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豪气极,面带怒容冷笑,“说得倒是轻巧,你当六皇子是什么人?你当自己承认了,此事便可一笑了之一笔购销了么!?”
“爹爹。”纪芙茵面容上浮起一层薄薄的忧虑,上前轻声道,“不要气坏了身子,许是姨娘同六皇子殿下仔细解释过,殿下也许就不计较了呢?”
“芙儿,此事哪会像你所说的这般轻松,若真是这样,你爹爹也不必如此气恼了。”纪夫人叹了一声。
正当此刻,在里面伺候着的下人急急地出来一个,禀报道:“老爷,六皇子殿下醒过来了。”
闻言,纪云豪又是狠瞪了刘姨娘一眼,同纪夫人快步走进了内室。
纪芙茵缓步走在后面,待到他们已经转过了拐角,侧首,冲刘姨娘抿唇微微一笑,浅声道:“六皇子醒了,姨娘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该如何做吧。”
说罢,纪芙茵便娉娉婷婷,走进了内室,徒留一头雾水的纪妃茵同面色煞白的刘姨娘呆立原地。
“娘,她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纪妃茵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死死地抓住刘姨娘的衣袖,一双美目中溢满了惊恐不安的泪水。
“不要问那么多了,妃茵,娘以后……怕是不能再继续陪在你身边了。”刘姨娘颤抖着声音,反握住纪妃茵的手,一双风韵犹存的眼眸中透露出一抹纠结复杂的情绪,恨恨道,“你且记住,这一切,都是纪芙茵那个小狐媚子将我们逼到这一步的!牺牲你,不如牺牲了娘……记住,不要急着同她寻仇,一定要想法子留在六皇子身边,那是你唯一的出路!”
犹如一盆冰水从头浇了下来,纪妃茵愣怔着,心里隐隐明白了刘姨娘所说的意思,只是心里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一结局!
“不,不行,不可以!娘,是她设了局让我们跳,我去告诉爹爹,去告诉祖母,是她的错,这都是她的错……娘?!”
纪妃茵一句话尚未说话,脸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巴掌,自小还从未挨过打的她怔怔地看着刘姨娘,委屈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刘姨娘的眼眶也红了,“娘打你这巴掌,是要让你记住,以后没有娘再陪着你了,不管遇到什么,都不可再如刚才那般乱了阵脚!现如今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一条路了,妃儿,记住娘的话,娘……是不能再照顾你的了!”
“不行,不行!”纪妃茵已经哭到嗓音沙哑,死死地抱着刘姨娘的手臂,不让她进去内室。
“都变成木头了不成?!给我把大小姐拖回房里,若有人问起,就说大小姐身体不适晕了过去!”刘姨娘细眉一挑,言辞狠厉地瞪了一眼纪妃茵身边的丫鬟,看她们将纪妃茵死命捂住嘴拖下去之后,才稳了稳心神,向内室走去。
床榻之上,方才醒来的赵洛之身体里的毒性尚未完全散去,额上多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往日气势凌厉的一双幽邃眼眸,看起来竟也消弱了三分。
纪大小姐送来的酒里面竟然有春药,还是药性如此烈的春药,那女人的心计,当真是可惜了那张脸。赵洛之漠然地扫视了一眼战战兢兢立在床前的那些人,却并不见纪妃茵的身影,倒是那个略显单薄,神色一贯清冷的二小姐纪芙茵站在了纪老爷身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头一直恭敬地低垂着,只是那神色中却不见半分在意,似乎她站在这里,就只是来走个过场罢了。
这倒是有意思,自己贵为皇子,在纪府险些中了毒一命呜呼,此时虽然已经无恙,但毒害皇子这一罪名也还是足够纪府被满门抄斩的,她竟像是完全置身世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有可能一命呜呼似的。倒像是……料定了自己还要借住纪府一门的势力,此刻决计不会对纪府如何的模样。
“六皇子殿下,臣治家无方,险些害殿下贵体受损,臣罪当万死!”纪云豪跪了下来,言辞恳切,掌心里却有了一丝粘腻,生怕纪氏一族就要毁在了今天。
纪云豪这一跪,老夫人同纪夫人、纪芙茵,乃至这满屋子伺候着的下人,一同乌压压地跪了下来,在赵洛之尚未开口之前,所有的人都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一时间气氛像是凝固住了一般。
赵洛之并未立即开口,而是用审视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才开了口,道:“纪大人,快快请起,此事同你并无关联,若真要计较起来,同你也是没有半分关系的。”
纪云豪闻言,非但没有起身,身子却伏的更是低了下去。屋子里面自然是没有一个人站起来的,只听赵洛之又道:“方才听那大夫说,竟是那酒里面被加了春药?”
