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顾含谦同纪芙茵赶到的时候,某位姓张的大人刚刚从荣华宫里面走出来,一脸的怒容与焦灼,身边跟着的,是一个满脸泪痕,却死死咬住手指,一声都不敢哭出来,用力扯住乳娘衣角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的左侧脸上,还有着一个明显的巴掌印记,一张想哭却又憋住不敢哭的小脸看的人莫名心疼,等他们走出去之后,纪芙茵禁不住扯住了刚刚出来送客的宫女,向那小男孩走的方向瞥了一眼,问道:“那是怎么了?”
“回禀太子妃。”那宫婢恭恭敬敬地对她行过礼,说道,“那孩子是张大人的儿子,张大人今天特意带了她来给我们娘娘祝寿的,可是没想到,他儿子太活泼,不小心碰翻了我们娘娘的一座花架。”
“然后,那张大人就给了他儿子一巴掌。”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那宫婢也是有些替那小男孩抱屈似的摇摇头,叹口气,“太子妃您说这又是何必呢,那小少爷不过也就四五岁的模样,本就不是老老实实的年纪。”
纪芙茵的神情顿时有些无奈,从那张大人的表现就足可以看出,现在这些文武百官,简直就像是供神一样的把容贵妃给供起来了,只不过可惜的是,他们这么费尽心机,还不知道人家容贵妃到底是领不领情呢。
看时候不早了,顾含谦同她轻声道:“芙茵,我们也该进去了。”
纪芙茵点点头,示意那宫婢可以离开了,之后就同顾含谦一起进了荣华宫的正殿。
容贵妃她正端坐在屋子正前方的位置上,一双凌厉的眼眸微微垂着,看起来有几分恹恹的模样,指甲和嘴唇都涂的艳红,虽说是应了今天的喜庆,可是看起来却总让人觉得有几分凄厉的感觉。
见到纪芙茵来,容贵妃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地笑,冲她们点点头,“本宫不过就是过一回生日,也要劳烦你们亲自过来。没什么意思不说,反倒是浪费时间。”
“娘娘的生日怎么能算是浪费时间呢?”顾含谦轻笑道,示意身后的人将给容贵妃的贺礼送进来,“素问娘娘喜欢玉石,不知道这座玉雕能不能入得了娘娘的眼。”
被抬进来的那座玉雕,被雕刻成了被通玄祖先尊为图腾的白虎,伏在一处山丘上,正对着什么嘶吼的模样。容贵妃对着玉雕多看了几眼,先是露出了一丝欢喜的神情,随即脸上的喜色也就渐渐淡漠了下去,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纪芙茵问道:“看娘娘的神情,像是不喜欢这尊玉雕?”
“得不到本宫心中最想要的东西,这些哗众取宠的玩意,最多也不过就是让本宫多看两眼罢了。”容贵妃的手指触摸到了老虎的背部,冰凉沁滑的触感,让她的指尖忍不住在上面流连忘返。
“哦?那不知道娘娘最想要的是什么呢?今天是娘娘的寿辰,不管娘娘想要什么,只要是可以找得到的,我都会想办法派人,去给娘娘把那东西找来。”顾含谦笑了笑,说道。
容贵妃抬眸,幽幽地瞥了一眼纪芙茵,“那东西,真怕是不好找的,还得看它自己,是不是能想明白了,愿意被送来本宫这里。”
言下之意,纪芙茵听的明明白白,心中不禁暗笑这容贵妃还真是无时无刻不能忘记这件事,当即便冲她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看来娘娘对那东西是求而不得了,既然是这样,那也就说,娘娘跟那样东西之间是没有缘分的了。”
“既然没有缘分,又何必强求呢?强取豪夺未必不成,但是就算得到了,想必也会跟娘娘最初的愿望背道而驰,何必?娘娘是个聪明人呢,这样简单的道理,想来不会不明白的。”
听她这样讲,容贵妃的眼中立即划过一抹愠怒,但在转瞬之间,那抹愠怒的神情就消失殆尽了,容贵妃的脸上露出一个并不明显的微笑,“太子妃说的是,只是那东西跟本宫到底是不是有缘,现在就下结论未免太早。”
在这二人暗中一来一去之时,顾含谦忽然开了口,恰好赶在容贵妃换气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打断了她的话,“时候不早了,娘娘,我们还要去皇祖母那里请安,就先告辞了。”
离开了荣华宫,纪芙茵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冲着顾含谦无奈地笑了笑,“走吧,去太后娘娘那儿。”
荣华宫与太后所住的静安宫,很是有一段距离,二人选择了一条人最少的路向静安宫走去,不料在快要走到静安宫,正打算从一座小花园里头穿过去的两个人,视线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被一个打扮怪异的人给吸引了过去。
看那人身上的穿着,应该不是在朝为官的大臣们,他的年纪要比那些人年轻的多,可看那一声富丽堂皇的衣裳料子和走起路来的派头,也不会是什么随从奴才,只是这人的整体……却实在是透着一股子怪异。
现在已经是很温暖的时候了,那人的头上却还带着一顶帽子,身上也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穿在身上的衣服吃醋也有些不合,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当风一吹,衣裳跟皮肉贴紧了的时候,就会发现他的身上有不同的地方,都微微鼓出来了一大圈。
这人的行踪……实在很是可疑。
顾含谦面色一沉,厉声道:“什么人在宫里面鬼鬼祟祟的?!”
