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站在路灯下去秦谨,他穿了一件黑色大衣,脸上的表情淡淡,完全看不出什么来。
她是见过秦谨的,不过那时她春风得意,又和秦贺严勾在了一起,并未将他放在眼中。现在看来,此人的城府恐怕比秦贺严还深,更甚,比他更可怕。
周琦珊暗暗的咬咬牙,上前几步笑着道:“秦总那么晚了找我有事吗?我最近在休假,恐怕陪不了秦总。”
她倒是挺会装疯卖傻的,秦谨看也未看她一眼,淡淡的道:“听说我有点儿东西在你手中?”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周琦珊笑笑,道:“秦总恐怕误会了,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你最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秦谨扫了她一眼,吸了一口烟,依旧是淡淡的道:“周小姐是聪明人,最好是永远不知道。”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连出价都省了。
周琦珊捏紧了手指,抬起头看向了秦谨,微笑着道:“秦总应该知道我最近的处境不太好,以秦总的能力,帮帮我不是什么事。我一定谨记秦总的大恩大德。”
秦谨不提,她可以提。她原本就是抱着豁出去的态度,也知道秦谨有这个能力,当然不会放弃这样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如果放过,她这辈子恐怕就真的再也爬不起来了。
“周小姐这是在要挟我?”她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和要挟也差不多。
“不敢,只希望秦总能给我一条活路。”周琦珊不卑不亢的说着。
秦谨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道:“周小姐的胆子大着,还有不敢的吗?只是周小姐的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一条死路。”
他的语气冷了下来,英俊的面容在一瞬间变得冷峻,掸了掸手中的烟灰,语气淡漠的继续道:“周小姐手上的那些东西,如果哪一天不小心重见了天日,周小姐可要将令尊令堂弟弟都要看好了。当然,周小姐也要照顾好自己。我有的是时间,不介意多动脑子想想该怎么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微微的顿了顿,秦谨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周小姐这些年已被封为宅男女神,你说我要是让人将周小姐脱光绑在世贸门前的柱子上,会不会有很多人过来观看?”
秦谨的脸上带着微笑,可语气却是格外的冷酷。周琦珊的脸色惨白,她当然不认为,秦谨是在和她开玩笑。她的唇轻微的颤抖着,秦谨却看也未多看她一眼,转身往停在路边的悍马走去。
周琦珊咬紧了牙关,带了一丝希冀的问道:“如果其他人手里也有,秦总……”
“那就是周小姐自己的事了。”秦谨头也不回,冷冷的回答。
周琦珊的身体发软,差点儿跌倒在地上。她这次真是在自掘坟墓了。秦谨的意思就是说,就算是别人的手里有相片,这笔帐也要算到她的身上。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钟自在得半清醒半迷糊的时候收到了秦谨的信息,很简单的几个字:相片已解决,勿挂念。
钟自在半睁着眼睛看了那几个字好一会儿,才将手机丢到一边。
钟自在的生活无疑又恢复得和以前一样,无拘无束,除了爷爷也没有什么可挂念的。
唐果果要上班,她无事可做,去买了礼品,找了常律师家的地址上门拜访。
常律师家刚搬了家,在一个新建的小区里。出入管理得非常严格,钟自在在门口处登记后才得已上楼。
摁了门铃,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是一个皮肤白皙带着病容的中年的女人,看见钟自在,她像是不敢相信似的,钟自在叫了一声阿姨,她的眼眶迅速的红了起来。
“快进来,怎么招呼也不打就过来了,我什么也没准备。”她殷勤又有些手足无措,钟自在难受酸涩五味杂陈,轻声道:“阿姨,不用麻烦的。”
常太太的眼眶更红,让钟自在在沙发上坐下,又是端茶又是削水果。她显然很激动,想找话题一时又找不到。过了许久之后情绪稍稍的稳定下来,才道:“才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就长那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我那时候见到你的时候你才那么高一点儿。”
她拿着苹果比了一个高度,语气中不乏感慨和唏嘘。
钟自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常太太对她来说其实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小时候的事早就不记得,她在她的脑海中甚至没有多余的记忆。
她端着茶杯抿了一下,微笑着道:“阿姨的身体现在还好吗?”
