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素卓阳,是素家最为正统的传人,父亲说,做为素家的传人,便要一生为天下百姓而活。他真正做到了,为了江南的瘟疫,他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我很伤心,但是母亲说不能哭,因为我是素氏传人,父亲死后,我便是素家之主,做为一家之主,怎能在众人面前哭泣,所以我坚持不再哭,即使后来经历再多的苦难,我也没有再哭过。
被劫持,十年的地狱生活,最终我终于还是靠自己一人报了仇,我还是回到了琉璃仙境,因为我是素氏子孙,这里才是最终的归处。
在我回来之后,三教各派了一个人来向我致意,希望三教与素家的“友谊”可以长存,我虽觉得讽刺,却还是与那三人交往,经过数十年的相处,我想我当初的选择没有错,三教虽然不怎么样,但这三个人还是不错的,尤其是……
玄了,佛教教主的第七弟子,那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和尚,无论我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他都不愠不火的看着我,我曾经以为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事能够让他动怒,直到有一次我们在游历的途中遇到一伙杀人越货的强盗,我们经过他们屠戮的十数个村落,村内无论男女老幼皆无以活命,我发现玄了的神情越来越阴沉,当我们追到那伙强盗的时候,他终于暴发,我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明王怒相”。从此以后我和得瑟、虚脱再也不敢随便惹他,看他脸往下沉就立刻停止,让他生气的后果太恐怖了。
如果日子就这样过下去该有多好,可是我的事情终究还是没能瞒住,为了救玄了,太多的人看到我的血的奇效,于是我面临了“三教审判”。在审判开始的前一天,我去找玄了,我问他,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众生。”他的回答并不出我的意料。
所以,在审判之时,我并没有反驳那个所谓“违逆天理的存在”的理论,早在很久以前,当我发现我不能再延续素氏血脉之时,生存对我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只是舍不下那个人,他并不是一个多话的和尚,却愿意跟我聊天,愿意陪我借游历为名去游玩。我一直以为,我在他心中有那么一点特别,谁知……痴妄罢了,既然如此,生与死对我来说便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有一天佛教由他掌教,对天下苍生来说也是一件幸事。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认罪所迎来的不是死亡,而是一场更大的阴谋,三教以“为了天下苍生”为名,用我的身体做着各种实验,甚至比当初劫持我的人做得还要过分,什么代表正义的三教,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而已!
直到某一天,我听到看守我的人说,我的生命只有七天,我突然很想要见他一面,在我死之前。于是我从关押我的地方逃了出去,阻挡我的人全部都要死,我要见到他,一定要见到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再次看到脸时,他的神情是如此痛苦?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手穿过了他的胸膛……不,这不是真的!
不,他不能死,只有他不能死……对了,我的血,我的血可以救他第一次,一定可以救他第二次,我将我的血淋在他的伤口上,我喂他喝我的血,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身上的伤口好得这么快?对,只要割得够深,只要伤口够多,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再次醒来,我发现我的身体变小了,变成了九岁的孩童,虚脱说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我的性命。虽然我认为生死对我并没有区别,但是玄了说他想让我活着,那我便为他活着。之后他们将我藏了起来,藏在我们秘密聚会的云尘盫,可是秘密不能永远成为秘密,我的存在仍然因为救得瑟而被三教发现,原以为他们会将我交给三教,却没想到他们的选择竟是连夜带我出逃,这一逃,就逃了三千多年……是穿越时空到了三千多年以前,在这“苦境乱世”的时期,我却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他在,因为得瑟与虚脱在,只要他们在,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在许久许久之后,我又坐在琉璃仙境的莲池边,看着缓缓向我走来的玄了,黑发飞扬,却仍然与初见时一般宝相庄严。
“玄了,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我问他。
“众生。”他的答案永远一样。
“那么卓阳是众生之一吗?”
