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进来的这二人,纪妃茵咬牙,“我房里的这些个丫鬟自然是比不得二妹妹房里的人,你们是何等的会做事,我却是白白养了一群米虫!”
落玉听了,心下暗笑,纪妃茵果真将怀疑的矛头对准了自己房里的那些个下人们,不痛不痒地安抚了几句,落玉将锦盒放在了桌上,“大小姐,这是我们小姐让奴婢送来给您的,小姐近日新得了一琴,却碍于技艺生疏,白白浪费了这好琴,又想到大小姐您向来喜好抚琴,便让奴婢给您送过来。”
“搁那吧。”纪妃茵现在还有满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没心思去应付两个那小贱人的奴婢。
落玉见了也不多言,弯腰行了礼便同青梅走了出去。
一想到自己如今双手经络被毁,弹琴这种需要技巧的事情根本就再也做不得,纪妃茵的心中就一阵怒火熊熊,再瞥见那上了锁的搭扣,心里更是坚定不移地认为这是纪芙茵送来羞辱她的,正在气头上的纪妃茵,脑袋里面像是乱成了一滩浆糊,在熊熊怒火无处发泄,周围的东西又给砸了个七七八八的情况下,她竟举起那锦盒,用力地朝地上砸了下去——
当她举起来听到里面那刷拉拉的琐碎响声,意识到不对劲想要停下来的时候,却已经是来不及了,锦盒已经被摔到了地上,连同里面原本就四分五裂的琴体一同摊了一地。
瞧见那琴体上面镶嵌的珠宝,纪妃茵的脑袋里面嗡的一声,这琴,不正是六皇子赠与纪芙茵那个小贱人的么?!方才听那落玉说,这是小姐新得的一琴……
“大小姐?!大小姐!?”
在丫鬟们急急的呼唤声中,纪妃茵竟又是一阵急火攻心,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入夜,纪云豪回到家中,照例便去到了纪夫人的房里,一进去便瞧见了正在垂泪的纪芙茵,以及一旁正在安抚着女儿的纪夫人。
“芙儿这是怎么了?”纪云豪问道。
“爹爹,女儿有罪,请爹爹将女儿交出去任由六皇子发落吧!”
说着,纪芙茵便跪在了纪云豪的面前,眼泪扑簌簌的落下。
一听此事是同六皇子有关,纪云豪马虎不得,却还是先将女儿搀扶起来,连忙追问道:“六皇子怎么了?为何要让爹将你交给六皇子发落?”
“六皇子送给女儿的琴,被摔碎了……”
“什么?”纪云豪也知晓那琴的事情,“你怎么会如此不小心?”
“不管芙儿的事。”纪夫人揽过女儿,一双柔美的柳眉微拧,“芙儿也是好意,心想着妃儿是个爱抚弄琴的,得了这稀罕物便让人送去给妃儿赏玩赏玩,结果妃儿也不知怎的了,竟大发脾气,将那琴给摔了个粉碎。”
听了夫人的话,纪云豪却仍是半信半疑,纪妃茵向来都是最为温婉柔和的那个,怎么可能一时间竟做出了摔琴这种事?
“回老爷的话,此事的确千真万确。”落玉应和道,“小姐吩咐奴婢将琴给大小姐送去,因那琴贵重,平日里小姐总是锁起来的,送去的时候也是锁着的,奴婢一时疏忽,忘了将钥匙一同交给大小姐,都快走出院子了才想起来,便折回去给大小姐送钥匙,谁知一进门便看见了大小姐将那琴狠摔在了地上。老爷若还是有疑,也可去大小姐的院里问几个丫鬟,先前夫人已经问过几个了,回答的都是同奴婢一样的。”
既然这么说,那便是真的了,纪云豪登时一阵恼怒,六皇子是什么人,他送的东西也是说摔就摔的?此事可大可小,若是六皇子不计较,几句话也便带过去了,若是被有心之人扣上一定藐视皇家的罪名,纪家怕是上下几百条人命都难保!
“爹爹不要生气,都是芙儿的错,只是芙儿实在想不通,姐姐为什么要摔了那琴,芙儿明明就说了那琴是六皇子所赠的呀……”
纪芙茵一脸懊恼,纪云豪却像是被什么突然给点通了一般。
六皇子同妃儿……先前他似乎听天儿提起过,六皇子同妃儿之间似乎相谈甚欢,难不成是她一听六皇子将如此名贵的琴送给了芙儿,心里便有了不痛快?!
纪云豪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个可能,心下登时便有些恼了纪妃茵,这么做简直就是荒谬到了极点,当即吩咐一旁的下人,“去将大小姐带过来!”
