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小说家思维（5）
伊晴故意说：“你们两个一搭一唱的教育打击羞辱我倒是配合默契嘛。”
“那是因为君子所见略同。”林亦适时还击。
“我就纳闷了，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感情变得那么好了？要不你们两个干脆结拜吧！”伊晴再口齿伶俐也说不过林亦和石孟凌。
石孟凌淡淡的笑了：“就在昨晚你做手术的时候。伊晴，也许你不会明白，有一种超越得不到的东西叫做彻底失去。我跟林亦也许本就是同一种人，经过这么多年，我们都明白了好多，好多东西不必强求的，太过执着会伤了所有我们爱的或者爱我们的人，顺其自然不就好了吗？也许就像我们现在三个在一起嬉戏玩笑，在外人看来何其美好，但其实我们三人都清楚，这根本不是美好，而是结束。因为不再执着，因为不再强求，因为不再心动，所以，我们才能如此释然。”
有些事情，明明大家都清楚，但只要不去点破它，那么即使鲜血淋漓的强颜欢笑，即使再虚假不堪，自己也可以当做是真的。可是，它一旦被点破，裸露在所有人眼前，那么，所有人都无言以对。
太多美好的画面，不是美好，而是结束。
是彻彻底底的结束。
石孟凌站起来将吃剩的粥全部收拾好扔进垃圾桶，然后回头对静静沉思的林亦和伊晴淡淡的笑了：“伊晴，晞若怀孕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吧，我的第一个孩子要出生了。你的文采那么好，也帮我想几个名字吧。”
伊晴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我会想的。我也告诉你们一件事吧，炅瑨向我求婚了，等他回来后我会答应他。”
林亦轻轻闭上了双眸：“我累了，要睡了，你们别吵我。”
说完后便立刻躺进了被子里，不再发出一丝声响。
石孟凌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也要睡了。”
他拆开刚刚新买的两条毯子放在沙发上，一块叠起来当枕头，一块当被子，然后也静静的躺好后闭上了双眼，连呼吸都变得细不可闻。
看着他们两个都躺下休息了，伊晴也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真的彻底结束了。
但比彻底失去已经好了很多，这算是一个现实而美满的结局吧。
下午伊晴睁开眼时差点被吓了一跳，宽敞舒适的病房里站了好多人，老k一脸严肃的靠在门边，肖砾珊体贴的坐在林亦床边安静的削苹果，晏馨极其认真的坐在另一条沙发上整理一大叠文件资料，石孟凌家的司机也一言不发的坐在晏馨身边玩手机，而伊晴本人以及林亦和石孟凌，完全睡得天昏地暗。
一看伊晴醒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了她的身上，她用手肘碰了碰林亦。
林亦睡意朦胧的说：“小晴别闹，我再睡一会。”
伊晴轻轻伏到了林亦耳边小声说：“简皙来了。”
果然，林亦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然后迅速坐起身来冷静的看着四周。但一看他就知道伊晴在骗他，继而略带埋怨的看了伊晴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肖砾珊把削好的苹果递了过来，甜甜的笑着：“看到你没事真是我今年最幸运的事，两个星期后的演唱会总算保住了，我决定要二十四小时贴身看护你了，要是你再多出一点事情的话，我就直接去死。”
林亦接过苹果后递给伊晴：“这次是意外，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了。”伊晴用双手捧住了。
伊晴把苹果递给已经走到她床边的晏馨：“什么时候来的？”
晏馨接着苹果回答：“很早就过来了，我是你的助理，你都不在我不过就是把日常要签字的文件报表收集整理好带过来而已。”
“去把石孟凌叫醒。”伊晴用眼神指了指还躺在沙发上睡觉的石孟凌。
无奈的晏馨只好过去推了推石孟凌。
“干什么？”倦意正浓的石孟凌孩子气的睁开朦胧的睡眼。
晏馨无比温柔亲切的说：“伊晴叫你吃苹果呢。”
说着便把手中的苹果递给石孟凌，思维处于一片混乱的石孟凌接了过去，但是看了苹果一眼后冲他的司机招了招手，司机赶忙走了过来，石孟凌把苹果递过去，无奈的司机只好接下了苹果，然后，欲哭无泪的将目光投向窗外遥远的天际。
肖砾珊忍无可忍的终于爆发了：“你们至于吗？虽然我削的确实不怎么好看，但我平时伺候过谁，好不容易削个苹果容易吗？你们吃一下会死吗？”
一脸严肃的老k不热不冷的开口：“肖小姐，你削个苹果削的跟你啃得似的，谁吃得下去，不然您先请？”