纪云豪的冷汗立即冒了出来,“都是老臣的错,是老臣平日过于娇纵内室,以至于……”
“此事不知道二小姐怎么看?”
纪云豪的话尚未说完,赵洛之那低沉且丝毫不透露出半分情绪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打断了纪云豪那无意义的自责。
闻言,纪芙茵稍稍一怔,紧接着便淡然地昂首,一双似清泉般澄澈灵动的眼眸抬起,同赵洛之那幽深的目光正撞在了一处。
“回殿下,芙茵此前一直待在佛堂,替祖母以及爹娘祈福,也是听说殿下这里出了事,方才出了佛堂与大家一同赶来此处的,对此事又怎么会知情呢?”
赵洛之眉心微蹙,自己清楚记得,自己是在喝了纪家大小姐送来的酒之后才失去了意识,而现在所有人也都能够证明纪芙茵在纪妃茵送酒来之前,都是一步也不曾踏出过佛堂之外的。虽说这样,可他总觉得这件事同眼前这位二小姐脱不了干系,那位美艳动人的大小姐同自己,怕是都落了她的圈套里了。
这倒还真是有趣的很,打量着眼前这张并不惊艳,却细致秀美的小脸,赵洛之的眼底浮起一抹薄薄冷笑。
“纪大人,此次之事,你着实不必自责。”
赵洛之开了口,扫过纪芙茵时,那一抹眸光意味深长。
纪云豪额角仍是冷汗涔涔,皇家之人,性格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六皇子口中说着没事,心里头想的却未必就真是这样。
然而就在此刻,一名美貌妇人低垂着头,在门前行了一礼,走了进来,来人正是刘姨娘。
“你来做什么,还不给我滚出去!”纪云豪再见到刘姨娘,心里便没来由的生出了一股子厌恶。
“罪妇是来向六皇子请罪的。”刘姨娘跪下来,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头,“殿下中的春药,是罪妇加进去的。”
“哦?”赵洛之略略挑眉,眸光却像是不经意地掠过一旁的纪芙茵,“刘姨娘?”
“正是罪妇,罪妇从前的事情,想必殿下也是有所耳闻的。”刘姨娘咬牙切齿地扫了一眼纪夫人,“罪妇着实不甘心就这样被那个狐媚子抢走了纪府嫡妻的位置,更不甘心那个小狐媚子抢走了我妃儿的嫡女之位!”
“贱妇,还不住口!”纪云豪脸色铁青,当日没有将这个女人赶出纪府,当真是天大的错误!
刘姨娘却一改往日对纪云豪言听计从的温顺,连看他一眼都不曾,继续伏在地上,就连声音都不曾有过一丝的低敛。
“罪妇犯了错,一人承担便可,可我却不忍心看我的妃儿同我一起因为我一人的过错受到责罚!罪妇被降成了姨娘,这并不足惜,可妃儿又有什么错?一想到妃儿将来会因为罪妇之过,连觅得一个好夫家都会成为难事……罪妇便一时头脑发热,想着来求六皇子殿下未必能成,于是便想出了那法子……”
“罪妇心想着,妃儿往日待殿下像是有意的,殿下又是重情重义之人,因此罪妇才想出了那般下作的手段……只是没想到,那药竟险些害殿下丢了命,罪妇感受一切责罚,只是还请殿下,救救罪妇那并不知情的女儿!”
赵洛之眉心微蹙,“听姨娘的意思,大小姐也是中了那毒?喊大夫去便是。”
“殿下有所不知,妃儿她……并不知那酒里被罪妇加了春药,昨晚她是、她是被迫……才……”刘姨娘哽咽着,头在地上砰砰磕个不停,“现如今小女失贞,妃儿又是个向来视清誉比性命都重的,方才便一直寻死,六皇子看在她并不知情的份上,救小女一命吧!”
寻死觅活?纪芙茵心中冷笑,庶姐应当是巴不得同赵洛之有了床第之欢吧。
“姨娘当真糊涂,殿下乃是皇家之人,就算姨娘现如今认了错儿,可毕竟已经损伤到了殿下的身体,皇子贵躯,姨娘怎可如此儿戏,就算殿下仁善,此事不再追究,倘若传到了帝君的耳中,姨娘怕是……”
纪芙茵面露悲戚神色,缓缓摇头。
刘姨娘脸上的肌肉狠狠地动了动,“殿下,罪妇知道自己难逃一责,伤害到了殿下贵体,罪妇愿以命抵罪,只求殿下可以放过不知情的妃茵!”
说罢,刘姨娘竟猛地站了起来,对准墙角,快步撞了过去!
“姨娘使不得啊!”纪芙茵惊呼一声,慌忙去拦,指尖却同刘姨娘的衣襟擦肩而过。
再然后,便听得“咚”的一声闷响,刘姨娘贴着墙壁,身子缓缓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