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求求你,求求你跟老夫人求求情吧!”
眼泪将周姨娘脸上的脂粉冲刷的乱七八糟,纪芙茵皱了皱眉,一旁的落玉二人立即上前,强行将周姨娘抱住纪芙茵的手臂给拽开了。
“巧茵挨了那样的一通打,已经够可怜的了……二小姐,求求你,在老夫人的面前说说好话,不要将我真的降成通房丫鬟啊!”
“现在我看明白了,巧茵她……她是觅不得什么好人家了……”
“本来我是一个姨娘,就不能在这件事上帮她什么,若是降成了通房丫鬟……倘若她的夫家是个混账的,我这个做娘的,可真就是一点也帮持不上她了啊……”
周姨娘竭力隐忍着自己的哭声,语调凄婉,若是那不知情的人见了,想必都会叹一声可怜。
可纪芙茵心里却是清清楚楚的,当即便轻叹一声,语气坚决地开了口。
“今日祖母所做的其他事情,我姑且不作评论,可唯独只有一样,祖母她是说的一点错处都没有的。”
“三妹妹之所以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周姨娘,你扪心自问,这难道同你的虚荣浮夸就当真没有关系吗?”
“如果不是你自小便教三妹妹什么都要不分对错的争,她何至于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在她的心中,是非价值早已经扭曲,这,同你这个做生母的,根本就是脱不了干系的。”
“更何况。”纪芙茵有些轻蔑地笑了笑,“你来求我,让我替你向祖母求情,恢复姨娘身份,真就是全都为了三妹妹,自己连一点私心都没有存的么?”
“你若是能毫不亏心的应一声,我这就进去替你求情。可你当真就能做到一丝都不亏心么?”
见周姨娘一愣怔,纪芙茵笑了笑,冷冷地转过身,“周姨娘,好自为之吧。”
周姨娘同刘红云虽然算是一丘之貉,可在对待女儿这一件上,刘姨娘是掏心掏肺,甚至不惜以死来为女儿博一个似锦前程。
而那周姨娘对女儿的心意,同刘姨娘比起来则搀杂了不少水分。
名义上她盼着纪巧茵嫁得好,是为了女儿将来能有一个好的前程,可实际上不过就是想要让她嫁的出人头地,也好让她在纪府的腰板更硬几分罢了。
进了房间,纪芙茵命丫鬟将房门关了起来,将周姨娘那一丝细细的呜咽声彻底隔绝在了外面。
她自以为自己的事情没人知道,可却瞒不过纪芙茵的眼睛。
这一次纪巧茵偷龙转凤,妄图代替灵茵嫁进宁王府的事情,周姨娘必定是知道的,可她竟然都不曾劝她半句。
就冲这一点,周姨娘落的个现在的下场,当真是一点也不亏。
纪巧茵还瘫坐在地上,一张脸低低地埋在一头乱发当中,身体因为疼痛而时不时地一阵颤抖。
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正手捧了一盏香茶,像是在闭目养神。
纪芙茵悄声走过去,坐在了祖母身旁,也接过了丫鬟递过来的茶水慢慢喝着,等那沅千伊的到来。
沅千伊来到之后,见了纪巧茵那副模样,面容上也露出了三分惊诧的模样,却也只是微微一瞬,便又恢复到了以往那张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神情。
“不知老夫人找我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劳烦沅神医了,这一次,的确是老身有事相求。”
老夫人神色复杂的瞥了一眼地上的纪巧茵,像是在同自己做最后的斗争,终于,老夫人还是继续开口说了下去。
“不知沅神医能否配制一种……敷上之后没什么痛苦,却可以令人毁容的药汁。”
“自然是可以的,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那药汁是要用来做什么的?”
沅千伊同纪芙茵一般,已经猜到了几分,只是这件事实在令人有些难以置信。
老夫人重重地叹息一声,语气有些沉重,“我要用在巧茵的身上。”
“身为大家闺秀,却在私下与陌生男子私相授受,着实有悖道德。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往后嫁了人,难保不会又给纪府丢脸。”
“用那药汁,把她最后一点资本和念想断了,也好让她踏踏实实地留在夫家相夫教子,不至于辱没了我纪家的名声!”
