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姐姐还应当谢谢我这个做妹妹才是,若不是我,想必六皇子也不会这么痛快便答应了会将你留在身边一事。”纪芙茵笑道,“是真是假,你也不必着急猜测,耐心等上一等,自然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纪妃茵冷笑,“你当我会相信,你真有那么好心?”
纪芙茵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纪妃茵,再不回应一言,转身便走出了她的房间。
纪妃茵现在正在最为悲痛的时候,可她却清楚她还不至于蠢到彻底昏了头脑的时候。
果真,待她离开后不久,留在那等消息的丫鬟便来回应说,大小姐情绪平静了不少,虽仍是悲痛,却没有再阻拦下人将刘姨娘抬去葬了。
“小姐,奴婢有一事不明。”等那丫鬟出了房间,落玉迟疑道,“小姐为何要帮大小姐?”
纪芙茵抬手,轻轻掀起茶杯上的盖子,袅袅香气蔓延眼前,“我没有在帮她,我是在帮自己。”
自大业初年以来,便没有过一家两姐妹嫁与同一皇子的先例,倘若她先想法子令庶姐成了六皇子的人,那她便可安全了许多。
落玉抿唇轻笑,“小姐如此看不上六皇子,想必是为了咱们顾公子吧。”
“你最近倒是嘴贫的很,八成是让青梅那丫头给教坏了。”纪芙茵点了点落玉的额角,却听得青梅叫屈的声音传来。
“奴婢就说小姐是更偏疼落玉的,怎的好的就是她自己聪慧,坏的便成奴婢教的了。”
纪芙茵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若是平日里少贫嘴些,我哪还能说你?”
“奴婢若要真成了那闷嘴葫芦,小姐怕是又会觉得无趣了呢。”青梅故作委屈,引得一旁的落玉也捂住嘴巴笑了起来。
突然,落玉脸上的笑便收敛了几分,对着门前,脸色有些冷厉。
“谁允你来的?”
站在门前的不是别人,正是素兰。
“进来吧。”纪芙茵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
“小姐,求您绕了奴婢,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一进门,素兰便跪了下来,哭得满脸是泪。
“得了,那些个求饶的话就别再说了。”纪芙茵搁下茶盏,冷眼望着她,唇畔一抹浅笑给人一种森寒的疏离之感,“你本就是刘姨娘的人,忠于主子没什么错,你不必来同我赔罪。”
素兰身子一抖,脸色煞白,嘴里不停地哭嚷着那些个求饶的话。
纪芙茵揉了揉眉角,“莫要再哭了,吵得人头疼。”
素兰闻言,立即噤了声,眼泪却始终停不下来,一张素净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你待刘姨娘忠心耿耿,倒也是个难得的奴才。”纪芙茵冷声道,“青梅,姨娘的棺材可是已经让马车拉出去了?知不知道要将那棺材葬在哪里?”
“回小姐的话,奴婢听说,老爷是打算让人将刘姨娘的棺材拉去乡下的庄子里埋了。再过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就该出发了。”
纪芙茵点点头,“如此,你便也跟着他们一起吧。你待刘姨娘忠心耿耿,我便给你一个身为奴才对主子尽忠的好机会。往后你便留在庄子里,负责替姨娘守墓吧。”
素兰嘴巴大张,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似的,身子哆嗦得厉害。
不待她开口继续求饶,又听纪芙茵笑道:“若是姨娘知道自己死后,还有如此衷心的丫鬟愿意终生不嫁替她守墓一辈子,想必九泉之下也会感动落泪的。”
这竟是……要将她发落到乡下庄子里一辈子了?!
一辈子都要待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一辈子都要孤零零的守着一座同样凄清的坟头……素兰嚎哭了起来,只是还不等她将一句求饶的话说完,立即便有身形强壮的婆子上来,将她硬是给堵上嘴,拉了出去,强行塞进了放着刘姨娘棺材的马车上……
刘姨娘的死并不光彩,自然也不会大操大办一番。姨娘的身份虽然算不得正经主子,但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家里死了姨娘,也还是会操办一下的。
至于这一次,若不是老夫人看纪妃茵可怜,想必连简单操办也不会有。
在老夫人的默许之下,纪妃茵在自己的院子里为刘姨娘设置了一个简便的灵堂,换了一身素白衣裳,一边烧着纸钱,一边默默垂泪。
见了她这模样,就连平日里最是刻薄的纪巧茵也上前替刘姨娘上了香,又安抚了大姐姐几句。
前来祭拜刘姨娘的人并不多,只有府里的三位小姐,和刘姨娘曾经的下人们。往日里,当刘姨娘还是大夫人的时候,同她交好的那些个妇人,却是一个都没有来,许是并不知情,也可能是压根便不屑于来一个失了势又死的不光彩的姨娘的灵堂。
纪芙茵来到灵堂的时候,从纪妃茵的手中接过燃着的香,对上她那双怨毒的眸子,淡淡道了一句:“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姐姐节哀顺变。”
“多谢妹妹今日来为姨娘上香。”纪妃茵口中道着谢,心里却像是在滴血,指甲狠狠刺进了掌心的肉里,若不是残存的理智警告着她该如何做才对,她怕是早已经上前同这个贱人厮打起来了!