说罢,纪云豪又安抚纪芙茵,“芙儿莫怕,此事自有爹爹来处理,你就不要再多想了。先回去歇息吧。”
“是。”纪芙茵乖巧的应了,“芙儿听爹爹的。”
将妃茵找来之后,纪云豪自是言辞分外严厉地将其训斥了一番,其中还不乏明里暗里提点她,不要忘记一个世家小姐的本分,日后决不可同六皇子走的太近。
纪妃茵被训斥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想要辩驳那琴原本就是碎了的,却又毫无疑问又遭到了纪云豪的另一通训斥。
吃了一肚子暗亏的纪妃茵,就连想要同父亲告状都不知该如何说起,若说出自己双手经络被毁一事,必定会追查起缘由,可那凤仙花汁又的的确确是自己所制……纪妃茵垂着泪,看似乖顺地聆听着父亲的教诲,心里却早已经将纪芙茵千刀万剐了几万遍。
许久,纪云豪说的累了,才有些不耐烦地冲纪妃茵摆摆手,“听懂了就回去吧,明日还有一场宴席,你可莫要再让爹爹丢脸了!”
纪妃茵脸色涨红,含着眼泪应了,一转身回到院里,却迅速写了一封信,差了个小丫鬟,先是吓唬了一番,才让她将信送去了赵洛之暂住的别院。她将摔琴一事在信里写了个清清楚楚,相信等六皇子见了那信里所说,定会相信她才是。
次日的宴席设在了午时三刻,在去到那里的时候,纪芙茵竟在半路上遇到了赵洛之。
纪芙茵恭敬行礼,后退一步示意对方先行,却不料赵洛之竟迟迟没有再挪动一步,良久,才听他开了口。
“二小姐对那琴可是有不满意之处?”
“六皇子所赠之物,芙茵怎敢有所不满。”
不敢,而不是没有。赵洛之的眼睛玩味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他想不通她到底哪里来的一股子气性,竟敢摔了皇子所赠之物,更想不通她对纪大小姐何来的敌意,竟不惜冒险也要将这脏水转泼到她的头上。
打量了一番,赵洛之又冲她深深地望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了。
只是在离开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瞥,却令她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正琢磨着,只听一个声音自身侧传了过来,“二小姐,原来你竟在这里!”
纪芙茵侧过身,手里捧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包袱跑来的小厮她认得,是一直跟在顾含谦身边的。
跑近了,小厮将那东西交到了落玉的手中,“这些是公子吩咐小人给二小姐送来的,公子说他需得先陪将军直接去到席上,有所不便,所以便拖小人给送来了。”
“替我向你家公子道谢。”纪芙茵给了他跑腿的赏钱,看他走远了,这才打开了包袱,登时便笑了起来,“那么着急送来,还当是有什么宝贝呢。”
里面装的竟是几样自己爱吃的点心,自己也不过是曾经随口提过,他竟记得了,除了那几样点心,还有一些个时兴的小玩意,东西并不贵重,却着实很讨人欢心。当即便将那包袱重新包好,交给一个小丫鬟,命她先送回房里去。
入了宴席,气氛分明同上一次父亲升职时不同,许是因为有赵洛之在的缘故,大家都格外收敛了一些,就连熟人之间的寒暄也只是草草几句过后便坐去各人的位置上。
纪芙茵也去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抬起视线便看到顾含谦正坐在对面男宾的一处位置,见她看过去,顾含谦冲她微微点头示意,清朗俊逸的外貌,在一众王孙贵族里面竟也毫不逊色,反倒有种将众人都给压下去了的震慑力。
这种情境下,走进了打招呼自然是不便的,纪芙茵也以微笑所回应。
酒过三巡,先前还有些刻板的气氛,渐渐松懈了开来,也许是在酒的作用下,众人都放松了不少,今日来到纪府的,除了与纪云豪一同在朝为官的同僚,也有不少一同前来的少爷小姐们,也不知是谁先提议的,宴席竟变成了众位少爷小姐展露才艺比拼文思武略的竞技场。
先是礼部侍郎的女儿高歌一曲赢了满堂彩,后又是壮武将军家的儿子舞剑一番夺得众人惊艳,再又是某某大人家的女儿现场挥毫泼墨……一时间好不热闹。
原本最爱出风头的纪妃茵,此刻却像是蛰伏了一般,无声无息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是每当有某位小姐赢得满场喝彩夸赞的时候,她的眼里就总是会流露出一丝不甘与嫉妒……
瞥见她这样子,纪芙茵在心里冷笑一声,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一幕了,既然她这么渴望出风头,那她就做一回好人,帮她圆了这个心愿。
就在气氛已经快要到达最热烈的时候,一个略有些浑厚的女声却提名了纪妃茵。
“我先前听闻,纪家大小姐纪妃茵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等了这么久,也不见大小姐献艺,难道是要压轴不成?”
纪妃茵听了这话,先前暗淡的眸子顿时亮了亮。父亲先前虽然提点过自己,今日需得一切低调,可现在却有人开了这口,就算是父亲,想必也是不能拒绝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