“你当然是。”
这便足够了,我愿做你所在意的众生之一,当你也是爱着我的,哪怕与对众生之爱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不再奢求,现在已经非常幸福,像我这样逆天的存在,竟然也有被众人疼爱的一天,此生已不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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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初见素卓阳时,我还只是一个小沙弥,是随佛教教主去琉璃仙境参加他父亲葬礼的随行人员之一,那一年素卓阳七岁,双眼泛红,却没有哭,向每一个前来吊祭的人答礼。
“为何不哭?”记得我当时如此问。
“为何要哭?”记得他当时如此答。
两年后,我满二十岁,受了具足戒时,却听闻琉璃仙境遭受洗劫,年仅九岁的素卓阳与他的母亲一起失踪,三教虽然派人查办此事,但最后因无线索而不了了之。
再次听到素卓阳的消息,是在我正式被教主收为弟子之后的事情,传说中失踪了十余年的琉璃仙境之主竟然回来了,我代表佛教去琉璃仙境致意。
还记得那一次见面,他坐在莲池边,白色的长发随风飞扬,明明才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人为什么会有这满头白发?这十余年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正在我思索间,他突然转过头来问我:“大师,削发真的能让大师削去三千烦恼吗?”我一愣,尚未及回答,他又接着道,“如果真的可以,卓阳也想削去这三千烦恼丝呢……”接着,他笑了,笑得让人心里难过,得瑟说,那是因为他的眼其实是在哭,无泪的哭泣。
我们之间的交往是自然的,就如同素家每代主人与三教的关系都不错一般,素卓阳与我们的关系也不错。他喜欢研究药物,也开始习武,虽然现在晚了些,但好在幼年时的根基还不错,加上悟性好,学东西非常快,我唯一不太理解的就是素卓阳经常性的失踪,那是的我并不知道素卓阳身上的毒经常折磨他,他的每一天都活得非常辛苦。
之后的数十年,我们之间的交情非常好,他经常与我、得瑟和虚脱经常一起出游。素卓阳会与虚脱研究术法,会与得瑟研究历史,会与我研究武功,不会特别亲近谁,也不会特别疏远谁,那真的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岁月……
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我去参加四境佛宗竞武大会,在临走之前,素卓阳又再次失踪,当时我已经习惯他这种神秘失踪,便留书一封,告诉他我的去处。如果早知会有后来的那种结局,我也许不会留书,甚至不会去参加那次大会,因为……就是我在此次大会中受了重伤,才让许多人发现了素卓阳的秘密——他的血有极强的治疗功能。
一个月后,突然有一天,素卓阳来找我:“在玄了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众生。”我的回答一如往常。
然后素卓阳笑了,笑得极美,“美”这个词一向是素卓阳厌恶的,认为不适合形容男人,但是我当时就是那样的感觉,感觉自己看到了这世上最美的事物……
三天后,我才知道,三教公审,判定素卓阳为“违逆天理的存在”,要将他处死,而素卓阳竟然没有抗辩,引颈就戮……
之后的十余年,我与得瑟、虚脱的会面,再也不会提到素卓阳的名字,但是我们又怎会真的忘记那个经常站在莲池边的少年,他说莲是这世上最为清净美丽的事物,“出淤泥而不染,濯青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于是我便在我的住处也种上一池莲花,每次看到那满池的莲花,闻到那清香的香气,就会想起常站在莲池边静静赏莲的他。
我开始蓄发,因为素卓阳说的对,就算削去三千烦恼丝,我仍然无法忘记烦恼,师尊从最开始的劝说到无奈的叹息,众僧都说我已经陷入“魔障”。
从未想过,今生今世还有再见到他的可能性,也从未想过,再见时他是这般的疯狂……
他的头上、脸上、身上全都是血,极招尽出,已经完全没有理智可言,那狂肆的笑声,犹如从地狱爬上人间的狂魔。他为何会变得如此,我已经无暇去想,唯一想到的事只有阻止他继续疯狂下去……
之后,据说我死了,然后又被救活。这是得瑟和虚脱说的,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只看到素卓阳抱着我,将他的血喂给我喝。素卓阳终于清醒了,这很好,可是在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疯狂的杀人时,素卓阳又陷入了昏迷,而且不只昏迷那么简单。他的身体慢慢的变得透明,甚至开始晶体飞化……我从未如那时一般恐惧过,哪怕是死的那一刻。
好在我们在素卓阳消失之前找到方法将他封印,让他活了下来,即使是后来面对三教的追杀,我也毫不畏惧,我想保护他,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他,我只要他平安的活着,所以在虚脱提出穿越时空这个计划的时候,我没有考虑就答应了,因为只有离开这里,他才有活下去的希望。虽然穿越时空最终未能达成平静生活的目的,但是他仍然活在这世间,我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
在许久许久以后,素卓阳又坐在琉璃仙境的莲池边,问我:“在玄了心中,什么是最重要的呢?”
“众生。”我的答案从来没有变过。
“那么卓阳是众生之一吗?”他又问。
“你当然是。”
然后,素卓阳就靠在我身上看着满池的莲花,不再说一句话,直到夜风吹来丝丝凉意,我低头想让他进屋睡觉时,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伸手将他抱起,送回他的房间,看着他的睡颜,我想起虚脱当年设下封印时所讲的话:卓阳的这个封印经受不起任何强烈的感情,若想继续活下去,此生必须绝情断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