纪芙茵上了香,正退到一旁的时候,却见到一抹墨色衣衫出现在了灵堂的门前,竟是赵洛之来了。
“殿下……”纪妃茵柔柔地行礼,尚未开口,已是泪眼婆娑。
一身素白的纪妃茵,看起来腰肢竟是比平日更加纤细了几分,尖尖的下巴分外惹人爱怜,一双柔美眼眸水气氤氲,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零星的细小泪珠儿。
这般无辜又惹人心疼的娇俏模样,怕是这世间没有一个男人会在看过之后还不觉心疼的。
纪芙茵心头冷笑,看来纪妃茵也不算笨到家,想必是早早便预料到了赵洛之今日会来,在打扮上可谓是下了一番功夫。看似再普通不过的孝服,穿在她的身上倒是别有一番味道了。
“起来吧,你方才经历了丧母之痛,这般虚礼便不必了。”
赵洛之终究也只是个男人,在对上这如花美艳的女子,心里不免也软了几分。
在搀扶纪妃茵的时候,赵洛之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纪芙茵脸上一闪而过的那抹不屑冷笑。眉心禁不住微微一皱,这位二小姐心里头,究竟在想些什么?
“殿下……”纪妃茵盈盈垂泪,顺势扶住赵洛之的手,一派摇摇欲坠的模样,樱唇痛苦地抿了抿,声音颤抖而凄楚,“妃茵从此……便再也没有娘亲来疼了……”
自赵洛之进来之后,纪灵茵行过礼便默默地离开了灵堂。纪巧茵却对这六皇子别有兴趣,只是在见到这一幕之后,方才还对纪妃茵颇为同情的她,神情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刻薄,嘴唇扁了扁,像是在鄙夷着什么似的。
赵洛之的声音也柔了几分,“刘姨娘临终前曾托付于我,往后我自是会照顾好你。你切莫要担心。”
“殿下果然是重承诺之人,姐姐能托付给殿下,我们这些姐妹也放心多了。”纪芙茵轻启朱唇,托付二字似乎无意间咬的格外重了一些,像是在提醒赵洛之他的“照顾”意味着什么。
“姐姐正是伤心之时,还望殿下多多宽慰一下姐姐,芙茵便先行离开了。”
说罢,纪芙茵便带着自己的丫鬟出了灵堂。
走出不多会,来到一片竹林旁的时候,纪芙茵竟听得一个有些清冷的男声唤了自己的名字。
纪芙茵柳眉轻蹙,顿住脚步转身一看,赵洛之正面带微笑向这边走来,只是她却不难看出他那微笑下面所隐藏着的薄薄愠怒。
“殿下不在灵堂里面多陪陪大姐,怎的这么快便出来了?”
“来看看甩掉包袱的二小姐,现在心情是不是正如我所想的那般好?”
“殿下何出此言?芙茵竟是有些糊涂了。”纪芙茵浅笑,像是从来都不曾读懂他眼底那抹愠色一般。
赵洛之眸中的怒意渐渐加深,却在快要到达顶点的时候化作了一抹笑意。
“你以为这样,便可以从容脱身了?”
纪芙茵眸光一寒,“芙茵不懂殿下所言。”
“纪妃茵倒是个国色天香的,像那样的美女,我从来都不介意身边多几个。你让我收下,我也是何乐不为的。只是若你认为,这样你便可以脱身的话……”赵洛之轻笑,凝视着纪芙茵的眼眸中,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殿下今日究竟是怎么了,说的什么,芙茵竟是一句也听不懂。但我却明白,姐姐现如今已经是殿下的人了,只盼日后殿下可以好生对待姐姐才是。”
赵洛之眼眸微微眯起,方才的笑意在眼中渐渐淡去,“我若是想要,你逃不脱的。”
这句话从他的薄唇中溢出,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一般轻柔,只是听在她的耳中,却像是这个世间最可怕最阴毒的诅咒。
攥起的粉拳中沁出一层薄薄汗珠,正僵持着,只听一个熟悉的温润男声自一旁响起,犹如一条柔软的链带,将她自万丈深渊中拉了出来。
“我说怎么找你不到,原来竟是在这里,让我好找。”
“顾公子。”纪芙茵侧过身,看到来人,脸上竟不自禁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你怎么来了?”
“六皇子殿下。”顾含谦走近了,才像是刚刚看到赵洛之一般,行了礼,又对纪芙茵浅笑道,“前些日子偶尔得了些你们女孩家喜欢的小玩意,这便赶着给你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