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从容貌来看身份品级的话,如今父皇身边坐着的人也就不会是现在皇后娘娘了。”
赵广征此言一出,坐在后位上的何皇后顿时脸色微微一变,正待发怒,却被一旁的帝君用无言的暗示给压了下去,何皇后的心里显然是有火气的,长长的护甲沉默而用力地按在桌上,几乎要将这桌子给刺穿。
纪芙茵打量着容妃,对方却好像完全不觉得赵广征说这句话是有多么的无礼,仍然是面带微笑,甚至要替儿子请罪的念头都没有,只是在何皇后快要快要气到背过气去的时候,才淡淡地道出一句,“征儿不得无礼。”
就只是这淡淡的一句算不上训斥的训斥,甚至连勒令他向何皇后赔礼道歉的话都没有,何皇后的心里已经快要怄气怄过去了,却也还是得强行做出一副大度的姿态来,“无妨,三皇子快人快语,本宫倒是欣赏的很。”
“皇后娘娘果真大度,儿臣也只是开句玩笑罢了,皇后娘娘不要往心里去。”赵广征笑着看回到顾含谦的位置,“刚才我也只是看你们两个人的衣着打扮,才会认定她才是太子妃的。”
孙妙琼的唇角挑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男人能够逃脱得了她的美貌的,三皇子自然也不例外,他会这么说,必定也是因为她的容貌气度而折服了。
“能够穿戴的如此雍容华贵的年轻女子,从身份上就只可能是太子妃了,没想到倒是我搞错了。”赵广征笑的很是豪爽,用手比划着,“看那耳朵上东珠的大小,就算是皇祖母脖子上那一串,也都还没有这么大,没有这么好的色泽呢。”
“刚才这么以为的时候,我还在疑惑,一个看起来就有些小家子气的女子,怎么会是四皇弟你的太子妃?但如果不是太子妃的话,又怎么会穿着如此不凡?现在搞清楚身份之后,我才算是明白了过来。”
随着赵广征话音落地,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注意到了孙妙琼耳旁的四颗硕大东珠,坐在帝君一侧的太后,脸色更是毫不掩饰地在瞬间沉了下来。
皇家的人,最注重尊卑有别,现在的孙妙琼就只是太子的一个妾室,在穿戴上就敢如此奢侈,不但样样都要将太子妃给压过去一头,现在竟然还压到了太后的头上,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了。
纪芙茵的目光徒然变得犀利了起来,冷冷地扫过了眼前还像是什么都不清楚,很豪迈地笑着的三皇子,这个男人……恐怕还真不像是他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粗犷豪迈,只怕是有心计的很呢。
刚刚那几句,听在有些人的耳中,难免不会生出,太子宠妾宠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只是为了一个妾室,那如此骄奢淫逸,像这样的太子,将来还怎么能够主掌大业这一整个国家?
太后她们,最多只是会觉得孙妙琼不懂礼数,生活奢侈的很,可这话若是落在了其他大臣的耳中,包括帝君,恐怕都会对顾含谦有所改观了。
而且他们的这联想也很能够说得通,像孙妙琼这样一等一的美人,哪个男子得到了不会将她如珠如宝地捧在掌心?更何况,又是权势通天的太子,能做出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的举动,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纪芙茵微微一笑,眼神平和却又带了三分艳羡地看了一眼孙妙琼,同赵广征说道:“三殿下这就有所不知了,妹妹在进到太子府之前,可是皇后娘娘的义女,颇得娘娘宠爱,嫁妆丰厚了些,也是很自然的。”
赵广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倒是我胡乱猜测了,该罚,该罚,我自罚三杯!”
