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对于她这样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自然是陌生的。
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忘记还原人形的浅浅,抖动了自己一身雪白的猫绒,看上去萌呆了。
走过路过的人群,都特意避开这只不像流浪猫的家伙,可能是大户人家跑出来的宠物。
独自逛了很久的小猫咪,很没有安全感,回去皇宫至少还有总管爷爷照料着,可路线记不清楚了。
妓院里走出了一位看上去清纯美丽的女子,没有粉黛的妆点,天然雕饰,不带妓院的庸脂俗粉。
朦胧的面上是上等的丝薄,透气清爽,给美人多增加了几分魅惑神秘。
她是雪妍,是这家妓院的头牌,出门便是乘坐华丽的轿撵,很少人能一睹她的芳颜,见得着的都是非富即贵。
至今为止,她还是一个清官人,因着出色的容颜,嬷嬷对她格外放纵,只要她有本事不用肉体欢愉给她赚到银子,卖不卖身就随她。
妓院的嬷嬷自然是精打细算的精明,一卖身就掉价,她也不希望捧起的头牌就没了,还得另外物色人选,风险不低。
雪妍是个可怜的丫头。当年天下大乱,还是个小姑娘,她眼尖瞧出是个美人胚子,便带着一起躲避天劫。
经过她一手的调教,空白的纸也可以画出色彩斑斓的图画。雪妍可以说是她颇为得意的作品。
女子漫不经心地倚坐在轿撵上,回忆着当年雨萱,亦或是木槿,国仇家恨,那个女子一开始便没有对自己坦诚过,而她却傻傻地掏心掏肺,最终害了她的国家,害了她的家人。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她有没有死在天劫下。她这样精灵的女子,应该不容易死掉吧。
不知道为什么,雪妍一直就觉得木槿没有死。如果再见,她必然不认识自己了。
想着出神,轿子咯噔一下,停得很急促。
外面响起丫鬟小叶子的声音:“小姐,有只好可爱的猫,您瞧瞧。”
妓院里有些名头的花主,都有配备自己专属的丫头,待遇生活情调和官家小姐无两样。
小叶子就是雪妍的贴身丫头。
女子滑润的手指轻轻地挑起轿帘子,隔着面纱看了一眼地上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白团子,心生怜悯地说:
“抱进来吧。”
“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小姐是要养着解解闷吗?”
小叶子爱不释手地摸着手中的白团子,这样纯的毛色,真是难得一见的极品。
现今,皇都里好多官家小姐都养个什么玩意,小姐若是喜欢,养着也不掉身价。
女人天生就比较柔和,自然也喜欢这种惹人怜爱的小家伙,雪妍没有反对地接过白团子。
她觉得第一眼见到这家伙,就感觉很有灵性,或许也是有缘吧。
女子轻轻地拍抚着手中的小猫,小猫煞有感觉地止住了恐慌的颤抖,安静地匍匐在女子的纱裙上。
这个女人像极了冰儿姐姐,和她一样喜爱白色的柔软纱裙,但是陌生就是陌生,冰儿姐姐是善良的,这个女人有点阴沉。
被抱住的浅浅自顾自地对比着,没办法,越比越觉得世界上再无比冰儿姐姐更好的姐姐了,拿她比冰儿姐姐,真是愚蠢。
要不是忘记变回人形,她才不会落得被人圈养的下场,圈养就圈养吧,既来之则安之,总比流浪强。
不知道冰儿姐姐找不找得到这里呢?
猫和人都在沉思,心中纠结的都是同一个人。
轿子平稳地落在皇宫门口,一个尖声尖气地语调在外面响起:“姑娘,快下车随咱家进去吧。”
雪妍深吸一口气,一入宫门深似海,当公主固然生活的艰难,何况一个身份低贱卑微的妓女。
自己的名声竟然那么快传入了大王的耳朵里,是意料不到的,但是也在情理之中。
大王凭借着一副白色纱巾蒙面的画像,连容貌都未见得,就招自己入宫献舞,这些男人看舞是假,看美人才是真吧。
这位年轻的帝王名声一直都不怎么好,出征之后回来,如同换了一个人,整个人由从前的顽劣变得阴霾起来。
整治朝纲,手段雷厉风行,贵族大官们都岌岌可危,人人惶惶不可自安。
抄斩了王后的满门,太师一党一夜之间倒台,流连在达官贵人间,烟花之地知道的消息也多。
这个时候,她就开始复国的计划。
故弄玄虚这招屡试不爽,天下的男人都一样,真情是假,虚情假意比比皆是。
雪楼国覆灭,他们的夙王撒手不管离开,丢下抛弃了他们。
流夙哥哥,你究竟有多狠的心肠!雪言菲死了,雪妍活下来了,她时刻谨记自己的侮辱,苟延残喘地活到今日。
她精灵地乘乱逃走,谁还顾得她这个王国的公主,一个个势利小人,只顾自己逃命,洗劫了她的寝宫。
不由得,女子的手握得很紧,抓住的裙纱都褶皱起来。
烦人的催促声再次响起:“不过是一个舞女,大王等急了的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还不滚下来!”