纪芙茵心头一颤,果真,先前在祖母打量着巧茵的脸看个不停时,她便隐约猜到了这一点。
只是没有想到,祖母竟然当真可以狠下心来,做出这个决定。
芙茵心中禁不住又是一阵唏嘘,祖母的这一决定,乍听起来似乎残忍到了极点,要在如花般的年纪夺取一个女子的美貌面容,无异于是将她逼到了最凄惨的绝境。
可祖母的这一决定,对于巧茵来说,却未必算是坏事。芙茵打量着纪巧茵,暗暗摇了摇头。
纪巧茵的性子,注定不会是一个安分的人。将来即便是嫁入了夫家,若是对夫家心存怨恨抑或不满,难免不会凭借着自己的几分姿色,再去谋划什么别的出路……
“祖母,祖母!不要!不要毁掉我的脸!”
先前像是认命的一样的纪巧茵,在听到老夫人的这一决定之后,撕心裂肺地哭喊哀求了起来。
她已经没有了家族支持这一后台,仅剩的也就只有容貌这最后的一点资本了,若是连这一点也要失去,那她真的就是再无一丝翻身的机会了!
“我没有,我没有啊祖母!我撒了谎,我没有同什么男子私下交换过定情信物,真的没有啊祖母!”
“之前那样说,我只是,只是为了让大家相信宁王爷遇到的女子是我,我才撒了谎的呀祖母!我并没有同什么男子有过私相授受,真的没有啊祖母!”
纪巧茵匍匐在地上,鞭打的伤口令她连站立都不能,凄厉的哭求声响几乎要将这房顶给掀翻。
老夫人冷着脸,同一旁的婢女使了个眼色,立即便有人上前,将纪巧茵的嘴堵了个严严实实。
“那药汁,沅神医什么时候可以调配好?”
沅千伊道:“现在便可以,老夫人提的要求并不复杂,因此也是不难的。”
老夫人嗯了一声,有些疲惫似的点点头,“神医需要什么,只管吩咐我这里的丫头去取便是。那药汁能早些调配出来,便早些调配吧。”
“好,只是再快也需得半个时辰,这期间还需老夫稍候了。”
说罢,沅千伊便命人回去自己房里,取来了调配药汁所需要的器具与药材,等丫鬟们将东西取回来之后,纪芙茵禁不住咦了一声。
“这些都是干花?”
看着沅千伊拆开纸包,从里面倒出来的竟都是一朵朵的干花,只是那些干花的颜色同往常见到的有些不同,颜色格外艳丽,一朵朵的殷红,像是被什么给注入了鲜血一般。
“这花名叫朱砂痣,以鳄鱼眼泪,与研磨到极细的朱砂痣相调和出来的药汁,就叫做美人泣。”
沅千伊一边研磨着那些干花,一边同纪芙茵说道。
“之所以叫它美人泣,是因为这汁水一旦沾到脸上,若是没有相应的药汁,在三个时辰之内将其洗掉,脸上便会永远留下它涂抹上去时的痕迹。”
“美人姣好的面容上一旦沾了这药汁,必然会伤心痛苦到大哭一场,这便是美人泣。”
“这名字的由来倒有些意思。”纪芙茵悄声道,眼神扫过又是一副闭目养神姿态的祖母,轻轻叹了一声。
等那药汁调配好的时候,不多不少正好是半个时辰。
被叫做美人泣的药汁,被沅千伊倒在了一个白色的细瓷盆当中,鲜红醇厚的颜色看上去,当真像极了一盆鲜血。
嫣红的液体在白色细瓷盆中微微摇晃,看起来竟有种妖冶的美感,只是那味道却令人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似乎只是嗅上一嗅,唇舌之间便满是苦涩。
“不要,祖母!求求你!不要把它涂到我的脸上!”
还不等有人靠近,纪巧茵已经开始尖叫挣扎了起来。
老夫人皱了皱眉心,示意一旁的两名粗壮婆子将纪巧茵给架起来,又让湘莲端着那美人泣,走到了纪巧茵的面前。
“老夫人……”
湘莲将沅千伊事先一同准备好的毛笔递过去,不料却见到老夫人摇了摇头,将那毛笔给推了回去。
“芙茵,你来。”
“祖母?”
纪芙茵一时间有些诧异,此先她还不明白祖母为何要将自己留下,原来竟是为了要让自己来毁了巧茵的容貌……!
“祖母,我同巧茵姐妹一场,这件事……请恕您的芙儿无从下手。”
纪芙茵愣怔了一刹那,在尚未清楚祖母究竟为何这样做之前,她最好还是不要贸然的应承下来什么为好。
“这件事,必须得由你来做。”
老夫人语调平缓,却有种令人不能拒绝的坚决。
同老夫人对视了片刻,纪芙茵纤长双睫轻轻一颤,默默地走上前去。
她想明白了祖母为什么会执意要让她来做这件事,走上前,纪芙茵轻轻拨开纪巧茵垂在额前的乱发,轻叹一声。
“巧茵,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