就在赵广征自斟自饮的时候,太后的神情又变得很是不悦了,她向来主张后宫妃嫔也要学习民间女子,勤俭持家,万万不可骄奢淫逸,但现在,看看孙妙琼那一身价值连城的装束,太后的心里就透着一股子不痛快。
这不痛快自然而然也就牵连到了何皇后,太后并不清楚孙家的一切,只是听了纪芙茵那话,自然而然的也就认为,那是何皇后给孙妙琼的嫁妆。
给一个义女临时贴补的嫁妆,都能丰厚到这种地步,试想想私下,这何皇后究竟利用皇后之位,中饱私囊了多少,只是稍稍一想,就能令太后的心里不痛快到了极点。
察觉到太后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有些冷冰冰了起来,何皇后的心里叫苦不迭,她根本就没给孙妙琼什么值钱的嫁妆,只是现在要是再来认真解释这件小事,又实在有些不合时宜,只能默默地把这委屈吞回到了肚子里,同时也有些记恨上了孙妙琼。
早就告诉她不准太高调,不准太高调,结果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上演了这么一出!何皇后暗暗压下火气,脸上的笑意却已经有些僵硬了。
在看到太后对自己冷眼的时候,孙妙琼只觉得自己委屈,现在看到何皇后也剜了自己一眼,孙妙琼的心里更加委屈,略带痛恨地扫了纪芙茵一眼,却被对方那似笑非笑,略带嘲讽的神情给挡了回来。
孙妙琼的脸色先是一怔,随即阴云密布,但那阴云在她的脸上也就仅仅持续了一小片刻,忽然,芙茵清楚的看到,孙妙琼在轻轻扫视过自己一眼之后,眼底渐渐浮现出一抹若有似无地阴毒笑意。
她到底在计划着什么,纪芙茵借着举杯的姿势,遮挡住了自己狐疑的视线。
现有一个赵广征,身边还有一个孙妙琼,今天这宴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酒过三巡,眼看着宴席就要散了,今天情绪一直不佳的何皇后,却忽然像是来了兴致,“诸位,今天本宫有一样好东西,要拿来与诸位分享。”
说罢,在何皇后的示意下,从下面立即上来了两名婢女,手中捧着一坛子酒,一开封,那浓郁的香气,即刻间便溢满了房间。
“女儿红?”赵洛之嗅了嗅这满室的香气,“这酒常见,可这么极品的女儿红,却是时间难寻的,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从哪里弄来了这样的一坛子好酒?”
“这酒自然是难得,酿制的方法不难,可酿制它却需要花费很大一番功夫和时间,而且本宫这女儿红,可是你们从来都没有尝到过的女儿红,酿制这酒的人家,需得找来年轻貌美的女子,从清洗坛子开始,一切都必须只能经过女儿家的手。”
何皇后笑道,“所以,这酒的香气嗅起来,同一般的女儿红自然是有所不同的了,这酒在送入口中之前,也绝不能沾染到男子的手,男子的手若是碰触到了,这酒不出一刻钟就会改变味道。”
赵广征一脸的跃跃欲试,“皇后娘娘这酒,儿臣在塞外可是喝不到的,这么蹊跷有趣的酒,等下儿臣可是要来痛饮几杯了。”
“三皇子自然不必客气,这酒虽然普天之下,最多也不过只有三坛,但今天为的就是给你接风洗尘,你要喜欢,全都给了你也无妨。”何皇后笑言。
赵广征连连摆手,“那这可不成,既然如此难得,今天还是分享给大家比较好,吃独食可不是儿臣的作风。”
三皇子这话引得帝君一阵哈哈大笑,“皇后,快把这酒分下去吧,别说他们,就连朕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帝君先不要着急。”何皇后侧过身,看向了纪芙茵,“这酒实在是珍贵,交在一般的宫女手里,本宫着实有些不放心,太子妃同琼儿两个人向来都是稳妥的,分酒这件事还是交给她们,帝君你看如何?”
“好,自然是好的。”帝君今天的心情看起来很是不错,二话不说便点头应允了何皇后的提议。
要把这整整一坛子酒全部都分发下去,那这酒里面,应该没有被人动过什么手脚才是,纪芙茵垂手上前,正思量着要如何做,才能避免孙妙琼在这酒里面动手脚的时候,对方却已经先她一步,将坛子用双手捧了起来,只余下一只小小的酒勺在桌上。
将酒勺握在手里,纪芙茵细细地摸索着,酒勺完全没有什么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可是……先是何皇后拿出这坛酒,后来又是赵洛之与她一唱一和,道出这酒的珍贵以及只能有女子来碰触的特性,怎么看都有点像是一早就串通好了的。
但要是在这酒里面动了什么手脚的话,帝君他们也是躲不过的,何皇后她们应该不至于为了除掉自己,就让这满殿的人来给自己陪葬才是……
已经站到了帝君面前,纪芙茵微微福了福身子,探出手去,将酒勺中的酒一并倒入了帝君的酒杯当中。
说来也怪,这酒原本是清冽无色的,在一倒入那莹白的玉杯当中之后,竟然散发出一种桃花瓣的淡淡粉色,很是奇特好看。
帝君将那酒端在口中拼了品,神色顿时一怔,眉心紧拧,两片嘴唇紧紧地抿在了一起。
见状,纪芙茵心头一跳,冷汗在瞬间从后背涌了出来,难不成,今天当真是有人,想要借自己的手来除掉……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