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物力全都为宁翊准备齐全,甚至连起兵造反的理由都会帮他想好。
只不过,宁翊如果失败了,那王全胜也绝对不会再帮助他一丁点,甚至连他拉拢起来的党羽也全都会消失不见。
宁翊就会变成孤家寡人,一个人奋战。
王全胜还没有忘记,自己是东武人,而宁翊,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说到这里,陈平年也是心中感慨,言归正传,到了现在王全胜还是没有说出他到底隐瞒了自己什么秘密。
不过,陈平年也不想要再追问什么了,不管是什么原因,陈平年知道,他都是会为东武好。
“全胜,我累了,我想要回家,你呢?”陈平年语气疲惫的说道。
回家?这个词王全胜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听到了,他们的这一辈子全都给了皇宫,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家呢。
“都到了现在,我们哪里还有什么家呢……”王全胜神情黯淡的说道。
早在很久以前,陈平年就在京城城郊购买了一处民宅,里面花红柳绿,景色优美,虽然是在京城之中,却是远离尘世喧嚣,宁静致远。
这是陈平年长久以来一直打算的事情,等王平年什么时候收心了,或者他们的心愿终于达成,两个人就一起住在那处民宅中,不问世事,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怡然自得。
当陈平年把自己的这个心愿说出来的时候,换来的却是王全胜不敢置信的目光。
陈平年还以为王全胜是不相信自己的想法,有些激动的说道:“全胜,咱们都老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皇上已经说要把皇位传给大皇子,二皇子的事情你也已经知晓,不如我们……”
说到这里,陈平年的话却被王全胜冷声打断了。
他阴冷着一张脸往前面走了两步,“够了,这些话我现在不想听,以后更不想听,你我已经步入宫门,现在更是身居重位,想要离开哪里是那样轻而易举。”
话虽如此,可是陈平年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们虽然身为皇宫总管,可是说来说去还不是一个太监呢,就算是有天大的权利,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终究,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太监起身,还是会让别人瞧不起。
陈平年知道,虽然自己是皇上身边唯一能说上心里话的人,表面上多少人对他阿谀奉承,想巴结都巴结不上。
可是背地里呢,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笑话他,骂他是阉狗,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陈平年听的多了,也就不在乎了,被人骂,被人求,全都是皇上所赋予他的荣耀和屈辱,他只能默默接受,然后让一切都随风飘散。
当一个人什么都不在乎的时候,他还有什么不能做出来的,还会介意什么呢。
甚至,陈平年现在也是看透了,如果换做是静德皇后,她会不会希望自己和王全胜一直对与她的死因而耿耿于怀呢。
因为静德皇后的死因,他们让自己深深的陷入到一轮又一轮的危险之中,让多少人拼尽了性命去调查,可是结果呢,什么都没有得到。
看到百姓还有自己为了静德皇后而奔波劳碌,难道静德皇后就不会心疼吗,答案是肯定的。
如果换做是静德皇后,她一定会劝他们放手,不要一直记挂在心上,静德皇后的宽宏大量,恐怕就算是她知道有人会害她,也不会想着去报复对方。
一切终究都会有报应的,甚至陈平年也认为,有一天报应也会在自己的身上灵验,那一刻就是他为自己以前做过的事情恕罪的最好机会。
可是,现在陈平年想要唤醒王全胜,却不是那么容易,他以前丝毫没有意识到,王全胜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两个人的交谈没有结果,却忽略了,一直趴在长桌上的皇上。
等两个人因为意见不一而冷面相对的时候,皇上这才缓缓的坐起身子来,王全胜和陈平年皆是心中一惊,却也只能选择沉默。
皇上到底有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两个人的心里都没底,但是他们也知道不管皇上听到没有听到,他们也只有沉默的份儿。