“你这个像从特工组织机构走出来的中年大叔给我闭嘴，我不伺候了！”
于是伊晴狠狠瞪了林亦一眼吗，意思是林亦怎么给她了；于是晏馨狠狠瞪了——地板一眼，意思今天地板怎么那么干净；石孟凌狠狠瞪了晏馨一眼，意思是晏馨怎么给他了；司机狠狠的瞪了窗外遥远的天际一眼，意思是没什么意思。
林亦露出了一击必杀的温柔绝美的笑：“晚饭想吃什么？”
肖砾珊抬起受伤的钻表看了一眼：“不好意思林先生，虽然你现在不用参加彩排，但是你必须去看别人彩排，否则到时候会乱成一锅粥，你至少要去熟悉流程安排，最起码只摆样子的唱唱你也要去找找位置吧。”
“好，至少要吃了晚饭吧。”
“不用了，公司的车已经在下面待命了，我们可以在车上吃。”
“行，扶我起来洗漱换装。”林亦没有一丝抱怨。
肖砾珊打开了衣柜，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搬了好几套林亦的衣服放在里面了，然后扶林亦进了卫生间，不出林亦所料，他的各种日常用品也一应俱全的摆放好了，帮林亦挤好了牙膏，拧好毛巾，然后退了出来。
伊晴对晏馨说：“你去我们公司最近的那家饭店炒几个菜带过来，最重要的是回公司把我办公室小隔间床上枕边的那本书带过来，正看到精彩处。”
第七十章 满街雨花倾城（1）
在生活上伊晴总会犯些小错，好比她现在吩咐的这件事她明明可以早上就交代晏馨带过来，但是她早上完全没有想起来，刚才才一瞬间想了起来。不过身为助理，根本没有抱怨的资本，就像此刻的晏馨，只能平静含笑的点头，然后抓起小包包迅速离开。
“等一等，让小白陪你去，他开车方便一点！”石孟凌指着司机说。
无可奈何的小白只能和晏馨走了出去。
林亦也洗漱换装好走了出来：“那我先走了。”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伊晴和石孟凌。
“你也该去帮我拿印鉴了吧。”
石孟凌坐到伊晴的床边：“我支开他们是有件事情要单独和你说。”
伊晴并不意外的平静看着石孟凌清澈的眼瞳：“我知道，你和林亦都想单独和我谈谈，但是找不到机会，现在正好，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觉得炅瑨比我们更爱你吗？”
“没有，跟爱不爱扯不上太大关系，他或许更看重的是我的工作能力，两个人在一起不是整天情情爱爱的就能走下去的，两个人在思想上有共鸣在工作上有默契在爱好上有共通，在人生观念上有相同，我觉得这些比什么爱情都来得重要。虽然我写小说，但是我不想将我的人生也过的像小说，因为我过够了，或许所有人都说无无情无义我贱我现实我不配你们的爱，但是真的，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原谅我，我的人生太短，我已经失去了太多，失去到我能相信的只有自己的能力。你跟林亦都很优秀，但是，你们给不了我想要的安全感。”
石孟凌低下了头：“你所指的安全感是什么？”
“平静却充满希望的生活，我想要的从来都不多，只要一个对我好的男人能够好好的对我好一辈子，我们平凡而努力踏实的过着我们想要的生活。”
“我给不了你吗？”
“给不了，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遍了，我说一句很对不起你的话，所有女人都享受一个男人至死不渝痴心不改的无微不至的爱，但是，却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一个整天围着自己转毫无自我的男人，即使那个男人再优秀，从他失去自我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开始贬值了。即使这样的事件也有不少幸福的例子，但是，等女人人老珠黄之后呢？石孟凌，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毫无顾忌的真心回答我，如果我不幸出了一场车祸，容颜尽毁，而且右手残废无法提笔，你还会那么执着吗？”
石孟凌有些讽刺的笑了：“原来我是输在太过爱你吗？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无所谓了，我觉得你刚才的问题不应该问我，而应该问炅瑨，但是你不会问炅瑨，因为你很清楚他的答案，你不会故意去问自取其辱又为难别人的问题。不过我想，你从来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珍惜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变的，有些人是一夜之间转变，但有些人却是悄无声息日积月累的变化着，第一种改变虽然可怕但是却很正常，但第二种改变却最伤人。你现在看着我这张清秀干净的脸，是否觉得我的心也是一样清秀干净呢？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伤害你吧，所以是否就认定我永远不会让你伤心难过呢？林亦不断的伤害你，但是你就是永远不会恨他，所以，万一我也伤害了你，你是不是也根本无法恨我呢？伊晴，你不过是挑花了眼，如果你真的不如你现在这般好了，那么我会更高兴，因为他们都将离你而去，但是，我不会我不是因为你能带给我什么而执着于你，而是因为我有多想把你留在身边才执着于你。伊晴，如果——你的右手废了该有多好！”