常太太点点头,笑着道:“现在好多了,也不像以前一样经常得吃药了。现在也为你常伯伯减轻了许多负担。留下来吃饭,你喜欢吃什么,阿姨都给你做。”
“阿姨我不挑食的。早就听常伯伯说你的手艺好了,您不说我也要厚脸留下吃了饭再走。”钟自在调皮的笑笑。
“你这孩子呀,只要你喜欢阿姨的手艺,以后经常过来,想吃什么阿姨都给你做。不挑食好,你妈妈吃什么都很精细,吃苹果要削成薄片薄片的,橘子瓣要剥得只剩下一粒粒的肉才肯吃。煲汤要是火候不到或是味道有一点点儿不对,都会重新做。”
常太太感叹着,慈爱的看着钟自在。仿佛昔日的旧人就在眼前。钟自在的妈妈是独女,外公外婆在她妈妈过世后不久也相继撒手人寰,父母在家里均是禁忌,几乎没有人和她说过母亲以前的事,更没有会和她说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心里百般滋味杂陈,细细的问着常太太关于母亲以前的事。常太太无疑是很愿意说这些的,点点滴滴的说着。有时候说到激动处,会忍不住的掉下眼泪。
说了钟自在妈妈的事,常太太又要起身去给常律师打电话,要让他早点儿回来。钟自在赶紧的制止了她,说是晚点儿打也没关系,现在还早。
常太太这才作罢。钟自在到他们家无疑是件大事,要不是儿子远在其他城市读书,恐怕她也会立即将他叫回来。
嫌家里的菜太少,常太太又张罗着要去买菜。钟自在陪着她一起,她并没有在家附近的菜市场买,先是开车去了海鲜市场,挑挑拣拣半天后又去旁边的批发市场。
钟自在在批发市场接到了方颖的电话,方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问她在哪儿,要和她见一面。
钟自在知道她肯定是为了离婚的事,她沉默了一下,应了下来。该由她面对的事,怎么都是得面对的。之前瞒着方颖是迫不得已。
看着热情的买着东西的常太太,钟自在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再三的保证自己尽快回来常太太才放了她离去。
到地儿的时候方颖早就在了,这一连串的事让她有些力不从心。钟自在叫了一声妈,她点点头,让她坐下,然后叫来了侍应生替她点喝的。
方颖并没有急着说话,揉了一会儿眉心,才开口问道:“你和贺严之间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钟自在不知道秦贺严有没有说清楚,正犹豫着该怎么说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她和方颖同时抬头朝着门口看去,包间的门已经打开,周琦珊和一脸无措的侍应生出现在门口,道:“秦夫人抱歉,这位小姐非要见您,我们拦不住。”
方颖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自然不会当众发怒。挥手示意侍应生退下,然后看向了周琦珊。
今天的周琦珊并没有化妆,素面朝天。脸色很不好,眼窝凹进去,非但没有狼狈不修边幅之感,反倒是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方颖明显已知道来人是谁,不过她并没有问什么,慢慢的呷了几口咖啡,才淡淡的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竟然一点儿也不避讳钟自在在。
周琦珊被她晾了半天,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有些怯场,低垂着头道:“我想和您单独谈谈。”
方颖冷笑了一声,厉声道:“不过是一个三流戏子罢了,你认为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单独谈谈?”
周琦珊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没想到,以方颖的修养,会让她下不来台。
她紧咬着嘴唇不说话,抬头看了埋头喝着咖啡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钟自在一眼,咬牙道:“我有了贺严的孩子。”
方颖手中的杯子啪的一下搁在了桌子上,脸上满是怒气,冷笑着道:“这么说来,周小姐还真是有和我谈谈的资本了。”
姜还是老的辣,周琦珊原本以为她会大惊失色的,没想到她竟然半点儿也未动容。秦家现在不是正需要一个孙子吗?她怎么可能不动容?
和预想的不一样,周琦珊先乱了阵脚。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有了秦贺严的孩子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豪门留子不留母的案列不是一个两个,要是不能进秦家,她生下孩子又有什么用?
