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芙茵在此刻说出的这些话,听在赵广征的耳中,无疑是在挑衅,赵广征只觉得胸口又是重重一压,险些喘不上气来。
赵广征在众多皇子当中,看似是从小最不受宠,历经坎坷最多的那一个,但实际上,他却是最为小心眼,最为计较的那一个。
容贵妃为了自己的计划,早早地就把儿子给送到了塞外,与通玄搭界的一处地方,名义上是说让他避开与兄弟争夺皇位,早早地出去为了将来为人臣子而受磨练,可实际上,他却是去接受通玄皇族的教育了。
通玄的帝君与几名皇子,也就是赵广征的外公与舅舅,对这外孙外甥可谓是疼爱到了骨子里,虽然在教导他的时候严苛,可是也给他娇惯出了一身的脾气。
几乎是从来都没有受到过什么挫折委屈的他,在一回到大业,就被纪芙茵这样一个弱女子给摆了一道,在明明还有转圜余地的时候,竟然就亲手把自己最得力的属下给一剑刺杀了,这件事简直都要成为他的一块心病了。
因为这件事,他甚至还大病了一场,大夫之说是气血淤积,血脉不通,直到现在都还没能好利索。
其实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也许是想看看这个活活把自己气病了的女人在做什么,也许是想要看看,万分不甘的自己能不能扳回一局。但实际上,现在脑袋还有些晕沉沉的他,根本就连一个成型的计划都还没有。
现在被纪芙茵这么一气,赵广征更是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畅了起来,正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想着,怎么才能把这女人给压倒过一头的时候,只见眼前的纪芙茵客套地跟自己行了个礼,“三殿下,我去招待其他的女客了。”
说罢,也不管他的脸色是不是难看,纪芙茵转头就走,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一样。
赵念安远远的看了,在心里头连连咋舌,他还不清楚自己的这三皇兄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但是他却清楚,惹到了当今太子妃的人,下场可没几个好的。
本着等一下说不定有热闹看的想法,赵念安完全不顾赵寒逸的阻拦,伸出手臂在半空中晃悠了半天,硬是把脸色隐隐透着一股子铁青的赵广征给拉过来坐下了。
纪灵茵也是在这个时候到的,一见了纪芙茵,灵茵就开口问道:“二姐姐今天看见三姐姐了没有?我之前说的可没错吧?”
“怎么说的就好像是我不相信你一样。”纪芙茵笑道,“我今天一回来就看见她了,果真是跟以往不一样了,管她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要是真能这么一直安安稳稳下去,那我也要天天庆幸地念阿弥陀佛了。”
姐妹二人正说着,一旁站着的叶贤一却看向了她们身后,语气也带了几分恭敬,“路公公怎么来了?|”
纪芙茵二人也转过了身去,只见身后一身着绸缎锦衣的富态老人,笑眯眯地走了过来,“老奴见过太子妃,见过宁王爷、宁王妃。”
说着路公公就要行礼,却被叶贤一给拦住了,“路公公,在外没有那么多规矩。”
这路公公,纪芙茵也是认得的,他是帝君身边,从小就跟着服侍的一名公公,并且直到现在,还眼不花耳不聋,照旧老当益壮的跟在帝君身边伺候着,虽然名头上就只是一位公公,可实际上,在朝廷当中,这路公公还是颇有威望的。
之所以颇有威望,并不是因为他是帝君身边极其信赖的老人,更是因为路公公此人刚正不阿,性子极其正直,向来说一不二,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路公公今天怎么肯赏光,我这就让人去给公公准备一个舒坦些的位置。”纪芙茵立刻吩咐了青梅,让她在路公公的位置上再加两个软垫。
“太子妃是个心善的,知道老奴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受不得那硬梆梆的椅子。”路公公也不推辞,笑道,“老奴今天是替帝君来的,帝君很是看中纪公子的才能,本想要亲自来祝贺,但朝中政务缠身,就特意派遣老奴来替代帝君了。”
“帝君如此重视大哥,芙茵就先替大哥,谢过帝君慧眼识人了。”纪芙茵笑着,万分恭敬地对着皇宫的位置行了大礼,之后才道,“路公公这一路来,想必也累了,我先安排人送公公去一旁的侧厅歇息半晌,再来前厅也是不迟的。”
