是九命头陀。此刻的九命头陀,已分毫没了生前的逍遥之态,面部交杂的复杂的表情有愤怒、有震惊,还有一股凛然之色。全身上下,只有心口的那一点红,不用想也明白那是致命所在。
然而他终究还是死了,头陀虽有九命,今日也尽丧于此。可又是谁杀了他?毫无疑问,定是那神秘人物无疑,从他与残肢剑客的话语中,便可知晓。
至于胸口的那一点红,雨辰却想不起是何武功,不过他现在不敢想太多,挣扎起身看向刚才的哭声所在,竟无半个人影。
“这……怪了!”雨辰心下诧然,明明刚才还于哭声处看见人影,怎么一瞬声与影便俱无了?也许是苏文钰不愿见他,又往深处走了吧!
想到这里,雨辰又不由得看了看四周,只见云山翻腾,越向前,树木愈少,道路也更狭窄,一个不小心,便要坠入深谷。
必念一动,雨辰毫不迟疑的向前飞冲而出,却又觉心口剧痛,内创复发,一时呼吸吐纳都有困难,更不用说妄动真气,轻功飞纵了。
“不行,我一定要找她。万一有个闪失,我便害了人的性命。”心念动毕,骤然一个大步飞夺而出,虽未用内功,却是全力疾走,往狭道更深处走去。
倏地一道人影在雨辰身后掠过,眼中闪过怨毒之色,悄声欺近,借山谷中的风声掩盖声音,一双手掌缓缓向雨辰的后背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