她在方颖的身上是下了功夫的,但她极低调,她查到的都是些秦重铭花天酒地的消息,丈夫在外花天酒地,私生子私生女都有,她原本以为方颖的性子肯定是懦弱的,觉得自己能拿捏得住,这才贸贸然的找上门来。谁知道,方颖会比她想像的厉害了不是一点半点。
周琦珊不敢说话,但她知道,她能博取同情。泪水延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往下滑,整个人像风中的花儿似的,仿佛轻轻一吹就会倒下。
方颖冷冷的看着她,过了许久之后才淡淡的道:“周小姐是打算生下这个孩子了?”
她不问她想要什么,反而是问她是不是要生下这个孩子。显然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周琦珊上抬起布着眼泪的脸,哽咽着道:“阿姨,我是真的爱贺严,愿意为他生下我们的孩子。”
“一个孩子而已,秦家不是养不起。周小姐要是愿意生我不会拦着,只是这个孩子的以后,和周小姐不能有半点儿关系。你既然爱我儿子,想必你也不会改变主意,明天我就安排人收拾出一套公寓来。我会安排四个保姆轮流伺候,周小姐放心,必定不会亏待你。只是生产这段时间,周小姐恐怕没法到处走动了。”方颖轻描淡写的说着。
她那么直接了当,周琦珊无疑是当头棒喝。她是在明明确群的告诉她,孩子她可以生,但她绝对不可能进入秦家。还未生孩子人就被软禁起来,要是生了孩子,为了断绝她和孩子的关系,更不知道有什么等着她。
周琦珊似是不敢相信的退后了一步,喃喃的道:“这也是你的孙子。”
怎么能那么狠心?
方颖呷了一口咖啡,冷笑着道:“周小姐别忘了你是孩子的妈妈,不也一样把它当成是筹码?”
周琦珊哑口无言。方颖微微的顿了顿,又道:“周小姐年轻美丽,我劝周小姐还是别毁自己前程的好。我不会亏待你,手术你可以选择在国外做,同样也可以选择在国内做。以后如果有人知道,也只会知道周小姐因为工作累坏了身体,做了一个阑尾炎手术。”
她说出这话,不仅仅是周琦珊就连钟自在也诧异。她不是一直催着他们要孩子吗?怎么现在还会让周琦珊打掉孩子?
周琦珊后退了一步靠子啊门上,显然没法消化方颖的话。她竟然连考虑也不考虑一下就让她拿掉孩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难怪她的态度会那么强硬,原来是根本没打算要这个孩子!周琦珊像是被人煽了几耳光似的脑子里轰隆隆的响着,隔了好半天后颤抖着声音道:“我要给贺严打电话!”
方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可以,但我得告诉你,你绝对不可能进秦家。这个孩子,秦家也不可能要。我不会允许我的孙子有一个品德败坏的母亲。”
她冷酷严厉,无论是方颖还是周琦珊都很清楚,如果这个孩子真生了下来,根本就不可能将这关系切断。
而以周琦珊的性格,以后秦家就会永无宁日。所以,方颖应该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这个孩子。
她这辈子就受尽了婚姻之苦,于她来说,孩子是重要的。可儿子以后的生活更重要。有她在一天,她就绝对不会允许这种婚姻悲剧一代又一代的延续下去。
周琦珊如果没有闹出那么多事来,没有那么深的心机,没有那么心狠手辣,钟自在和秦贺严离婚,凭着这个孩子,她也许能让她进秦家。可现在,那是万万不允许的。
甚至不用想她也猜得到,如果这个女人真的进了门,秦家以后,恐怕是真正的永无宁日。
而且,谁也不知道,周琦珊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秦贺严的。换句话来说,就连她肚子里是否有孩子也没人知道。
周琦珊是被人给带出去的,包间里一时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钟自在想开口说话,却找不到可说的。
还是方颖开口打破了这安静,她站了起来,淡淡的道:“去哪儿,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她的脸色疲惫,如果之前她还想问钟自在对她和秦贺严之间是怎么想的,那这会儿,不用钟自在回答,她已知道了答案。
这个过程,钟自在太平静。连半点儿气愤也没有,这就已是答案了。
钟自在自然不知道方颖的心中已有了答案,跟着站了起来,小声的道:“不用了,您不用管我。”