尖锐的声音没有刚才的礼貌,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哎,大总管,您怎么亲自过来这边了?”
“咱家出来瞧瞧,姑娘还没来,大王那边不好交代。”
说完,年长被尊敬的公公左顾右盼,却不是在看眼前不远处的轿子,他是在瞧着先前的小丫头没了影。
“公公,雪妍有礼了。”
女人抱着雪白的绒球猫,轻盈地在丫头小叶子的搀扶下落地,她肌肤胜雪,在白猫的衬托下多了些脱俗。
令看的人,看不见容貌,却能感到女子的灵动,不知道是猫的灵气大,还是人本身带有的灵气。
“姑娘快这边请。”
领头的公公毕竟是大王身边伺候的人,雪妍自然有这么眼力,对他是很恭顺的。
而另外一个狗眼看人低的阉人,她看了一眼,刻在心里,他日必定相报。
趴在女子怀中的浅浅不乐意了,转来转去又转回来了,她和皇宫咋嫩有缘。
雪妍直接被领到后殿准备着献舞,她把猫儿交给身边的小叶子,不知是因为喜欢,还是看出猫儿的灵气逼人,特地补充交代:
“看好它,可别丢了。”
“是,小姐喜欢就好。”
前殿的穆洛云平定了前朝,享受着美酒佳肴,思念着叫做冰云的女子,端详着画像上的女人。
不看容颜,光是其他,真的有些相似,睹物思人,在酒精的作用下,越看越像。
那踏节的盘和鼓已经摆好,舞女从容而舞,形舒意广。
她的心遨游在无垠的太空,自由地远思长想。开始的动作,像是俯身,又像是仰望;像是来、又像是往。是那样的雍容不迫,又是那么不已的惆怅,实难用语言来形象。
接着舞下去,像是飞翔,又像步行;像是辣立,又像斜倾。不经意的动作也决不失法度,手眼身法都应着鼓声。
纤细的罗衣从风飘舞,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络绎不绝的姿态飞舞散开,曲折的身段手脚合并。
带着面纱的脸颊,因为舞跳得精彩卖力,微微有些氤氲,看上去更加诱人。
雪白的肌肤在纱巾下若隐若现,弯曲旋转柔若无骨的身段,若即若离地施展开,勾人魂魄。
其他作陪的大臣们,面露陶醉地盯着殿中央的女子,眼睛里抹不去的亵渎,赤果果地冒犯。
他们只知道是个舞女而已,而且听说是都城里的名妓。他们眼里,这种女人装得再高尚纯洁,也是人尽可夫的形象。
没配过男人睡觉,在那种花街柳巷,谁信!
他们恨不得女子脱光了衣服在他们面前舞,那才是真正地迷人,那层薄薄的纱巾根本可有可无。
忍受着四面的轻贱目光,雪妍隐忍着咬紧下唇,眼神中并没有显示出别的情绪,反而越发的清纯迷人。
她只是要这个大王看上,别的人她不在乎,只要他沉迷就好。
女子看出高座上的男人,阴沉的脸,像秃鹫一般锐利的眼神,突兀地盯着自己,猎物般大量自己。
在这样强烈的目光下,保持淡定的人反而不是寻常人,雪妍心心念念着仇恨,所以她不能露出半点胆怯。
霸气霸道的男人是有征服欲望的,太过轻佻和胆小,不会被这种男人欣赏,她第一眼看见大王的时候,就判断出来了。
舞变幻多端,殿中的女子整个人都像是要飘飘欲仙,犹如坠入凡间的精灵。
令穆洛云想起那个大婚的夜晚,明媚皎洁的月光下的女子,清纯清新地不似凡人,那是他一生忘不了的独特夜晚。
眼前的女子像极了,她的舞跳得出神入化,像极了午夜飞舞在空中的冰云。冰云,她就是她。
醉意朦胧起来的穆洛云,招招手示意大臣们推下,让雪妍留下来。
大总管上前在穆洛云身边服侍着:“大王,今晚是要她侍寝吗?”
“侍寝?”提到这个词,穆洛云好笑地扬起邪魅,看起来令人慎得慌:
“那你就去准备,孤王要和她来个鸳鸯浴,美人,你觉得如何?”
后面的话是对雪妍说的,雪妍想想,柔声地说:“妾身是青楼女子,配不上大王的万金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