皇上的双目低垂,并没有落到他们的身上,只是看着长桌的前方,自顾自的好像在思索一些什么。
越是如此,陈平年的心中越是紧张,在皇上眼中,一直都是认为他并没有参与党争,现在却说出这样一番话,恐怕是要伤了皇上的心。
片刻之后,皇上才缓缓的抬起眼皮,双目无光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
陈平年依旧是如同往常那样温顺谦和,而王全胜虽然也是低着头,但是皇上还是可以从他的身上感觉到那种无形的倔强,似乎是有什么梗在他的心里,让他耿耿于怀。
“陈平年?”皇上的一声呼唤,却是让陈平年失神了一下。
陈平年赶紧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奴才在。”
皇上转移目光,看向王全胜,似乎是察觉到皇上的目光,王全胜也是缓缓抬起头来,两个人四目相对,在王全胜的目光中隐藏着一种坚决和愤怒。
是愤怒,王全胜在生气,而且是在生皇上的气。
可是没想到的是,皇上在看到他的表情之后居然嗤鼻一笑,随即呵呵笑个不停,倒是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陈平年的心中一愣,不解的看着皇上,而王全胜虽然心里也是不明白,却依旧是阴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咳咳……”因为笑的太过用力,皇上又一次咳嗽起来,陈平年直接就要往皇上的跟前去,却被王全胜一把抓住了手腕。
陈平年不明白王全胜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皇上到底是笑什么,他越加的发现,自己和这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是一点半点。
皇上咳嗽的许久,脸都憋红了还在笑,却是让陈平年的心里越加的不能明白,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陈平年,王全胜,你们是结义兄弟,在进宫之前就是了,对吗?”皇上从袖子中掏出手帕,不找声色的在自己的嘴上擦了一下。
陈平年点头称是,王全胜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回应,似乎,是他对皇上有什么怨气一般。
皇上没有多加理会王全胜,接着说道:“你们以为,静德皇后的死是谨修造成的,所以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静德的真正死因,或者说,谨修杀害静德的证据,对吗?”
想不到皇上居然知道了这件事情,陈平年很是惊讶的看了一眼王全胜,而王全胜的目光却是带着质问,似乎是在埋怨他把什么事情都和皇上。
这件事情不是陈平年说的,他也没有任何理由要告诉皇上,陈平年赶紧对王全胜摇头,表示自己的清白。
而王全胜却已经不再理会他了。
皇上低头看了一下手帕上的血渍,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又将手帕放回到袖子中,继续说道:“这件事情你们已经调查了有二十多年了,现在结果如何?找到证据了吗?”
皇上并不在乎陈平年和王全胜之间的怀疑,只是不紧不慢的问着,似乎也在等待着这个答案。
陈平年和王全胜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被皇上问起的这个问题,让他们心中愧疚。
二十多年的时间,他们一直认为只要自己锲而不舍的追求答案,就一定会让静德皇后沉冤得雪。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们的心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可结果却一直遥遥无期。
不管是谁,心中都会多了一分悲凉的。
皇上没有在意他们的答案,只是接着说道:“静德皇后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她的尸骨大概都已经腐烂了吧?”
这句话一问出来,王全胜和陈平年皆是脸色一变。
“可是,静德皇后的美名还在民间流传啊,百姓们对静德皇后的追随二十多年却一点也没有消减,反而是把她当做神一样供奉起来,呵呵,有时候连朕都是心生嫉妒,静德皇后她凭什么都已经死了还会让百姓们念念不忘呢?”
