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梅亦落在了他的肩上、发上,以那般清淡寂寥的背景而存在着,仿佛更添几分冷香与妖娆。青灰色的衣袍处于这姹紫嫣红的梅林中,遗世独立一般,肩头发丝如墨流泻下来,掩盖不住那双清冷的眉眼,还有眉眼里依稀夹杂着的怒气。
凤时锦觉得空气有些不够用,他这般紧逼着自己,微微张着口,一口一口吐纳着呼吸,眼前阵阵花白晕眩。
君千纪冷声问她:“不是说让你乖乖待在家里,你便会乖乖待在家里吗?不是说哪里也不会去吗?不是信誓旦旦地要在家等我回来吗?那么现在呢,你好好告诉我,”他一字一句地问:“你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地方,为什么又会成为苏顾言的四皇子妃?”
“师父我……”凤时锦张口想解释,可是她发现在君千纪这样的质问下,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为师纵容你,你便可以如此欺骗,因为你知道为师始终会原谅你?”
凤时锦胸口起伏得厉害了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她觉得胸腔的那个地方胀胀鼓鼓的,像是生了什么东西一样,随着君千纪的每一句话便开始隐隐作痛:“你是不是以为为师的心应该比你更强大更坚硬,能够包容你所做的一切?”
“不是的师父。”凤时锦垂下头,用力地摇头。
师徒俩在梅花林里静默许久。君千纪最终还是一点点站直了身体,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渐渐淡去,他在等凤时锦解释,可是他等了这么久也不见她说出个一字半句。
他道:“可能是为师错了,为师过于自信。让你和苏顾言都看清过去,以为你不会再在意他,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去,如今看来,你这般疯狂执着地想要代替你姐姐,是因为谁也取代不了他在你心中的位置是不是,就连为师也不能。”
他松开了凤时锦,淡然转过身去,轻声喃喃:“你还是想当他的皇子妃,你若要去,为师不拦你。”
听了君千纪的话,当君千纪转身要走时,凤时锦感觉胸腔里仿佛突然就被人剜去了一块,那种空洞的痛越扩越大,永远也无法弥补。她当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是君千纪就这样走了,可能他都不会回头了。
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呢?
一直以来,是有他的纵容,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是有他的包容,她才能尝试着从过去走出来;也是有他的宠爱,她才能一点点正视这样不堪的自己,能从这其中尝到一丝丝甜头。
那么到底是不是,太过依仗着他的纵容和宠爱,自己太过得意忘形了呢?
得意忘形到觉得欺骗他也会得到他的原谅;得意忘形到不管做什么他都会默默支持、不会离开;甚至得意忘形到忘了他会不会介意、会不会难过……他也是会难过的……正如自己现在这样,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这么难过……她的确是个好自私的人。
一心只想着自己,想着去报复,想着去终结。却没想过,这一切的勇敢和坚强,都是他在背后无形地给予她的。
等凤时锦回过神来时,发现她已经抓住了君千纪的衣角,君千纪的脚步顿在了原地。他背对着凤时锦,看不到她的卑微和可怜,她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竟不受控制地不知何时淌了满脸泪痕。
理智告诉她,或许明明让他离开才是最好的。
只是……她做不到……她控制不住自己,无法忍受他就这么离开。不想他生气,不想他放任自己不管……半晌,她深吸两口气,压下喉咙里哽咽的哭声,带着乞求的语气:“我不当皇子妃,我不去……你能不能别走……”
君千纪神色晦暗不明,双眸低垂。
“为什么不想我走?”
凤时锦摇摇头,泪如雨下道:“不知道,就是不想你走……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我之所以答应苏顾言……是因为帮完这一次我就和他两不相欠了……我想报复凤时宁……我想让她尝尝被人代替是什么样的滋味……师父,你不生气好不好?”
君千纪转过身来,幽幽地看着她。
她有些无力地背靠着梅花树,红梅还在飘落,颤了她的眼帘,亦颤了她眼角的泪。她穿着这么好看的衣服,梳着这么好看的头发,她的每一丝的美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君千纪的面前,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到那他依然想,她的一切美,都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凤时锦仰头望着他,哭道:“我不是故意要……”
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只是话还没说完,君千纪就已经吻上了她,她差一点就犯了大错了,她恍然意识道眼前的这个人时她的师父啊。此时,一颗心,悸痛得像是要跳出来了似的。
明知道他离开是最好的,可那时她清晰地明白,再好也是不舍的。她舍不得他就这样离开,舍不得……凤时锦抱住他,希望他们都能够恢复理智,但是,现在他们的姿势真的好让人不浮想连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