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中秋节，整个皇宫都被妆点一新了。
中秋，是谓团圆，四处的摆设皆是艳红色，唯独贤妃和云嫔所住的延熙宫倍显凄凉。
延熙宫门外门可罗雀，四下无人。只有两三个宫女太监在清扫着门庭。延熙宫并没有种任何花草，一切的一切都是极近简朴安和。
宇文博律一向喜欢娇艳的女子，富丽堂皇的宫殿，他不惜延熙宫的清雅素净，所以也很少过来。如若不是今日有话要问贤妃，或许他也很难踏入延熙宫半步。
看到宇文博律下了轿撵，太监便要通传。
他猛地一抬手喝住，大踏步的跨入门槛，打发了太监宫女守在殿外，只带了一个苏洵进门。
还未踏入正殿，宇文博律便闻到了扑入鼻尖的花草香。
那香味儿不是这后宫补给中常配的香料，隐隐的花香中带着厚重的青草儿，却是淡雅。
此时云嫔正坐在正殿的贵妃椅上绣着一团云图案的手帕，贤妃坐在一旁翻动着手中的书籍，两个人皆是不知道宇文博律过来了，各自做着手上的事情。
明明是两个如花美眷，却皆是不得宠，各自穿着苏丹静雅，都像是与世隔绝那般。
宇文博律一边跨入门槛一边轻声道了句，“贤妃在读什么书如此的投入？”
云嫔手中正拿着针线，她明显被宇文博律这突然的出现吓到了，针脚一偏便扎入了自己的指尖。
“唔……”
见着云嫔受了伤，贤妃也顾不得对宇文博律请安，连忙放下书去看云嫔的伤势。
“怎么这么不小心？”
血虽然留得不多，可却还是让贤妃担心了一把，她下意识便将云嫔的指尖放进了口中，漱了血。
“我没事。”
云嫔红着脸推开了贤妃的手，连忙拉着她一道给宇文博律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宇文博律唇上挂上一抹笑，轻声道了句，“你们姐妹二人感情很好，贤妃身为延熙宫主位，能够善待云嫔，朕很是欣慰。”
听到宇文博律如此说，贤妃下意识的将云嫔护在了身后，挽着宇文博律的小臂让他坐在主位上。
“皇上过来怎么不叫太监通传一声？臣妾也好出去迎您。”
“想看看你们在做什么，就没让太监吱声。”
宇文博律接过了贤妃递过来的茶杯，视线轻轻定在站在贤妃身后的云嫔身上。
“云嫔还是这么怕朕，连头都不敢抬呢。”
被宇文博律这么一说，云嫔吓得更加哆嗦了，小脸绯红着，不停的往贤妃的身后缩。
“皇上赎罪，臣妾，臣妾……”
贤妃的眉头下意识的拧了拧，反手拉住了云嫔的手，两个女人的十指紧扣，似是成为了彼此的力量。
贤妃连忙扯了笑脸，小心翼翼的道了句。
“皇上龙威，云嫔妹妹胆子小，自然是有些怕皇上的。”
宇文博律是何等敏感的心性，他的目光悠悠的定在云嫔和贤妃交叠的手指尖儿上。
“无妨，你们两个感情好，互相帮衬，朕自然也是开心的。你们两个坐下吧，今日中秋，朕陪你们说说话……”
云嫔和贤妃二人谢了恩，恭恭敬敬的坐在宇文博律的下首。
“做得那么远做什么？你们两个，到朕的身边来。”
宇文博律猛然一抬手，这不着痕迹的体贴，却结结实实的震慑住贤妃和云嫔了。
二人几乎同时抬头望向宇文博律，又都是怯怯生生的低下头去了。
她们二人跟在宇文博律的身边时日也不短了，如果是‘不得宠’也分等级的话，她们二人便是最不得宠的。
无论是曾经在王府，还是现在在皇宫，宇文博律只宠幸过贤妃一次，而那一次，她便有了二公主。从那之后，她们就算到宇文博律，也不过是在人影丛丛中看上一眼，亦或是宇文华裳生辰，宇文博律到延熙宫中看女儿的时候说上几句话。
宇文博律这个男人一向自私，对于自己不喜欢看不上的女人，位份会给，尊荣会给，宠爱却是半分都不会给，尤其是像云嫔和贤妃这样母家全部战死的女人，对他来说更加没有半分利用价值，所以也不会委屈自己去宠幸她们。
虽然宇文博律已经耐下性子想要让自己表现得体贴一点儿、可这三个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却还是不言而喻的。
“你们这殿里焚的是什么香？味道真好……”
“回皇上的话，是云嫔妹妹在御花园中采得百花制出来汁子做的香呢。”
宇文博律轻笑，“哦？云嫔还有这练香的手艺？”
“是啊……云嫔妹妹素爱练香。”
宇文博律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随即转头望向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云嫔。
“朕有事情要和贤妃说，云嫔就先跪安吧。今晚中秋大宴过后，朕会派凤鸾春恩车来接你……”
