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一舍
素卓阳虽然为人有些八卦,但这需要在他体力特别好的情况之下,当作看戏无妨,但当他体力已经透支的情况下,对不起,先让他休息几天再说吧!
所以在罗喉带他们来到寒瑟山房的那天,罗喉和枫岫主人到底聊了些什么,除了当事者两人,谁也不知道。
素卓阳睡了整整五天,对他也算是比较了解的易水黍离为他准备了二十个成人都吃不完的食物,却在两个时辰之内被他打扫干净,让易水黍离不禁感叹,这小子吃东西真的有嚼过吗?
“说起来,你在寒光一舍住了也快半年了吧?”睡饱吃饱,素卓阳终于有闲情逸致管别的事情了。
“七个半月。”易水黍离道。
“喔,所以你确定了?”
“确定了。”
“他还是不肯承认?”
“既然吾已经确定了,他是否承认已经不重要了。”
素卓阳单手支着下巴,看了易水黍离半晌,才道:“带我去见见他如何?”
“嗯。”
天边夕阳映照,紫色罗帷随风轻动,亭中弹琴的枫岫主人是那般的悠然自适,似乎完全不受外界的影响……哪怕最近寒瑟山房的人有些多。
“你醒了。”枫岫主人抬头看向他。
素卓阳不请自入,在枫岫主人对面坐下,甚至自动伸手为自己倒了杯茶:“其实我很早就想要拜会先生,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
“你倒是很自便啊。”易水黍离也在旁边坐下。
“客人太过客气,主人家也会别扭吧。”素卓阳笑道。
“话都是你在说。”
枫岫主人看了两人一眼,却未插话,只是端起茶杯喝茶。
素卓阳也端起茶杯,还没等喝,就发现笑剑钝和刀无心竟然都在寒瑟山房:“天刀和刀无心怎会在此?”
“你不是一向自诩料事如神,怎会没料到他们会来?”真是难得有机会吐他的槽啊。
“我从来没说自己料事如神,最多有些乌鸦嘴而已。”素卓阳白他一眼,何况他所赁借的不过就是史实而已,他所知的历史之中,此时刀无心已亡,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人生总要有些意外才叫人生,没有意外的人生过的有什么意思?”
“对对对,你最好不要一不小心出什么大的意外,不然你的人生就不只是有意思了。”
素卓阳喝了口茶,不再理易水黍离,他不会来这里跟他斗嘴的,他是来问枫岫主人问题的:“枫岫主人,在武君送我们到寒瑟山房那天,你们到底聊了些什么?”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我好奇啊。”
枫岫主人拿起扇子轻扇两下,才道:“只是一些宿命的问题。”
“宿命啊……”素卓阳并不认为一套简单的宿命论就能改变罗喉,所以君曼睩的影响果然还是必要的,也许还有黄泉的影响……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易水黍离微皱眉,素卓阳这个眼神眉角他很熟悉,当他算计他的时候,一向是这个表情。
“没啊,我只是在想,枫岫主人需要如此相信宿命,那对于自身宿命,是否有所了解呢?”
“素公子有何见教?”枫岫主人问道。
“以我的经验来说,像枫岫主人这样喜欢在厝内装神棍的人,最后都会忙死,忙到死!”
“喂喂喂,别没事在这里唱衰!”常年不出门,并不代表他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素卓阳虽说自初识那两年之后,很少再去打扰他的清净,但也不是没去过,基本上被他唱衰过的人,没有一个还活着的。
“哦?吾倒是很有兴趣想知道,素公子认为吾的结局会是如何?”
“被刺瞎双眼,四肢齐断,死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不过说起来,哪怕是那牢狱之外,也是看不见太阳的,火宅佛狱的光源据说是来自于地下。
“喔,那就承你贵言了。”其实枫岫主人根本就没相信。
“素、卓、阳!”易水黍离却是比较了解素卓阳的,就如他自己所说,那是张乌鸦嘴啊!
