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辗转回到了起点,不出意外白佑早已在门口迎着,只是看到我和夜语一同出现的时候,登时面上表情难看得恨不得把谁吃了才痛快。
“……所以,你们这是来搬救兵的?”站在横贯幽深寒潭的冰桥之上,总算是耐着性子听完了我们的来意,白佑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复只是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同你联手,给我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理由你其实清楚得很。”许是愈发觉得情况紧急,夜语破天荒地没有了陪他继续浪费口舌的兴趣,“那些人现在只盯上梦,是因为那些玉牌俱都在她手里;等到我们的能力逐一醒觉之后,有麻烦的就不止她一个了。与其到时候被分散开来一一击破,还不如一开始就聚合在一起让敌人无从下手,至少不至于如现在这么被动。在面临着共同危险的情况下,我一点都不怀疑如果我们还保持着现在这样敌对的关系,总有一天会被躲在暗处真正的敌人打个措手不及。”
“听起来是挺有理不假,可是我要怎样才能相信你?”白佑不屑地睨视了他一眼,很明显当初夜语无意中拆散他全家的事至今还让这人耿耿于怀。
“那、那个啊……”看着这两人原本只是商权的语气大有向针锋相对方向发展的趋势,我赶紧打着哈哈插了进去,“在那之前,你们不觉得待在这里谈论有点冷么,我们还是进去再说比较妥当?”这之中至少有一半是真话,两人都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妖孽,就我一个到现在都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站在外面不觉得冷那才是真见鬼了。
“你可以进来,他不行。”白佑看着我的目光先是有些迟疑,但一瞥到旁边的夜语身上,却又是气打不过一处来。根据我这些天来对他的了解,此人到现在都还忍耐着没有发作,已经算得上是很给我面子了。
“……”那厢夜语脸上也隐隐浮现一抹焦急之色,许是他也没想到都把利弊权衡得那么清楚了,偏偏白佑却还是如此固执——最大的麻烦是他其实知道夜语没必要在这个话题上同他撒谎,可就是拉不下那个脸面和仇人合作,才用这个理由进行搪塞的。
“这下可怎么办……”我一时没了主意,无比头疼地看着这两人还在那进行无意义的口舌之争,感受到冷风刮在脸上刀割般的痛感,开始很认真地考虑起了要不要自己先进去暖和一下的问题。
然而,就在我向宫殿门口迈近一步的时候,异变突起。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尚未明确,只是听得脚下那潭水里似有哗啦一声水响,顿觉脑袋疼得快要裂开,一开始还在想着是否是冷过头得了风寒,谁知这还不算完,没过一会浑身直接像抽了筋一般剧烈颤抖起来,站不住脚,整个人委顿在地。
“怎么……着凉了?!所以都说让你先进来了吧!”旁边还在争吵的两人终于发现了我的异样,白佑在短暂的愣怔后赶紧一跨步过来想要将我扶起,旁侧夜语却只是冷冷凝视了早已重新恢复幽静的深潭一眼,从我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眸光里有些阴森的东西正在蠢蠢欲动,“我刚才怎么跟你说的?这不,已经有人找上门来了!”