清秀俊雅的少年容颜，平静若水的清澈嗓音，温柔浅笑的唇角，细腻温和的眼神，近在咫尺，
夕阳如血，腥红的光浸满了整个病房。安静的不可思议，脸上的表情仿佛精心绘画好的面具静静凝固。
石孟凌忍不住一声笑了出来：“我开玩笑的，怎么？吓到你了？”
“没有。”伊晴僵硬的笑笑。
“好了，我去帮你取东西了，钥匙在哪？”石孟凌一如往昔的说。
“在我包包里。”
石孟凌取过伊晴的包包找出了钥匙：“我先走了。”
“黎晞若很孩子怎么样了？”
“谁知道呢！”石孟凌不再多说什么便走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冷寂下来，伊晴觉得她彻底的被抽空了。
天色渐暗，稀稀落落的灯光逐渐升起。
病房里没有开灯，伊晴双手抱膝呆呆的坐在床上，从石孟凌走后他就一直这样了。晏馨推门进来开了灯，她看了伊晴一眼，然后什么都不说，把买好的饭菜放到了桌子上，她早已经习惯了伊晴的这个状态了，总是忽然间就伤感不语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在这个时候你不需要多说什么，也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静静的陪在她身边就够了，也许过一会她就好了，也许睡一觉就好了。
刚才石孟凌的司机接到石孟凌的电话，所以去接石孟凌了。
伊晴慢慢将纤长的睫毛抬起低声说：“把等关掉。”
“好。”晏馨什么都不多说只是服从的将灯关掉，整个房间里又陷入了朦胧模糊的黑暗，外界的灯光投映在玻璃窗上。
“晏馨，你觉得你在追求什么？你最希望得到什么？“
“追求人生，一种高傲物质的精彩人生，让曾经的我可以用高姿态来越变越好。我有了精彩卓越的工作和丰富的物质，现在想要的就是一个足够优秀的男人来和我组建一个不错的家庭。”晏馨坐到了伊晴身边准备抱抱伊晴。
“离我远点！”不轻不重的语气却足够让人退却。
晏馨在朦胧的黑暗里轻轻笑了一声：“你的病！”
“闭嘴！”伊晴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她。“好多年了，从高中开始，我就觉得你很好，不过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只是因为当年你没有坏的资本而已。我的病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你也不要再提了，反正是根本没有人能觉察的病，即使发病大家也习以为常，就这样一日一日的混过去，我没准活得比你还长。”
第七十章 满街雨花倾城（2）
“伊晴！”轻声细语中充满了心疼。“让我抱着你你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伊晴冷冷一笑：“滚！”
只有一个字，但其中的讽刺和高傲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每个人都口口声声的说爱你，但是他们谁又真正的了解你呢？在我眼里他们全都是一群混蛋，他们不过是迷恋着你不同的东西和价值，但是你却乐于在他们自以为是的爱里周旋折磨，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所以说我活该啊！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东西，无所谓吧！”
晏馨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不好好的去治你的病呢？”
“我没病！”伊晴一大声吼了出来。“你才有病，你们才有病！别用一副上帝的嘴脸来同情别人，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我好想简皙呀，他会用自行车带我出去看书，我们那个时候真的好开心，没错，就是简皙。”
“你该吃药了。”晏馨从包包里拿出药来，又接了一杯水递给伊晴。
伊晴安静的接过药来吃了，然后沉默下来，晏馨打开了灯。
