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时锦的声音悲悯而飘渺:“你到底如了谁的愿呢,你和兰乐的事情又能碍得着谁呢?爱着一个人,谁说忘记就一定是解脱?不管你记不记得,明天你都会嫁给另外一个人,你要真想如了别人的愿,就把它吃下去;你要是不想,你也可以不用吃,拿出你以前七公主的气魄来,不也照样难不倒你么,就算是嫁给了另外的人,心里还爱着一个人,也还算是你可以珍藏的东西,若是忘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苏连茹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忘情丹,然后伸到凤时锦眼前,道:“若换做是你,你吃吗?”
也不知为何,第一时间浮现在凤时锦脑海里的人不是苏顾言,而是师父君千纪。要是让她选择的话,不管有多么痛苦,她定然不会为了区区一颗忘情丹能解一时无忧而忘记最重要的人。
所以凤时锦的回答是坚定而真实的,道:“真有那么一个人值得一辈子记住的话,我是不会吃的。”
对于苏连茹来说,不吃才比吃下痛苦吧。
苏连茹仰头大笑起来,然后道:“你凤时锦有骨气,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是因为你根本不曾像我一样进退两难地遭遇过!”她渐渐收起了笑容,面色苍凉:“可不管你有没有遭遇过,我苏连茹绝不逊色于你!”说罢她当着凤时锦的面将丹给抛出了窗外:“劳烦你去传话,我不会忘记兰乐,只要能保他一命,明日我愿意好好嫁人!”
就在凤时锦跨出她寝宫的大门时,苏连茹的声音在背后传来,道:“你给我记着,此生你我都是水火不容的敌人!来日,要是有机会,我不会放过你!”
天色已然黑了下来,凤时锦站在寝宫外面,这时皇帝身边的王公公已经奉命过来问话,恰好听到了苏连茹最后说的几句话,一时看着凤时锦有些怔忪。
凤时锦耸耸肩,对王公公道:“想必王公公也听到了,那丹也被七公主给扔出来了,就不需要再让我传话一次了吧?”
王公公略有些叹息道:“七公主如此执着,苦的只能是她自己。”他抬头又对凤时锦道:“皇上因为七公主的事一直不胜烦忧,七公主这边咱家会向皇上传话,只是这丹药一向是国师府炼制的,眼下七公主不肯服用,也得时锦姑娘亲自向皇上说才可以……”
凤时锦心里冷笑。只不过还不等她开口说话,苏顾言便好巧不巧地来了。他从后冷不防出声道:“国师府是负责给皇室炼药,我却不记得他们也负责给人喂药。七公主不肯服用,王公公莫不是想把罪责推到她的身上?”
王公公退居一边,垂头应道:“老奴不敢,老奴参见四皇子。”
苏顾言站在凤时锦身边,又道:“你且如实禀报了就是,皇上英明,断然不会因此而责怪到凤时锦的身上。今日国师有要事才让她送药进宫来,托本皇子顺道进宫的时候照拂一二,现下见她似乎已经做完了自己的分内之事,久不回去恐怕国师大人该着急了。”
王公公道:“四皇子说得是,如此老奴便先行回去回话了。”
苏顾言点点头表示应允,王公公才带了来时的两个太监又折返了回去。
凤时锦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最终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与朦胧灯火之中,道:“你这样横出来,就不怕得罪了他?”
苏顾言道:“要得罪的话,早该得罪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总不能看着你犯险。”
凤时锦走下眼前的石阶,淡淡道:“我又不是傻,同样的亏总不会吃第二次。就算你不来,只要我不愿,他王永福也绝对束手无策!”
只不过一提起宫里端坐在龙椅上的九五之尊,凤时锦嫌恶至极。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苏连茹的寝宫外面的院子,而是顿了顿又转身走进了花丛里,与苏连茹寝宫的那扇窗遥遥相隔,然后蹲下来东翻西找。
苏顾言自然也跟了进来,蹲在她身边问:“你在找什么?”
“师父给的药。”
“她不是不愿吃么,找到了又有何用?”
凤时锦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不知道我师父炼药很辛苦么,说不定哪天你吃得上。”
看着凤时锦一寸寸翻开浓密的草茵,苏顾言一愣,然后莫名地笑了笑,亦跟着开始翻找了起来,道:“你也用不着如此咒我。”
两人摸索了半晌,后苏顾言终于在一棵树脚下的草丛里摸到了一粒丸子,抬起手来,手指间似乎还夹杂着草木泥土的芬芳,两指赫然拈着一枚药丸,给凤时锦看,道:“可是这颗?”
凤时锦一看,赶紧从他手上夺了过来,起身便走出草丛。苏顾言跟在她身后,随手拂了拂白衣沾上的草叶。
然,正待凤时锦要将那枚药丸装进锦盒里的时候,手上动作停滞了瞬间。她脸上的表情有细微的变化,好似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的气息。师父的话犹在耳边,来时便警戒了她,不可对此丹观其色、嗅其味,否则容易受到影响。
苏顾言见她站在原地又不走了,道:“怎的,可是找错了?”
凤时锦还记得师父说,此药是以凌霄花为引,可是她对凌霄花再熟悉不过,眼下却毫无一丝凌霄花的气味……先前在苏连茹寝宫里丝毫没有注意到,眼下药流转到了她的手上,竟叫她一下子就察觉出了异样。
一时间凤时锦有些纠结,到底是应该遵循师父的话还是顺从她自己的直觉,她忽然间觉得师父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凤时锦端视着手里的药丸,片刻之后心里有了计较,她不去观其色,只闭了闭眼睛,淡淡而专注地嗅了嗅药丸散发出来的气味,然后身体便是一震。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凤时锦眼里布满了不可置信。难怪她觉得熟悉……这药分明是……分明是……“不……不可能的……师父他不会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