云嫔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愣，整个人呆若木鸡那般的愣在原地。
宇文博律从没有宠幸过云嫔的，他为什么会这么突然的要接云嫔走？
贤妃的眉心也下意识的蹙了起来，她转头望向云嫔，看到的便是那可怜巴巴的目光。
随即便打算开口替云嫔推脱了，“皇上，现在宸妃娘娘住在您的乾清宫养病，不方便云嫔妹妹过去吧……”
宇文博律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那双眸子中却是不容置喙的权威，“宸妃是宸妃，云嫔是云嫔，都是朕的后宫。”
此话一出口，便代表君无戏言，今晚，宇文博律是真的要临幸云嫔了。
云嫔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着，被旁边的使唤宫女护着带了下去。
殿内的宫女尽数被宇文博律摒退了，这偌大又清净的地方，只剩下了苏洵、贤妃和他三人。
斑驳的日光落在了殿外，殿内没有什么光亮，显得暗极了。这延熙宫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位置，天气凉了没有了日光便更觉得冷，刺骨那般的冷。
“贤妃，朕今日过来是有事要问你。”
宇文博律脸上的笑渐渐敛去，他放下手中的杯子，凝眉望着贤妃。
“那日一大早，你到乾清宫中和朕说元澈出宫的事情……你是如何知晓的？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听到宇文博律的问话，贤妃的脸上猛然划过一抹淡笑，眼睫低垂着，却掩饰不住那抹狠辣。
狄元澈啊狄元澈，既然你不想要帮助我，那么……我必须把你毁掉，不能让你有机会帮助其他人。
贤妃连忙扬起了一抹淡笑，随即温柔至极的帮宇文博律添了茶水。
“那一日，天凉了不少，臣妾惦记着住在公主阁的华裳，便着了几个人想要过去看看她。刚刚出了宫门，便看到国师大人鬼鬼祟祟的背了个包袱往外走，还听到他和旁边的太监在交代，好像是要去，要去……”
贤妃吞了吞口水，沉着眼眸状似小心翼翼的去看宇文博律的神色，一副胆子极小，生怕惹怒了宇文博律的模样。
然而她越是卖关子，宇文博律越是心急。他的脸色愈发的难看，大手紧握成了拳头。
“到底是要去做什么，你直说就是了！”
“臣妾听到国师大人在说，让太监安排马车，去襄辰王府。”
宇文博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声音也变得金色低沉了几分。
“襄辰王府？你可确定？”
“臣妾以向上人头担保所言不假，和臣妾同去的几名宫人皆是见证。”
就在这个时候，苏洵小心翼翼的在旁边帮了句腔。
“皇上，国师大人说去帮宸妃娘娘找毒菇，可那毒菇是在伽罗山上，他为何要去襄辰王府呢？依奴才看，此事一定要详查，真真的有蹊跷啊。”
宇文博律没有理会苏洵的话，反而是转头认认真真的望着贤妃，“除此之外，你可还知道其他的 ？”
宸妃深知自己的话引起了宇文博律的怀疑，那一日其实她根本就没有见到狄元澈，狄元澈的行踪完全是她派人跟踪才得知的。只不过在宇文博律这样的男人面前编造谎言，自然是需要功力的，要编的天衣无缝，小心翼翼，让这个男人对狄元澈额起了疑心便好。如果这个时候他说得太多，反而会让这个男人怀疑自己。
想到这里，贤妃便连忙恭敬的垂下头去，低声道了句。
“臣妾只听到国师大人要去襄辰王府，其他的，就没有听到了。”
宇文博律吞了吞口水，随即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
“好，朕知道了。”
离开了延熙宫，宇文博律便让轿撵跟在他的身后，自己便带着苏洵沿着小路往前走。
延熙宫通完乾清宫的这条路上并没有人，一片安静寂寥。
“苏洵，你说贤妃说的话朕能够相信吗？朕是该相信贤妃，还是该相信元澈呢？”
被宇文博律如此一问，苏洵立刻哑口无言了。
“……”
宇文博律的言下之意太过明显了。
因为贤妃这三两句话，他确实是怀疑狄元澈了。只不过又因为太相信狄元澈而不敢相信贤妃。
换句话说，他其实谁都敢轻易相信，谁都在怀疑。关键就要看谁能拿得出更让宇文博律相信的证据来了。
“皇上，奴才愚钝，还望皇上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