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这里,武桂儿已经快要被气疯了。
她撑着地面站起身,长袖冷冷的垂在身侧,连眼泪都顾不得擦。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这对贱人兄妹的!狄慧明断送了刘洪和我之间的情丝,杀不到狄惠生,至少我还能把一切报复在他的妹妹身上。”
话音落,武桂儿便头也不回的疾步往外走,又是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国师殿。
凤云对着面无表情的狄元澈福了福身子,一路小跑的追了出去。
两个人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狄元澈却依旧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盯着他的药炉。
“国师大人,奴才这就去将大门关好。”
小陈子恭敬的道了句抬步要走。
然而却被狄元澈抢先一步开口拦住了。
“不用关门了,一会儿凤云还会回来的。”
狄元澈抬头看了看朗照着月亮,苍茫深蓝的天宇中,见不着星星,可是那月亮却如玉盘般高挂于头顶。
“哎……今晚又睡不了觉了,再过会儿天都要亮了。”
听到狄元澈的话,小陈子立刻恭敬的回道。
“主子累了就先去休息,奴才去外面给您守着,不让那些闲杂的人打扰了您休息。”
“闲杂的人?凤云可不是闲杂人呢。”
狄元澈讷讷的道了句,接过小陈子递过来的茶轻呷了一口。
“我费了这么多唇舌才把矛头引到了狄慧明的身上,又怎么能前功尽弃呢?外面路黑,打盏灯去迎迎凤云吧。”
狄元澈轻声细语的道了句,小陈子随即提了灯笼离开了国师殿。
刘洪即将被逐出宫也算是情理之中,那刘洪天天被武桂儿以各种借口叫走,经常擅离职守,削减大内侍卫必然要从草包开始,将他赶出去,狄慧明也算是理直气壮。
只不过武桂儿这个人的思维简单,她不计那么多前因后果,只知道这个害得她和刘洪再也见不到面的人是狄慧明,就认准他那个仇人,武桂儿的思维一向如此简单,只是可怜了在背后为她筹谋的凤云了。
果然不出所料,没过多久凤云便到了。
夜里的风越来越大,狄元澈坐在廊檐下都要披上件厚衣服,然而凤云却依旧是那身薄衣急匆匆的赶来。
她的袖口都好像染了霜,整个人都蔫搭搭的。
“国师大人,凤云是替我家主子来给您赔罪的。”
凤云二话不说啪嗒一声跪在了狄元澈面前,整个人的肩膀都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凤云知道,今天我家主子的冲撞惹恼国师大人了,空口白牙来赔罪并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凤云特意带着一桩秘闻过来,只希望国师大人能够念在凤云的诚意上宽恕我家主子,善待她。”
话音落,凤云又恭恭敬敬的对着狄元澈一叩首。
脑门砰的一声撞在地上,态度却是十足十的谦卑,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
“国师大人,您可知道贤妃为什么在生下二公主后便以各种理由推脱,不再为皇上侍寝了吗?”
凤云抬眼瞄了瞄狄元澈的神色,随即面无表情的继续说下去。
“因为贤妃娘娘心有所属,不愿与皇上同房。只不过贤妃娘娘与我家主子不同,她心仪的压根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话到此处,狄元澈的脸色却没有半分好奇,只是面无表情的静静听着凤云说话。
“贤妃娘娘爱慕的人是住在延熙宫偏殿中的云嫔。”
听到这里,狄元澈却忽然笑了。她裹紧了身上的外衫,慵懒的靠在了椅背上。
“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贤妃爱慕云嫔,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你可有证据?”
“没有证据的话凤云不敢乱说。国师大人有所不知,皇上登基前还在王府的时候,贤妃和云嫔便同为皇上的侍妾,两个人同住一个园子,私交甚密。当时王府的侍妾不少,所有人都在想着法子争宠,只有她们两个人,从不过多表现自己。到了后来,皇上继位,贤妃和云嫔同住延熙宫,在贤妃生下二公主后两个人便更是低调。皇上一年到头不踏入延熙宫半步,云嫔和贤妃也没有半分不悦。这后宫那么多主子都是住在一起的。本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直到那日,奴婢撞见……”
话到此处,凤云的脸色也尴尬了几分,她吞了吞口水,继续道。
“您知道的,二公主生日当天,我家主子和贤妃娘娘闹了不愉快,转日傍晚,奴婢便挑了枚玉如意,想要送到贤妃娘娘那里,缓和下两位主子之间的关系。令妃娘娘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她一向桀骜,本是不许奴婢去的。可是为了娘娘在后宫中的地位,奴婢又不得不为她筹谋。到了贤妃娘娘那里的时候,门口没有人守着,奴婢便自己进去了。就在那窗下,奴婢亲眼看到云嫔和贤妃在彼此亲吻。”
凤云慢慢抬起头,眼睛中尽是诚恳。
“那晚奴婢连忙退了出去,此事不敢和任何提及,就连令妃娘娘都不知晓。今日,也只对国师大人一人和盘托出。”
只见狄元澈的眼皮儿一抬,眸子中忽的闪现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贤妃和云嫔之间互生情愫,我确实没有猜到。只不过……”
狄元澈慢悠悠的拉长声音,忽然间笑得灿烂夺目。
“从前的贤妃不争不抢是为了和云嫔过些安静的日子。可是现在的贤妃,已经想要争抢了!你的意思我已经懂了,你们家主子是小孩子心性,我自然不会和她计较,回去吧。”
狄元澈转了转自己腕间的佛珠,凤云却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
“国师大人,您可不可以想个法子让刘洪留在宫中,奴婢替我家主子求您了。”
凤云一脸的急迫,那种忠心为主的模样着实让狄元澈动容了。
她见过了那么多主仆,下人对主子忠心的她确实见过不少,只是……能够像风云这样费劲一切心思为自家主子筹谋的却并不多。
“国师大人,奴婢求您了。”
话音落,凤云便结结实实的给狄元澈磕了个响头。
狄元澈的眉头一簇,道。
“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丫头,没想到也有如此糊涂的时候。刘洪被赶出宫对于你家主子来说是好事一桩,在这皇城中可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能撞见贤妃和云嫔的污秽事儿,想必早晚也会有人撞见令妃的事儿。”
“可是……”
“没有可是!”
