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林辰逸一口闷气在心里上不来下不去,最后竟打了个嗝儿。
唐妙筠噗嗤一笑:“行了行了,我特地给你请了位不错的先生,明日你见了他,说不定会喜欢。”
“先生不都是那副模样,满口的之乎者也,简直就是书呆子嘛。”林辰逸轻蔑道。
“这次可不是,我听说这位先生不仅博文多学,而且擅长剑术,无论文才还是武艺都远超常人。”唐妙筠说。
林辰逸虽然有些好奇,但还是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哼,能比柳东狂更厉害吗?”
“这个……哪有让他自己与自己比的道理?你明日记得早些去私塾,我先走了。”唐妙筠笑道。
“什么?”林辰逸险些没有听明白她话下之意,“你说柳东狂是我的先生!”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唐妙筠嘴角微牵。
“你要是敢骗小爷,小爷我一定不饶你!”林辰逸朝她挥了挥拳头。
次日,林辰逸果然早早就去了私塾。
“胡二,你去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出半日,林苍漠便有些坐不住了。
私塾那边若是一片混乱也就罢了,偏偏没有传出一点动静,事出诡异必有妖啊……
胡二不一会儿就回来了,面露喜色:“王爷,属下去看过了,八王爷在私塾练剑,好得很呢。”
“他肯练剑?不会是拿剑与人搏斗吧?”林苍漠实在难以置信。
“王爷大可放心,八王爷十分听那先生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事。”胡二说。
林苍漠愈发觉得事情古怪,起身道:“备马,本王要亲自去一趟。”
唐妙筠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盘糕点:“你就这般信不过我?你猜,我找了何人给小八当先生?”
“何人?”林苍漠看着她闲适的模样,心中也放轻了几分。
“柳东狂。”唐妙筠淡淡一笑道。
这人林苍漠略有耳闻,据说虽中了武进士,但拒绝了朝廷的官职,凭这一点,就能看出定是个放浪不羁的。
他不免有些诧异,唐妙筠这样安排,究竟是何意?
“林辰逸和他相处得很好,我看这样下去倒也不错。”唐妙筠拿起一块糕点,慢慢吃了起来。
“依这人的性子,会不会将八弟教成江湖侠客?”林苍漠道出心中疑问。
若放在从前,此事定会惹得他勃然大怒,但时至如今,他知道唐妙筠不按常理出牌,定是事出有因。
“即便真将他教成了江湖侠客,也没有什么不妥。他年纪还小,又没有母妃,不会被卷入储君之争,说得难听些,这辈子只是顶着个王爷的名号罢了,如此,又何必对他过多拘束?”唐妙筠道。
柳东狂这人她查过,身家清白,祖上还做过官,至多也是孤傲些罢了,断不会落草为寇,将林辰逸带入歧途。
林苍漠听了这话,不免有些无奈。
他曾承诺过,不让她和南儿被权谋沾染。眼看匈奴入侵,他要领兵作战,要面对的绝非外敌那么简单。若像上次那样中了毒箭,能否再见她一面都是未知数,更别说护佑她和南儿一生安稳。
“我走之后,你要好生管教八弟。”他道。
“放心,”唐妙筠见他面色阴沉,不由开口安慰,“我今日做了些东西给你防身用。”
说着,从袖中掏出几个玉瓶,摆在桌上。
“这瓶是蜃砂,可以让人神志不清,稍加试探即会口吐真言,若抓了敌方的探子,大可试一试。”
“这瓶来历可不小,是我用千年人参磨制的,还掺了些别的药粉,有解毒之效。”
“还有这个。咳,俗话说,好汉拉不过三泡稀,如果将其丢入敌方饮用的水源中,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好你个不战而屈人之兵,”林苍漠不由拿起那小小玉瓶,“这就是你曾在本王的臭豆腐里下的毒?”
“今天天气不错,胡二你说是不是?王爷,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唐妙筠摸摸鼻子,顾左右而言他。
回想往事,胡二恍然大悟:王爷那日腹泻不止,果然是唐姑娘所为!
“你的胆子不小啊。”林苍漠一拍桌子。
这个女人,真当他记性如此不佳吗?