“素某一时戏言了,枫岫主人不要当真。”素卓阳笑了笑,起身,“我去看看黄泉。”
枫岫主人确实没有当真,可是这不代表易水黍离不会当真,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兄长才会落得那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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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卓阳找到黄泉的时候,发现他正要离开,而罗喉拦住了他……
“因为不想面对吾,所以要逃吗?”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复活,也不想知道。”
“你可以试着再杀吾一次。”
“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吾不认为你能放下一切,你的仇恨,并未终止。”
“因为厌烦,所以放弃。”
“想不到你也有如此消沉的一面。”
“你想怎样?”
“吾只是希望你清楚内心的声音,你既不想报仇,那就只好报恩。你刺吾一枪,吾又救了你一命,你欠吾的,是两条命!”
“噗!”素卓阳不禁为罗喉的强词夺理失笑,但当两双冷眼瞪过来的时候,他连忙捂上嘴摇摇手,请他们当他不存在,他保证不会再笑了。
“哼,堂堂罗喉,算数这么差!”
“这是吾赐予你的殊荣。”
“其实你没那么伟大,我说,”黄泉终于转身面对罗喉,“在你心中,你没有这么伟大,在他人的眼中,你是高傲而自信,在我看来,你只是虚张声势。”
“连你也要说教?”
“岂敢,呃……”黄泉身形摇晃了下,素卓阳上前一步,他却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你太逞强了。”至少也该让素卓阳帮他看看才好。
“这样怜悯的话,不该由你的口中说出。”
“嗯?”
“人不能太寂寞,否则容易迷失自我。在很久以前,我也曾经迷失过,那个时候,我所拥有的一切就是仇恨,我的目标就是报复,然后制造更多的仇恨。但是,当我真正面对,我发现了更重要的东西,它就出现在我的眼前,压下了我心中的仇恨。”
“是什么?”
“被你剥夺的,我与我的血缘手足与生俱来的亲情!”
罗喉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至于你,从来不知道你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没有归处的你,又能到哪里去?”其实,他并非完全不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是……能够得到吗?
“没有你的地方,哪里都可以去。”黄泉抬脚要走,这回却是被素卓阳叫住了。
“夜麟。”
“嗯?”如果他叫的是黄泉,他绝对不会停步,但是夜麟……
“如果真的没地方可去,去这里看看如何?”素卓阳从怀里拿出一张路观图丢给他。
“嗯。”黄泉接图离开。
“你什么意思?”罗喉转头瞪素卓阳。
“无论如何,都不想要放手吗?”素卓阳抬头看罗喉。
罗喉却转头看向黄泉离去的方向,不语。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该要如何原谅一个杀死自己兄长、族人的人?如果他原谅了,他便不能原谅自己。
素卓阳摇摇头,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
“明天吾就会离开,你要跟吾回天都吗?”罗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当然啊,我曾说过,我会追随武君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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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黄泉离开寒光一舍的同时,枫岫主人也在与君曼睩谈论去留的问题……
“关于罗喉,吾想你已经有了决定。”
“我想随他离开,继续留在他的身边。”君曼睩道。
“你可知道这个决定的意义?”
“如果我真的是能够改变他的人,那我就应该坚持下去。”虽然她知道,她与罗喉回去,无心一定会很伤心,可是她也明白,经过这次的变故,罗喉一定不会放过天下封刀,她必须阻止这件事情发生,“这一路走来,有许多的人已经付出太多了,我不能让这些牺牲白费,这个任务我一定要完成。”
“你能这样想,令吾欣慰。”
“我只是尽我一切的力量去帮助罗喉,毕竟太多的杀戮,不管哪一方,都是有害无益。虽然这样说有些奇怪,但我还是相信他。”
“既然已经定下目标,那就去完成吧。”
君曼睩离开之后,树影下出现一人:“她还真是一个温柔善良,坚毅果敢的好姑娘。”
“是啊……”枫岫主人摇着扇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吾来向你辞行。”
“嗯?”枫岫主人终于转身看向树下的人,“你要离开了?”
“嗯,我在这里呆得够久了,也该是时候离开了。”对于某人的乌鸦嘴他始终不放心,也许他该去查一查。
“哦,那快走,不送!”枫岫主人转身入亭中。
“请。”
轻风吹动罗帷,枫岫主人摇扇的手停了下来,他知道那个人已经离开了……他,已经放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