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回,谢君撷的信息网却头一次失了效。
见她目光殷切,谢君撷都有些不忍道出实情,看看纪芙茵,又扫了顾含谦一眼,才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任何线索都查不到的么?”纪芙茵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面容之上却还是禁不住流露出一丝失望神情。
顾含谦狐疑道:“谢姑娘这醉风楼,应当是没有打听不到的事情才是,怎么现如今竟然……”
“自然是打听得到,可是……”谢君撷为难地摇了摇头,伴随着一阵环佩叮咚的响声,谢君撷的脸上写满了无奈,“我这醉风楼,能搜罗到的是消息,却看不透客人要的本质。”
纪芙茵同顾含谦对视一眼,一时间有些听不懂谢君撷这话的意思。
摩挲了几下手指上的玛瑙戒指,谢君撷叹息道:“这件事情,就算没有我的消息来源,你们难道还猜不出么?”
“帝君当日,的确是有尝过几块糕饼,但那并不是冯姑娘亲手所制,而是皇后送过去的。在吃了皇后送的糕饼和杏仁茶之后,帝君就一病不起了。”
“所以这事情还需要我来解释么?本来就是六皇子想出了这个法子,故意栽赃陷害给了冯姑娘,也好给芙茵你起到杀鸡儆猴的效应。”
“至于其他的,我当真是不知道,你们究竟是想要知道什么了。”
纪芙茵摇摇头,眉心微微拧紧在一处,这件事从表面上来看,的确是赵洛之所做,可是她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谢君撷又是无奈地叹息一声,“你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样我也当真是不知道要为你去搜寻什么。”
正说着,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瑞王爷赵奕辰面色有些难看地走了进来,似是有些不忍地看了几眼纪芙茵,道:“十三弟被押入天牢了。”
纪芙茵的手猛地一抖,赵寒逸被押入了天牢?!
“十三皇子殿下他为什么会被押入天牢!?”
赵奕辰摇摇头,有些讥讽似的说道:“罪名想必是还没有来得及被捏造出来,现在我隐隐能够打听到的是,十三弟可能有篡位之嫌疑。”
“篡位?”纪芙茵冷笑,眼底升腾起一抹怒意。
这借口编造的当真是可笑,一个连自己还能够活多久都不知道的皇子,如何会想要去篡位?!
顾含谦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茶碗边沿,若有所思道:“十三皇子殿下,同芙茵不过就是泛泛之交,感情甚至都比不得同冯姑娘的一半,六皇子就算是想要以此来威胁,对方也不该是十三皇子殿下才是。”
纪芙茵紧拧着眉心,心里隐隐清楚了,这究竟会是怎么回事。
冯朝朝的死,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的确可以解释为赵洛之是在针对自己,可赵寒逸被关入天牢一事,原因却应当是因为那日,他在一时冲动之下,对赵洛之所说出的那些话。
对于赵洛之而言,现存的皇子早已经不是对手,可那个至今还存活于世的太子,却是牢牢扎在他心头上的一根刺!
得知赵寒逸是现在唯一知道太子身份的人,赵洛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放过太子?
只不过,若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将赵寒逸给关入了天牢的话,纪芙茵的心中反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但看赵寒逸先前神情,应当是绝不会将太子去处泄露半分的。而赵洛之他在从赵寒逸的口中,得到太子的消息之前,也应当是绝对不会轻易对他下毒手的。
至少段时间内,赵寒逸的性命不会有问题。
可是这样一来……纪芙茵的眉心又在不自觉当中拧紧了,冯朝朝临终前,是想要让赵寒逸好好活下去的。这是朝朝的遗愿,她若是如此轻易便看着赵寒逸落在赵洛之的手中……未免有些太过对不起已经死去的朝朝。
想了想,纪芙茵问向赵奕辰,“我想要去天牢探望一下十三皇子殿下,不知王爷可否帮我这一回?”