“恩?你们说呢?”皇上的询问,让王全胜和陈平年抬不起头来,这其中的原因恐怕只有王全胜知道了。
因为王全胜让他的人在百姓中一直传诵静德皇后的美名,这才让百姓们对静德皇后过分追随,如此一来,不仅没有丝毫减少,反而越加繁盛。
可是,这样做换来的结果,却依旧是不容乐观。
不仅静德皇后的名声在东武越传越大,甚至一些邪教或者心存不轨的宗教组织借用静德皇后的美名肆意敛财,草菅人命,甚至就连官府都暗中勾结,百姓愚昧,明明已经苦不堪言,却还是盲目信从。
多地发生了女子失踪,百姓全家被杀的案件,其实王全胜全都有所听闻,可是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事情也只能放任自流,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地方太多,案件太多,他一个御膳房总管还要分饰两个角色,哪里还有那个闲心去管那些闲事。
所以,这些事情被报告给当地官员之后,他们会怎么处理,王全胜根本就没有在意,再说了,只要当地官府打出了是借用静德皇后的名声,那谁还会再说些什么呢。
可是,这一切事情全都被皇上握在手心中,今日陈平年和王全胜说起,皇上也不想再瞒下去,他们有必要好好说道一番了。
“就从这十几年开始吧,举国各地发生的静德皇后信徒被杀的案件,一共一百三十八起,死伤将近三千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年少无知的女子,她们被用各种不同的名义送往各个官员的私宅还有那些邪教之中供人享乐,王全胜,这些你都知道吗?”
皇上的语气很平淡,就好像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样。
这些事情王全胜自然是不清楚,他也懒得再去费心这些事情,不过既然这些事情皇上已经知道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作为这些事情的始作俑者,会受到的惩罚也是绝对性的,王全胜,性命堪忧。
所以在这个时候,谁也不敢估量皇上会做出怎样的回应,王全胜更是心中已凉,做好了迎接皇上的惩罚。
人生大不了一死,王全胜生无可恋,他又怎么会畏惧死亡了。
当陈平年站出来的时候,王全胜丝毫没有意识到,陈平年接下来要说的话,到底会是什么。
“皇上开恩啊……”陈平年突然之间往前面走了一步,对着皇上行了一个大礼,匍匐在地,头深深的埋在双臂之间。
如此大案,谁如果出面求情,简直就是在往自己的身上揽罪,除非他是活腻了,否则绝对是有多远就躲多远了。
陈平年的求情,完全出乎了王全胜的意料。
“平年,你这是干什么!”王全胜瞪了一眼。
陈平年依旧没动,保持着自己的姿势对皇上说道:“皇上,王全胜的所为只不过是为了找到静德皇后的真正死因而已。”
说到这里,陈平年也是彻底豁出去了,这些话压抑在他的心里几十年,今日就算是死,他也要说出来。
“皇上,静德皇后的死是我和王全胜心中的一个梗,当年若不是因为静德皇后赏赐的一碗饭,我和王全胜早就饿死了,静德皇后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她被人害死,我们怎么能甘心,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为她报仇呢!”
“你凭什么说静德皇后是被人毒死,你们这么多年潜伏在皇宫之中却依旧没有结果,现在还这样执迷不悟,只不过是在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借口而已!”
皇上心中的怒火也被点燃,他本来不想如此相向,但是陈平年张口一个静德皇后,闭口一个静德皇后,眼中只有一个死去二十多年的女人,枉顾他皇上的尊严在什么地方。
到了现在,最为皇上身边的红人,陈平年自然是听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皇上是在嫉妒静德皇后。
东武是皇上的天下,可是他的子民却在极力拥护一个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对于他的存在,对于他的法制甚至全都视若无睹,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生气。
更何况是霸道的几乎不能容忍丝毫自己的权威受到威胁的皇上。
陈平年明白了,他们对于静德皇后的怀念以及忠诚,已经引起了皇上的愤怒。
“皇上,您说的很对,我们对于静德皇后的怀念,只能是一种形式上的行为,而不应该将自己的想法遍及出去,乃至影响整个东武的百姓。”
陈平年坐起身子,双目低垂,接着说道:“静德皇后的恩情是施舍给我和王全胜两个人,而我们却将自己的想法影响到普通生活的百姓,让他们不能安居乐业,甚至在享受皇上的恩赐之中还心中感激着别人,这是对皇上的不敬,更是对皇上恩赐的一种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