“那个……”头疼欲裂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感觉委实太不好受,加之面上还被极北之地的寒风不知疲倦地吹刮,我拼命挣扎着从白佑怀里抬起头来,“能不能……先让我进屋……”
“你看呢?”虽然很不情愿在这种问题上请教夜语,不过为了我的安危考虑,白佑还是相当体贴地问了一句,皆因他暂且看不出我是中了什么术法,怕耽误了时间。
“还有什么,不入流的一帮短狐罢了。”夜语不屑地冷笑一声,抬手指向桥下那方寒潭,“我记得你会使冰系术法,烦请你解决一下。”
他这么一说,我才恍然顿悟。
短狐这种生物,山海经上曾有记载,名“蜮”,又叫短狐,外貌形似三足鳖,著名的“含沙射影”就是出自它的手笔,藏在水里用沙射击人的倒影,能让所中者身体筋急,头痛发热,剧者至死。
我现在出现这种症状,毫无疑问说明桥下水里藏着一只或几只这种玩意。
“啧。”白佑有些不悦,但他也明白处于这种极寒之地,夜语因本源妖身的原因或多或少有些能力不能发挥完全,这种情况下,反倒是他成了战斗的主心骨。
因此他并未多言,只是凝神观望了寒潭片刻,便将我往夜语怀里一推,翻身从桥上跃下,扬手朝潭内看似不经意一挥,却并没有想象之中的水花飞溅,只是那原本幽深平静的寒潭表面瞬间凝结上一层坚冰,并快速朝下蔓延。
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在整池潭水全部结冰之前,从那未完全结冻的水下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随后就看到数只三足鳖慌慌张张地努力用头拱破还不是特别厚的冰层,挪动着笨重的身子想要逃跑。
“想逃?”一直关注着桥下情况的夜语此刻终于出手,纯白的法力自他指尖溢出朝着下方疾射,刚刚来得及冒出水面的几只三足鳖还没待站稳脚步,就被打得一命呜呼。
“呃……”这场面对我而言却是有点过于血腥,赶紧扭过头去不敢多看。注意到我举动的夜语先是一愣,随后安抚般将我拢得更紧了一些,“他们就是几个卒子而已,本来也不想太过为难……不过含沙射影这种异能很麻烦,中了以后不把施术者杀掉就没法解除,少不得要下手重一点了。”
“唔。”我点点头,知道他的话并不假。随着一只只短狐的尸体在水中浮起,那头痛欲裂的症状,也逐渐有所好转,慢慢可以脱离他的搀扶自己站住了。
“终于结束了。”在下面善后的白佑解决完最后一只短狐,甩了甩手上的血迹纵身一跃回到桥上,皱着眉看了一眼尸骸遍地已被染成殷红色泽的寒池。
“这下清理起来实在是太过麻烦……我去让他们处理一下,你俩先进去吧。”事到如今,他终究是完全相信了夜语刚才的话,也没了再同他赌气的兴致。只是刚待他转身想进殿去,衣袖却又被身后那人轻轻扯住。
“……还有什么事?!”白佑很是不耐地回过头来,额头上隐隐有青筋突起,估计约莫着离暴走不远。
想想也知道,这两人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化干戈为玉帛,他一直忍到现在都没对夜语动手,已经很不错了。
“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夜语将他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但还是一脸笑意不紧不慢地悠悠继续着,直把白佑气得够呛,每每想要发作时又碍着我在旁边硬生生忍住,“你说这些小东西吧对我们其实并不能构成威胁是不是?反倒是有些人……”
句尾的余音尚且流淌在风里未曾散去,眼前一花才发现那黑色身影早已不见了踪迹,却突然听得半空传来一记金铁交鸣之声,我和白佑循声抬头望去,才看见夜语身形早已升到了空中,玉色的蝠翼自背后伸展而开,而对面被他用玉笛挡住武器的,却是一灰衣蒙面看不清脸面的人,唯一与常人有所不同的,就是他也背生二翅,看那翅膀却是羽毛遍生,有如某种猛禽的模样。
“反倒是有些人,不可不防啊……这位少侠,你说可是如此?”夜语手上同那灰衣人较着劲,脸上却仍是笑吟吟的模样,但自那红玉双瞳中射出的寒光,却是分明昭显出刻骨的杀意。
“哼!”对面那人冷哼一声,手里两把双钩一振将那玉笛弹开,却不恋战,双翅一振冲着我这边就扑了下来,目光紧紧锁定我手上那枚储物戒指,看这模样是想要里头的玉牌不假。
白佑自从看到夜语抢了自己的功劳就很是不爽,又看这鸟人不知死活直冲这里而来,当下冷哼一声,抽出长剑就迎了上去。
而夜语有心想将此人抓起来问个究竟,见他们斗个旗鼓相当时也不由飞下去帮忙助阵,我一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极其担心地望着那两人祈祷他们能快点结束战斗。
而就在这时,脚下的影子突然产生了异动,无数像蛇又如同章鱼触手一般的黑色阴影从中汹涌而出,把还没反应过来的我捆了个结结实实。
脚下那抹漆黑的阴影逐渐扩散开来,宛如一个深渊黑洞般不可见底,困住我的“触手”们完全不知什么是怜香惜玉,粗鲁地收缩着绞紧想要把我往黑洞里拖去。
“梦!”远处还在和敌人周旋的夜语终于发现了不对,惊呼一声舍开对方就往我这里冲来,只是几乎在同一时刻,他的脚下、前方、四周所有有阴影的地方都钻出了漆黑的触手,虽然俱都被他一一截断,但速度却生生被拖慢了几许,只好眼睁睁看着我一点一点被拖得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