“这倒是不难,只是……”赵奕辰正色道,“将你带去天牢不难,可完全避开六皇兄眼线却是不可能。”
“至于你,更是不要去的好。”话说到一半,赵奕辰转过身,看向顾含谦,“先前六皇兄待你,便就已经是水火不容了。”
“更何况,现在十三弟的罪名是意图篡位,虽然想要知道这罪名着实是……”赵奕辰又是嗤笑一声,摇摇头,“但就算这样,你若是同他沾上了关系,将军府也会跟着一并获罪。”
“父亲一世堂堂正正,如何便会怕了他的栽赃嫁祸?”顾含谦轻轻拂袖,淡然面容之上,隐隐有着几分薄怒,“就算是欲加之罪,可总也要拿得出几分证据来才好。”
赵奕辰摸得清他的性子,平日看起来总是温和随意的很,可若是一旦决定了,却是谁也劝不过来的,当即也只能无奈应了下来。
天牢,应当是除了死牢之外,最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方了。
从那狭窄逼仄的通道一步步走进去,纪芙茵的胸口顿时一阵翻腾。在这个地方,阳光应该是从来都不会照射进来的,阴暗潮湿的味道在这里充斥满了每一寸空间,掠夺着人正常呼吸的空气。
天牢当中关押的犯人,大抵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死心,日日嘶吼唾骂,不停推打着栅栏的。另一种则是形如枯槁,行尸走肉一般的活死人。
在这种地方,只是稍稍待上一阵子,都会令人觉得通体异常的寒冷。不是外界温度的冷,而是自心底当中,渐渐渗出的一种寒意。
赵寒逸被关在了最里面的房间,四周竟然都是空的,偌大的一片牢狱,唯独只有赵寒逸一人,双目紧闭,面色淡然地端坐在一角。
看到赵寒逸现如今的脸色,纪芙茵心头便是一颤,轻声唤道:“十三皇子殿下!”
听到这声音,赵寒逸的眼皮轻轻抖了几下,撑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时,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惊愕,“纪二小姐?!”
“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的?”赵寒逸连忙走到栅栏边上,最初的惊喜过后,脸上则是一片忧虑,“七皇兄,顾公子,你们难道不知我的罪名么?”
纪芙茵微微觉得有一丝异样,从感情上来讲,赵奕辰同赵寒逸无疑应该是他们当中最亲近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赵寒逸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总觉得,他待顾含谦更有一份不一样的态度。
“十三弟,七哥我只能尽可能地让这些狱卒待你好些,其他的,七哥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赵奕辰的脸上再没了平日的轻松调侃,看向赵寒逸的眼神当中,隐隐夹杂着不忍与无奈。
“七皇兄的难处,我如何不知?这样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赵寒逸笑笑,又道,“若是当日我也能够学会七皇兄的避让,现如今我也不会在这天牢当中了。”
“倒是你们两个,七皇兄来看我已经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了,你们两个怎么也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跑了来?”
在他说话的时候,纪芙茵便已经能够看出,赵寒逸的呼吸都已经有些吃力了。他的身体原本便就受到了毒性的侵蚀,现如今又日日待在这阴暗潮湿的地方……
纪芙茵从袖中掏出一瓶丸药,从缝隙之间给赵寒逸递了过去,“这丸药是我央求沅神医调配的,治不好你的身子,可是总能帮你暂时撑过来天牢的日子。”
“殿下还请暂且忍耐,我定会想出法子来,将殿下你从这鬼地方救出来的!”
“不必。”赵寒逸摇摇头,神情当中浮起一丝清冷,“他想要的,我是不会给他的。”
“左右最终都是个死,即便是我现如今讨好了他,出了这天牢,往后的日子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那样的活着,倒不如让我把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带到黄泉路上,即便是死,我也不会让他太舒坦。”
“朝朝的死……他总要为此付出代价。”
他唤她为朝朝,而不是客气的冯姑娘。纪芙茵轻轻叹息一声,眼眶无端有些湿热。
若是在生前能够听到这一句,朝朝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轻易的赴死了?
忍下眼眶中的泪,纪芙茵的目光一点点地变得坚定起来,如果的事情,是永远都不会发生的,现在的她,只能拼尽全力,保护好还在身边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方才离开的狱卒又陪笑着走了回来,冲赵奕辰道:“七皇子殿下,探视的时辰已经到了。”
赵奕辰眉心紧了紧,转身忘了赵寒逸一眼,又道了一句:“十三弟,保重。”
一行人出了天牢,接触到外面阳光的一刹那,纪芙茵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阳光太美,只是已经死去的朝朝,却是再也看不到的了。
同赵奕辰分开,纪芙茵坐入轿中,掀开帘子对着轿夫吩咐道:“去宁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