狄元澈猛地俯下身子,掐住了凤云的肩膀。
“是命重要还是爱情重要?你家主子选不对,至少你要替她选对!在这后宫中,主子和奴婢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凤云,你给我把脑子放清醒点儿。”
狄元澈的眼睛幽深平静,一字一语却尽是警告。
“劝你家主子早日断了念想吧,等到哪日东窗事发……我也救不了她。”
凤云是个识趣的姑娘,见狄元澈如此说便没有胡搅蛮缠,很快便离开了国师殿。
天已经蒙蒙亮了。
望着灰黑色的天际,一抹浅笑就这么划过了狄元澈的唇角。
凭他今日的势力,想要让刘洪留在宫中应该是不费力气的。
只不过……她不想这么做。
只有让刘洪出宫,才能激起武桂儿的火气,那满腹的火气总要发泄到该发泄的人身上才能事半功倍。
狄惠生在明玉宫中的消停日子也过得不短了。把一只蛐蛐关在暗无天日的瓦罐中一段时间后,总要把另一只蛐蛐放进去让他们斗斗法才好。
罂粟和宇文博律提了要去莫名山的事,宇文博律自然也爽快的答应了。
只不过现在因为碍着那西北来的太子在所以不敢轻易出宫。
狄元澈隐隐听说,莫名山行馆那边已经开始重新修葺了,等到腾跃一走,宇文博律就会马不停蹄的带着罂粟过去。
罂粟的阳寿不长了,如此说来,她必须要快点将那个西北太子打发走才行。
这边凤云刚刚进了长寿宫,武桂儿便迎了过来。
“怎么样?狄元澈说什么了?他会不会帮忙?”
凤云无奈的对着自家主子摇了摇头,眸子中却带着几丝懊恼却还是耐着性子宽慰武桂儿。
“娘娘,事已至此,皇上的龙印已经盖上了,国师大人也没有其他办法。”
“不可能!狄元澈不是很厉害嘛,他不是什么事情都知道嘛,为什么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了?没用!”
武桂儿长袖一挥,精致的容颜上脸却尽是焦急和忐忑。
“凤云,你帮本宫想想办法,本宫不想让刘洪出宫啊!你帮我想办法留住他,想办法留住他啊!”
“娘娘……”
凤云愁云惨淡的拉住了武桂儿的手,小心翼翼的安慰着。
“这些日子刘大人都没能来找您必然是遇上难题了。如果皇上的大印还未落,此事还有余地,现在皇上那边……”
“皇上皇上皇上!你是我的人还是宇文博律的人?”
武桂儿怒喝一声,却十足十的吓着凤云了。
“娘娘,您小点声音啊,这天都亮了,里里外外都是人,怎么能在长寿宫外直呼皇上名讳呢,咱们进屋去说。”
“事情已经如此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武桂儿赌气说道,却还是被凤云半拉着带进了长寿宫的内殿。
“我对于宇文博律来说,不过就是个控制我爹爹的筹码罢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想要爹爹带兵出征,又怎么可能善待我分毫。若是爹爹不去帮他打仗,朝中还有哪个武将有能力?他会放心让宇文长勋掌管兵权吗?”
武桂儿吸了吸气,继续道。
“现在狄慧明又娶了薛凌香,兵部和我爹爹之间互相制衡,这宫里宫外的所有人不过都是宇文博律的棋子!人生何其短,我为什么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过日子!我爱刘洪,如果不是因为宫中有他在,这红墙,这碧瓦,我难道要守着着空荡荡的长寿宫过日子嘛?”
“娘娘,您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