那人闻声,脚步一顿,像是在纠结,半晌才尴尬地笑着转过身来,“四皇兄,四皇嫂,不要声张,是我,我!”
“十一殿下?”纪芙茵惊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在他们眼前的这个怪人,竟然是十一皇子赵念安,“你现在的样子……怎么……你这是怎么了?”
赵念安走过来,顾含谦一眼就看出他虽然竭力想要走的平稳一些,一边的腿却还是有些跛,没等走近,从他身上就飘来一股子若有似无的药草味道,纪芙茵狐疑地看着他,“你受伤了?”
“这都能被看出来,果然是藏不住的。”赵念安有些沮丧地将松松的袖子向上一提,里面原本那鼓鼓的地方,果然是被包扎起来的伤口。
顾含谦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上前轻轻捏了捏他身上凸起来的地方,“十一弟,你这是受伤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在他的手指触碰到他身上的绷带时,赵念安立即倒抽了一口冷气,连连后退三步,疼的额角都滚落出来了一滴汗珠,咬着牙道,“四皇兄与其问我,倒不如去问问三皇兄,我做了就得让他非杀了我不可!”
“你身上的伤是三皇子弄出来的?”纪芙茵凝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这几天又遇到他了?”
“就是那一天,我从太子府出来之后,走出去没多远,就觉得身后有人在跟踪我。”说起这件事,赵念安的神情当中就有些懊悔,“其实当时,如果回去太子府求援也还是来得及的,但我当时大意了,只意味是哪个不长眼的小毛贼,打算来偷我身上的东西。”
“结果没想到,就在我以为那些跟踪我的人都已经回去了的时候,正巧我就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然后就一下子跳出七八个黑衣人来,倒也不算是多顶级的高手,可当时我的身上又没有武器傍身,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
重重地叹息了一口气,赵念安苦笑道:“要不是我当时反应的还算快,从那些人手里抢了一柄武器,跟他们缠斗了好一会儿,才好不容易脱了身,要不是当时忍痛跑得够快,现在你们两个可早就见不着我了。”
顾含谦同纪芙茵对视一眼,狐疑道:“那你怎么知道,跟踪你攻击你的黑衣人,就是三皇兄派出来的人?他们可是留下了什么线索?”
“留什么线索,这哪还需要留什么线索?”赵念安气道,“那些人冲我来的时候,招招都是致命的,根本就没想到要给我留活口,所以在下手的时候,也就没想到要遮掩什么,所以就让我记住了他们武功的招数,根本就不是我们惯常用的。”
“只是几个跟在自己身边的侍卫或者死士,就算是偶尔有那么一个人,有过跟别人不同的经历,会些异域的功夫,但这七八人用的都是差不多的招数。”赵念安凝眉,道,“起码在我得罪过的人当中,只有三皇兄是从小到大都在塞外待着的。”
纪芙茵缓缓点头,“你刚刚才在仙客楼跟他有语言上的冲撞,回去的时候就被一群黑衣人给围堵,那些人用的还都是不一样的功夫,这要说不是他做的,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你这几天还看到过他吗?”
“没有,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当然是要回到府里好好养伤,今天要不是惦记着皇祖母,我也不会进宫来。”说着,赵念安又到倒抽了一口冷气,“啧,那些人下手实在是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