“陈年旧账还提它做什么?”唐妙筠有些心虚。
她竟忘了自己曾用这药粉对付过林苍漠,不,不是对付,而是替林苍漠解毒。
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你若不要,就给我,这是最后一瓶了,药材难找得很。”她拿起玉瓶,收入袖中。
林苍漠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本王一世英名,算是毁在你手里了。”
“上天自有安排,或许你这英明,本就是用来给我毁的。”唐妙筠狡辩。
“你的脸皮倒很厚。”林苍漠眸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纵容。
“王爷,属下先告退。”胡二察言观色道。
他可不想继续呆在此处,打扰王爷和唐姑娘斗嘴……
“王爷,妾身也有事先行告退。”唐妙筠紧随胡二。
“站住。”林苍漠站起身,捏住她的下巴,“本王没说让你走。”
胡二识趣地从外头合上了门,见有下人正要端沏好的茶进去,便拦住道:“吩咐下去,一个时辰……不,两个时辰内,不得进书房打搅王爷。”
“王爷,妾身身子不适,你先忙吧,国事要紧。”唐妙筠轻咳一声道。
“如今倒是一口一个王爷、一口一个妾身,之前怎么一直对本王直呼其名?”林苍漠眉宇间尽是霸道,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肯轻饶她。
“凰主!”恰在此时,一人破门而入。
林苍漠看着这平白无故冒出的人,脸立刻变黑了。
“绿衣。”唐妙筠松了口气,神色与林苍漠恰好相反,她可是高兴得很。
“凰主。”绿衣看了一眼林苍漠,目光有些戒备。
“有什么话就说吧。”唐妙筠并不打算将林苍漠当外人。
绿衣犹豫了一瞬,说道:“凰主,二少爷恐怕有性命之忧。”
“什么?”唐妙筠脸色有些发白。
整个唐家,她最在意的便是这个弟弟。
随即,绿衣三言两语,向两人道出一个消息。
唐妙筠听后,不免觉得有些诧异。她原以为若有人想除掉唐泽,只会是当今皇上,没想到,竟会另有其人。
“我爷爷知道了吗?”她问。
绿衣点头:“我正是从长老口中得知的消息。”
“那就备马,我要回唐家一趟。”唐妙筠脑海中百转千回。
“我同你一起去。”林苍漠握紧了她的手。
“筠儿,你终于肯来看爷爷了?”
相府正厅,唐一空神色和蔼。
唐妙筠却总觉得,他那张老脸又变得狡猾了不少。
紧接着,唐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长姐。”
他今日穿着件玄色长衫,依旧是那副笑容和煦的模样。
“听说你要去北境了?”唐妙筠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递到他手里,“这是我亲手绣的,拿着吧。”
“长姐,你为何在香囊上绣葫芦?”唐泽不解。
“这是荷叶。”唐妙筠咳了一声。
“那就……谢过长姐。”唐泽尴尬道。
他知道唐妙筠向来绣工不佳,只是没想到……竟不佳到这种程度。
唐妙筠也是有些无奈,这身体的原主与她一样,都是不擅长女红的人,能绣出个东西已是不易,至于想要绣得像模像样,那还是等下辈子吧。
唐泽捏着那香囊,忽觉哪里不对。
香囊本该是塞满干花,这一个装的却不是干花,而是……更为细腻之物。
二人的视线短暂接触了一瞬,唐泽收起香囊,笑道:“长姐是来为我送行的吗?”
“正是,你要离京了为何一声不吭?”唐妙筠挑眉责备。
自从生下南儿,她的感触就慢慢多了起来,回想儿时那个被她欺负的鼻涕虫,再看眼前这个相貌堂堂、玉树临风的少年,她心中涌出些不舍。
“我正打算派人去请你,没想到你先一步来了。”唐泽解释道。
“好了好了,我又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唐妙筠说着,看了一眼唐一空,“不过你独自一人去北境,爷爷怎么放得下心?”
唐一空依旧是笑得慈祥:“正如筠儿所言,老夫准备广招豪杰,与泽儿一同奔赴北境保家卫国。另外,既然漠王爷今日来了,那老夫也就有话直说,泽儿与令妹的婚事……”
“这个不急。”林苍漠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摆明了是在敷衍。
不过也怪不得他,唐一空此时往漠王府递唐泽的生辰八字,绝非只图谋一桩婚事这么简单。
唐泽要去北境,若林媛儿嫁给了他,林苍漠这个当堂哥的,自然也要竭尽全力保护唐泽,不会让他无端端送了性命。
北境途中,出了一伙势力,自称涵云殿,据说养了一帮死士,无恶不作,极难对付,不久前有武将奉旨前去剿灭,结果被落得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如今,朝廷与涵云殿的梁子已然结下,此时再派唐泽去,无异于是让他送死。
这一点,唐妙筠是不知情的,方才,绿衣没来得及同她说这些。不过看林苍漠和爷爷此时的脸色,她隐约发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老夫听说,泽儿同镇北大将军前往北境,是太子举荐的。”唐一空看似不经意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林苍漠心知这个“听说”,一定意味着是确切的消息:“唐宰相认为,此事与太子妃有关?”
“王爷果然聪明过人。”唐一空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圣旨已下,就是唐一空也没有办法。之前皇帝曾封唐泽为林苍漠的副将,被他婉言拒绝了,一不过二,二不过三,要是再找借口不去,只怕是行不通的。
“她要对付我,冲我来便是,为何要对唐泽下手?”唐妙筠皱眉。
绿衣早已告诉她,想除掉唐泽是,正是她这个二妹。
唐诗若如今嫁给了太子,待太子登上皇位,她就是皇后,而唯一阻挠她当上皇后的,就只有唐家了。
她无法将唐家连根拔起,也一直未能除去唐妙筠,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有对唐泽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