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怎么会在这儿?也是来观礼的吗?”
“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王素萍握了握狄元澈冰凉的手,视线不着痕迹的追寻着狄慧明那倍显凄楚的背影一点点延伸。
在仪仗队的簇拥下,狄慧明和薛凌香并肩向新房走去。
茭白的月色之中,刘黛的嘶吼声渐渐听不到了。
“今天的月亮真美,和三姨娘走走吧。”
王素萍淡淡的道了句,随即和狄元澈并肩离开了这混乱的人群。
过了后花园,便再也没有宾客的身影。
安安静静的,仿佛和正厅的喜气隔绝开了。
“刘黛的贴身侍女粉儿没有看护好二姨娘,已经畏罪跳井自尽了。”
王素萍沉了沉声音,随即补了句。
“她本在廊檐外偷听着你和刘黛说话,想要去搬救兵,我身边的丫头看到了,就提前送了她一程。这样就没什么隐患了。如果老爷真的有心调查此事,只需说今晚你与我在一起,也就不会有人起疑心了。”
“有劳三姨娘费心了。”
狄元澈面无表情的回了句,却依旧辨不得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今天这事不仅是成全了你,也是成全了我。刘黛坑害你娘,狄慧明坑害我的女儿,能看着他们二人痛苦,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我自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三姨娘的腿可好些了?”
“腿是好了不少,可是耳朵好像是出了毛病,总能听到灵飞叫我的声音……”
三姨娘猛地停住脚步,一脸苦涩的望着狄元澈。
“元澈,你不要怪三姨娘恬不知耻,我也不是在和你提条件,只是在拜托你。能不能让我见灵飞一面,不知道她在普渡庵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苦……老爷这一次是铁了心要和灵飞断绝了父女关系,我也不能去看她。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们母女见上一面?”
三姨娘越说越焦急,脸色已然涨得通红。
然而狄元澈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三姨娘。
是该说清楚实情的原委让她先有希望再是绝望,还是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罢了。
狄元澈叹了口气,神色终究是暗了下来,她将手炉换给了王素萍,道。
“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会安排您与四姐相见的。”
“好,好。”
只见王素萍的眼睛中猛然闪烁起一片兴奋的光芒,随即像破浪鼓一般的点着头。
狄元澈的话好像给了她一丝希望,也给了她活下去的动力和勇气。
望着三姨娘兴致勃勃离开的背影,狄元澈呆立良久。
扪心自问,她做不到善待所有人,但至少不要亏待了不曾害过她的人,例如三姨娘,这样便好吧。
第二天一早,狄振涛便带着狄慧明和薛凌香进宫去叩谢赐婚的皇恩了。
狄振涛不在,紫竹便也没有了那么多顾虑,直接来到了沉香园来见狄元澈。
“昨天还真是有够大快人心。刘黛死得极惨,被打得七窍流血面目全非,用草席子裹着扔到乱葬岗去了。大闹喜堂,又弄得狄家颜面扫地,老爷是真的恨毒了她。刘黛也真是傻,明明知道狄振涛爱面子,却非要往他的软肋上踩,活该死无葬身之地。”
紫竹说得格外咬牙切齿,然而狄元澈的神色却依旧是平静如常。
“狄慧明竟然没为他娘说上几句话?”
狄元澈冷冷一笑,随手接过墨玉递过来的杯子饮了口姜茶。
看到狄元澈面色不好看,紫竹的心头一紧,下意识便伸出手来探向狄元澈的额头。
“怎么喝起姜茶来了?受凉了?”
狄元澈不着痕迹的避开脸,躲开了紫竹的触碰,神色冷漠只是冷冷的道了句。
“昨晚风大着凉了,我没事。”
紫竹那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硬的悬在半空中,眸子眨了眨,一脸尴尬的垂下了眼眸。
“没事就好,我一会儿就去炖金银花汤水给你送过来,再煮些白粥。你今日就不要进宫了,在府里好好歇着。”
“不麻烦蒂姆了。我这里有墨玉和王嬷嬷,什么都不缺。”
狄元澈神色清淡冰冷,说不上是回绝了紫竹,当然也不是接受。
就是不咸不淡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墨玉的眼神极其不安的在自家妹妹和狄元澈中间游荡,总感觉紫竹对于狄元澈的这份关切已经过头了,可却偏偏什么都不能说。少爷下了命令,她的真实性别绝对不能说出去。
墨玉不怕别的,只怕自家妹妹真的陷了进去,爱上了这翩然俊朗又曾救了她的俏公子。
紫竹叹了口气,这才继续转回话题,说着狄慧明。
“昨晚狄慧明求着他爹爹好好安葬了自己的母亲,可是没想到狄振涛比他的心更冷。硬生生的把他逼去洞房了。刘黛的灵位也不会入狄家的祠堂,对外只说她是个疯了的侍妾,狄慧明的亲生母亲早已过世了。这样也算是维护了自己的脸面,也保全了狄慧明的脸面……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狄慧明这个人当真狠辣。昨晚明明悲痛欲绝,却还是耐着性子回了房间。狄振涛不放心,便安排了两个听房的嬷嬷。你猜怎么着……今日一早嬷嬷来回禀,说狄慧明把薛凌香哄得团团转,好一番巫山云雨,到了天快亮才消停。”
“自己的大婚仪式被人搞砸,薛凌香也咽得下这口气?”