过了不久之后石孟凌回来了，他带了好多东西过来，他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摆放好，等摆放差不多后才回头看伊晴。
“还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吃，我喂你。”
晏馨急忙说：“石先生不用麻烦您了，还是我来吧。”
“一点都不麻烦。”石孟凌把饭菜全都打开，然后精心的配置了一小碗坐到伊晴身边，清秀的眉眼无限温柔：“来张口，都是你喜欢吃的。”
伊晴抬起头来莞尔一笑：“你觉得你这样伺候我真的不麻烦吗？”
“当然！”石孟凌报以一笑。“而且觉得很幸福。”
“我也觉得很幸福。所以，双手废了果然是最好的。”淡如清水的语气。
石孟凌没有一丝惊讶，反而眼中的笑意更浓：“你也这么认为那最好。”
晏馨惊得说不出话来，如果伊晴心血来潮的随口开玩笑的话，她早就习惯了，但令她惊讶的是石孟凌的反应，那种平静和笑容根本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打从心底里的认同。换做以往的石孟凌听到这样的话肯定又担心又着急的要责备伊晴，但现在的石孟凌却这么一反常态，一切好像恐怖的幻觉一样。
“你们先吃着吧，我先回去了，那些文件我明早会来带走的，伊晴，你抽时间签好字，不过，你的手。”
“没关系，我会处理好的，你先走吧。”伊晴说完后又吃了一口菜。
“好。”已经完全僵硬的晏馨拎上包包离开了。
石孟凌心情愉悦的说：“好吃吗？”
“嗯！”伊晴贪吃的点了一下头。
“以后每天都买你爱吃的好不好？”
“好！”
过了很久之后伊晴和石孟凌终于吃完了晚饭，然后石孟凌又帮伊晴处理文件，每一份文件看过确认后就由石孟凌把印章盖上。两人说说笑笑的处理着工作，倒也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终于把工作都处理完了之后，石孟凌扶伊晴来卫生间洗漱，里面已经完全摆放好了伊晴日常的洗漱保养品，都是石孟凌刚刚帮伊晴带来的。
石孟凌拧干毛巾上的温水，然后温柔的为伊晴擦脸，再擦手指和小臂，双手掌心都包裹着厚厚的纱布，也不能用力和碰水，整个过程中伊晴都极其安静，只是看着石孟凌的每个动作。石孟凌挤好牙膏，然后站到了伊晴身后，左手绕过伊晴的脖颈轻轻抬捏着伊晴的下颚，右手拿着牙刷轻轻为伊晴刷牙，两个人的样子清晰的呈现在他们面前的镜子里。
“你看，我们可以配合的很默契，根本不像第一次。”
伊晴不能开口，只能用眼神白了石孟凌一眼。
“你别以为我实在语言上占你的便宜，我没那个意思，只是我只能跟你这么说。”即使装作一脸无辜的石孟凌依旧张扬着他眼底的得意。
等刷牙完毕后石孟凌又帮伊晴洗脚：“我还只帮我外公洗过脚呢。”
“那你就当我是你外公好了。”伊晴也占便宜的回敬他。
“何必呢？你嫁给我那我天天帮你洗脚干什么都行！”
“可是你已经有老婆了，想让我当小三吗？”
石孟凌轻描淡写的说：“随时随地我都可以离婚的，为了你！”
“我是你半个干姐姐，公开承认的，你敢吗？”
“没有我敢不敢，只有你敢不敢？”石孟凌最后三个字加重了语气。
伊晴压低声音凑在石孟凌耳边说：“我不敢！”
石孟凌毫不意外的用干毛巾帮伊晴把脚擦干，然后抱伊晴上床：“走，洞房去了。”
“你就得瑟吧。”伊晴也顺着石孟凌玩笑说。
过了十多分钟后石孟凌也洗漱完了。
伊晴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你打个电话给林亦，问他今晚回不回来。”
“那你希不希望他回来？”
“不希望！”
“为什么？”
“因为我要和炅瑨打电话，我不想他难过。”
石孟凌饶有兴致的挑眉问：“难道就不怕我伤心难过吗？”
“现在的石孟凌已经用不着我的愧疚和心疼了。”
“感觉到了吗？”石孟凌释然一笑，有些话，亲口说出来很伤人的。
“你已经说的那么明显了。”伊晴平静的笑笑。
“因为你说的对，想要得到爱而失去自我的人不配被爱。当然，重拾自我也未必会得到你的爱，但是，至少我可以得到配得上我的爱的人的爱。”
伊晴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终于长大了吗。那为什么这次还要来呢？”
似是在问石孟凌，又似在问自己。
“习惯！”淡漠的语气不带一丝情感。“最后一次了。”
终于消磨光了那些曾经的人最后的疼惜。
简皙说的——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对你的最后一次疼惜。
石孟凌刚刚说的——最后一次了。
时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让我们明白何为现实？何为天真？何为年轻？何为曾经？
伊晴静静的笑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