路公公这一路在马车上颠簸过来,也的确觉得有些身体酸痛了,当下也就没有拒绝纪芙茵的好意,跟随着一旁的侍女,先去到了侧厅休息。
路公公刚一离开,纪芙茵的脸色就微微有些凝重了起来,吩咐一旁的落玉和青梅两个,“路公公身份不同于别人,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要小心再小心,绝不能在他的面前出了任何纰漏。你们两个人也要仔细了些,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立刻来找我。”
纪灵茵见状,也依样叮嘱了自己的下人,又道:“二姐姐你忙着接待宾客,我再去向母亲说一声。”
“去吧。”纪芙茵点点头,看着宾客也已经来的差不多了,这也回到了前厅当中。
宴席一开始,立即就有人纷纷不断地对纪云豪父子送上了或真诚或虚伪的奉承祝福,众人在齐齐举杯庆贺的时候,气氛一时间热闹无二。
纪芙茵的精神却始终都没有放松过,她的目光始终在这大厅当中不着痕迹地游移着,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生,也好能够被她发现,之后提前阻止。
她不敢肯定自己的警告纪巧茵就一定真的能够听进去,如果她真的执迷不悟的话,最好也不要选择在今天这场生日宴上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
路公公的到来,显然证明了帝君对纪云天的确是寄予了厚望的,对待纪家如今的重视也可见一斑,来到纪府的大臣纷纷都争先恐后地赞美巴结着,生怕错过了今天这个绝妙的好机会。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顾含谦悄悄问道身边的纪芙茵,“从刚才就开始有些心不在焉的,怎么了?”
“我没事。”纪芙茵轻轻抿唇一笑,“就是觉得,今天府里来了这么多人,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的话,可就不好了。”
就在这二人正在低声交谈的时候,一名官员正在竭尽所能的,用自己脑中可以想到的所有赞美之词,毫不吝惜地夸赞着今天生日宴的主角纪云天,从样貌身材,一路夸到了文韬武略。
以往在这种时候,宋成喜在宴席上都是很有几分抬不起头来的,他一无家世,二无才学,就连一副能糊弄糊弄人的好皮囊都没有,所以每到这时候,一般来说,他脸上的笑总是会变得僵硬,不自然,眼神也有些躲躲闪闪的,不敢跟任何人直视。
可是现在,在听到所有的人都将溢美之词一股脑的堆在纪云天的身上时,宋成喜的脸上竟然头一次从头到尾都露出了附和的微笑,还时不时地点点头,像是在表达自己由衷的赞同一样。
还是那句老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宋成喜就是一个不学无术又心胸狭隘,却又受不了别人不把他当回事的男人,可是现在这样一个男人,在听着所有人都在夸赞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时,竟然会露出了赞同的笑意——
纪芙茵的眉心微微紧了紧,事出有异必有妖,宋成喜的心胸可没有这么豁达才是,他之所以会这么做,为的究竟是……
正琢磨着,那官员的夸赞又到了一个新高度,期间不断有人纷纷附和着,纪云天神态倒是淡然,自小就在称赞当中长大的他,很容易就能够分辨的出,什么样的夸赞是真,什么样的夸赞就只是恭维奉承。
那官员的话音一落,一旁立即有人纷纷迎合,令纪芙茵没想到的是,宋成喜竟然也满脸红光地迎合着拍手之后,张开了他的嘴,“诸位大人都有所不知,我这位大舅哥,不但是文韬武略很是胜人一筹,就连书法也是一等一的好!”
纪云天的才能的确很明显,可他的墨宝,却实在不堪一提,最多只能算是端正上佳,在这个有才文人辈出的都城,他的字拿出来,最多只是不会丢脸罢了。
有那么多可以夸的地方,宋成喜怎么忽然就提到了大哥的书法呢?纪芙茵的心里又绕了个弯,心下微微提了,警觉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宋成喜还在继续说着,一张红光满面的脸看起来像是有些喝多了,“诸位要是不信的话,就让人去取来我大舅哥的墨宝,给大家评鉴评鉴,如何?”
这可是一个难得恭维的好机会,在场的人自然不会让它溜走,纷纷表示同意了宋成喜的建议。
说不上为什么,纪芙茵总觉得宋成喜这个提议,一定是别有用心的,当即便给纪灵茵使了一个眼色,微笑着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