狄元澈合着眼睛,若有似无的问了句。
紫竹低声一笑,继续为狄元澈解释起来。
“你是没看到狄慧明那副烧包的模样,今早来给狄振涛请安的时候把薛凌香照顾得这叫一个好,温柔体贴,爱妻情切。在狄家祠堂上香的时候,还许下了誓言,说今生绝对不会再娶其他女人,也不要侍妾,只有薛凌香这一个平妻……啧啧啧,自己的丈夫都说了这种话,薛凌香怎么会不感动呢,但凡有个一官半职的男人,谁不会三妻四妾,薛凌香直说自己三辈子烧了高香才得了狄慧明这个丈夫。”
“薛凌香说得没错,能得到狄慧明这个丈夫她还真是烧了高香。”
狄元澈冷笑着道。
“还有一件事,狄慧明今日一早还亲手杀了那四个没看住她母亲的家丁……一刀一个,压根没有费多少时间。看来他母亲惨死,他心中还会有怨气的。”
怨气狄慧明自然是有的,毕竟刘黛是生他养他的亲娘。
只不过对于狄慧明来说,感情什么的都是假,只有权利地位才是真。
昨日母亲去世,还能镇静如常的哄薛凌香,洞房,像个没事人一样进宫叩谢皇恩。
这样的男人,心脏早就和磐石没两样了,心狠至极。
所有阻碍他成功道路的,见人杀人,见佛杀佛。
这股子决心还是让狄元澈很是欣赏的。
一抹不着痕迹的冷笑划过了他的唇角,解决了刘黛,她也应该去办下一件事了。
只是不知道罂粟准备好了没有。
过了正午,苏洵便来接狄元澈入宫了。
经过几日的调养,宇文博律的身子骨也已经复原了,自然要把狄元澈叫进宫去。
狄元澈这刚一踏进乾清宫,宇文博律便状似生气的放下了手中的书。
“死小子!若是朕不派苏洵出宫去接你,你还是不打算进来看看朕?”
“嘿嘿,太医说皇上要调养身体,不能过度操劳,肯定也没有时间陪元澈玩的,所以元澈自然就没有过来。”
狄元澈一蹦一跳的坐到了宇文博律身边,依旧是那副痴傻的模样,尽然的小孩子心性。
奈何宇文博律就是喜欢他这副傻气儿,聪明的人他用着不放心,也就只有狄元澈能让他卸下心房。
“皇上的身体可好了?”
“当然好了,有了元澈提供的药引子,朕好得可利索了。”
狄元澈的视线不着痕迹的掠过宇文博律桌子上的奏折,一眼望去便看到了要废除他这个国师的字句。
那是桓国公呈上来的奏折,说他霍乱人心,动摇大齐根基,不能坐上国师一位。
桓国公是朝廷重臣,世代忠勇,这封奏折自然也是为了国家的利益考量。
只不过狄元澈要的就是动摇大齐根基,要的就是霍乱!
狄元澈慢悠悠的掉转回视线,一把扔掉了宇文博律手中的奏折。
“皇上大病初愈不要看这些了……我们出去走走嘛。”
“也好,元澈想去哪儿?”
“皇上不是为元澈修建了国师殿吗?咱们去看看国师殿建好了没!”
狄元澈一脸兴奋的道了句,宇文博律也宠溺至极的答允了。
狄元澈就知道宇文博律会听他的,所以便蹦蹦跳跳的跟在他的身边向着国师殿走去。
国师殿建在整个皇宫的西北侧,原先是千禧宫,现在要重新粉饰墙壁修建瓦楞建成国师殿,这大兴土木之举,足以见得宇文博律对于狄元澈的看重。
国师殿的装饰极近奢华,完全与宇文博律的乾清宫能够媲美。虽然还没有修葺完整,可是依稀能够见到它的轮廓了,红墙碧瓦,气派非凡。
“元澈还喜欢这里吗?”
宇文博律耐着性子问了句,看着狄元澈笑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喜欢得不得了!”
狄元澈重重点了点头,宇文博律的心情更好了。
“这里距离朕的乾清宫不远,以后元澈来往也比较便利……到时候就能方便元澈为朕讲解那本手札。”
狄元澈的心中不由得冷笑,果然,宇文博律这三句话过后便暴露了本意。
他之所以如此讨好自己,甚至不惜与桓国公对立也要保下他的国师之位自然是因为利用他。不过也正好,正合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