方颖没说话,也没再坚持。出了咖啡厅后就直接上了车。钟自在看着她的车子消失在车流中,这才走到公交站台旁。
她也未想到周琦珊会有秦贺严的孩子,虽然方颖是冷酷的,但她知道,她的心里并不好过。她是想要孙子的,能那么快的做了决定并不容易。
钟自在还没晃多大会儿就接到了常太太的电话,关切的问她事情处理完了没有。
钟自在在这一瞬间突然有些想哭的冲动,她揉了揉鼻子,笑着告诉常太太马上回去。
回去的时候钟自在买了一些新鲜的水果带回去,常太太原本就担心她不回去,这会儿心也放下,找了碟片让她在客厅里看电视。
钟自在并没有看,在厨房里帮着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她的手才拆石膏没多久,并不敢用力。常太太问了几句,被她给敷衍过去了。
常律师回来得很早,不到六点就回来了。菜已经做好了,他拿出珍藏的酒,乐呵呵的和钟自在介绍着妻子做这些菜的小窍门。
一大桌子菜三人根本吃不完,常太太还嫌时间太短,她的拿手好菜没做完,说是下次提前预备好让钟自在过来。其实她是想让在外读书的儿子和钟自在见见。
钟自在都应了好,吃过饭,常太太去厨房里收拾,常律师请了钟自在去他的书房。
他喝了点儿酒,感慨不已。絮絮叨叨的唠叨了一大篇,才道:“老爷子和我说了,离开秦家再好不过了。你别难过,伯伯以后给你介绍更多年轻有为的男孩子。他根本就配不上我们阿在。”
钟自在的婚姻生活他不了解,可秦贺严的作风他却是理解的。简直是举双手的赞成他们离婚。
当初他就不看好这桩婚事,他曾经探过老爷子的口风。知道是老爷子同意的,心里坎坷,但相信老爷子的眼光,这才压下什么都没说。
他的语气和一个父亲差不多,钟自在的鼻子一酸,强笑着道:“谢谢常伯伯。”
常律师又絮絮叨叨了半天,钟自在这才拿出了韩叙调查的结果,道:“常伯伯,这些是我之前托人调查的。出了点儿私事他不肯再查下去,您的交际广,应该有可信任的私家侦探。拜托您帮我联系委托一下。”
微微的顿了一下,钟自在低着头,道:“爷爷再乡下买了房子,等秦家的事情处理好,我就会和爷爷搬到乡下。暂时处理不到这些事了。只能是麻烦你了。”
常律师接过,点点头,道:“别和伯伯客气,这些交给我就是,你尽管放心。”
他以前也想委托人查,因为名不正言不顺,又有些秦老爷子的缘故,这才一直自己暗暗的打听。这下是钟自在委托他的,他找人查也有了底气。
钟自在在常家待到了晚上,临走时常律师太太给了她一张她妈妈的旧照。照片上的妈妈还很年轻,笑容大方美丽。
钟自在道了鞋,从常家出来,钟自在抽了抽鼻子。并没有坐车,双手插在兜里一路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正准备拦车时,一辆宾利在她面前停下。车窗摇下,秦谨那张英俊的脸露了出来。
“上车。”他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
钟自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他执拗的等着,拉开车门上了车。秦谨应该是有话要说的,这会儿却沉默着不说话。过了许久之后抽出了一支烟点燃。
两人自那晚他醉酒后就没怎么说过话,这会儿开口好似更艰难。秦谨漫无目的的开着车,抽完了一支烟,这才问道:“吃饭了么?”
“吃过了。”
这样就再也无话说,秦谨突然将车停下。钟自在看向了他,他也不多解释,淡淡的道:“过来。”
钟自在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坐着没动。秦谨微微的倾身,伸手拽住了她的手。钟自在不防,头撞到了秦谨的胸膛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唇就被微低头的秦谨给咬住。他的吻温柔,万般的怜惜。他的唇齿间还带着烟味,却一点儿也不难闻。
他的手由拽到她的手上渐渐的移到了腰上,正要加深这个吻时,钟自在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钟自在红透了脸,慌乱的将秦谨推开。秦谨的眸色微深,唇离开,搂着她腰的手却不肯再放开。
钟自在手忙脚乱的将手机接了起来,电话那端的是周嫂,她的声音焦急,开口便道:“阿在你在哪儿?爷爷晕倒了,已经送去了医院,赶紧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