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将曼亚小心地扶回抬高的床头,喉间轻溢一声应答。
“把相片删掉。”就算病得再重,脑子烧得像是糊了一样,曼亚也没忘记他手里那些关于自己隐私的东西。
他一双墨色如夜幕的眼,深深看她,瞳底深处凝结一个病态怏怏的曼亚,沈奕城浅抿了唇,淡淡点头,“好。”
“立刻,当着我的面。”曼亚提要求。
沈奕城双眉微拧,却是没有多做犹豫,摸出兜里的手机,滑动屏幕,不过他忽又顿住,黝黑的眼看她,“是你自己来,还是我?”
望着他递来的手机,曼亚轻轻咬着干裂的嘴角,“你删。”
那些不堪的东西,她见都不想见。
沈奕城收回手,指尖在屏幕上熟练而又迅速的操作起来。
曼亚想上洗手间,他扶曼亚下床,其实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去,曼亚本想拒绝的,但每走一步,身体就疼得厉害。那些疼痛深刻而又清晰地提醒她,昨夜身边这个男人,是多么残忍地掠夺。身体各方面都在一个极度虚弱的状态,曼亚也就勾着他手臂,强忍疼意,一小步一小步,走进洗手间。
曼亚想,这次他可真够狠的,把自己伤得不得不看医生了。
出了洗手间,曼亚要他带着自己去看妇科医生。
他扶曼亚在位子上坐好,自己排到长长的人龙后。终于轮到他,挂号的工作人员问,“什么科?”
“妇科。”视线正专注于操作软件的小姐头扭过来,看窗台前的男人英俊不凡,难免会体贴心细一些,“今天有三个专家,你挂谁的号?”
“哪个好?”
“陈教授,一级专家,挂号费100,男的。”
男人?双道浓眉浅拧,沈奕城想,一个大男人什么不好学,偏爱看女人那种地方。不要!
两个钟后,曼亚被沈奕城扶着,走进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的诊疗室。
“男士止步。”护士将沈奕城拦下,不准他进。
“你在外面等,有事我再叫你。”妇科常规检查区的椅子上,全是女性,他一个大男人杂在女人堆里,别说他,曼亚都觉得不好意思。真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脸不红气不喘无视那些打量的目光的。
“她身子不舒服,你把她照顾好。”进不去,沈奕城只得转头托小护士帮助。
小护士点头。
见曼亚被她扶着走进诊疗室,沈奕城这才在最近的椅子里坐下,耐心等待。
偌大的等候区,尽是女人,一个大男人坐在她们中间特别扎眼,不少人都把目光投他脸上。沈奕城微微面烫,低下头玩手机。
二十分钟后,小护士出来,“请问你是病人家属吗?”
出问题了吗?
一般被请家属,那就是很严重,沈奕城紧张,一下子站起来,双眸尽是惶恐地看小护士,“她怎么了?”
小护士安慰地笑,“没大碍,不过医生请你进去。”
诚惶诚恐地随小护士进来,年长的医生婆婆面容严肃,她要沈奕城在桌前的方凳坐下。沈奕城目光自动搜寻曼亚的影子,一侧的帘子放下来,里面依晰有人影晃动。
“医生,她没事吧?”医生婆婆埋头在病历上写写画画,也没告诉自己曼亚究竟什么情况,沈奕城急得都快冲上去拍桌子了。
慢慢,医生抬起一张不苟言笑的苍老面庞,“没事?大面积撕裂,你认为会没事?说得明白一些,她现在上个厕所就像有人在伤口上撒盐,你说难受不难受?”
被个上了年纪的长辈教训,又是这种事,沈奕城难为情地搔了搔发梢。知道自己做错了,他不敢吭声。
不得不说,长得帅就是有任性的资本,纵然是个老婆婆,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板着脸训了两句,便就和蔼地教育起来,“同房时,男性要注意方式方法,太过野蛮粗鲁,让自己舒服了,女性却会很痛苦。有些还会在身体下留下无穷隐患,这些隐患甚至作影响终身!”
沈奕城受教一样的点头,“是,我会注意,往后不会了。”
“技术,技巧,也很重要!”许是见多了这种只为一已之欢忽略女人的男人,医生婆婆觉得既然来了,那就有必要把一些基础知识再给宣讲一下。
“现在年青人学习的渠道很多,平时可以多学习,努力提升自己嘛!”
沈奕城帅气的脸,微微泛红。
刷一声,帘子被人拉开。
曼亚被小护士扶着出来,见到她,沈奕城赶紧过去搀着,还细心地将那些扎在她衣领内的头发撩起来,整齐地拢到一侧肩头。
他还是关心这个女孩的,医生婆婆无奈摇头,“这开了些药,有口服的,也是外用,自己去药房取。”
被医生婆婆教训一顿,沈奕城扶着曼亚出来。记忆里,从来没人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连奶奶都舍不得!但他却一点不生气,他只后悔,自责……
刚才医生说的那些,曼亚也听见了。虽然尴尬,不过昨夜的他,不顾自己剧烈的反对,反而将自己伤得很重。
曼亚生气!
身边陆续有人经过,门诊室外的每一处都充满喧嚣。两人静静走着,仿佛行走在另一个世界,与耳畔的嘈杂格格不入。
“每次和我,你……都没舒服过?”他结实有力的手臂一手擎在曼亚肩头,另一只,小心地扶着她的手。
曼亚眼睫微微一颤,她盯着脚下灰白的地板砖,冷冷地说,“没有。”
沈奕城好失望,又好懊恼,更觉得自己失败透顶!
曼亚感觉,擎在自己肩头的他的手心,越发收紧,似在用力。她不自觉地咬着嘴角,两弯黛色的眉越拧越紧。
她听见头顶似有一声轻叹,若不细听,恍若不曾……
“往后我会多钻研,争取改进。”他像在保证一般,态度诚恳而又郑重。
曼亚突然就觉得和他说这种事情很滑稽,不由得就绷起小脸,脚步停下来,抬起一张严肃的脸蛋看他,厉声道,“沈奕城,你能不能别这么可笑。往后你什么样我不管,我也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纠缠!你要练习,去找别的实验对象!”
曼亚以为,这一次,他又会冷嘲热讽和自己作对。可是,她万万想不到,被斥责的男人仅仅只是眉宇浅拧,然后一双受了伤宛如枯井般荒凉而又凄然的黑眸,忧伤地看着自己。
心底的湖水,好似被掷入一粒石子,泛起层层疼痛的涟漪。
“活了这么多年,你是我第一个女人。以前总想着,不能让你失望,不能让你不舒服,所以即使是我这种高傲自大的男人,也会匿名潜在各个贴吧,问些十几岁小毛孩都比我有经验的问题。后来,在我以为可以好好对你时候,你又嫁给别的男人。丁曼亚,我今年30了,比起那些高中生,我这个历经商战的老男人在他们面前只能算不经人事。我身体没有病,对那种事我也好奇,我也冲动,我也有欲望。这么多年,那种事不是我不想,而是如果那人不是你,对我来说还有什么乐趣?”
这是两人绝裂后,他第一次心平气和对自己说话。总以为,活在这个世上痛苦地只有自己,其实,眼前这个男人,心里的疼,心中的苦,不比自己少半分。
忽然之间眼睛里就有涩涩的东西,曼亚眨了几下眼,不敢与他那双忧伤的眼睛对上。
她偏开头,指着前方空着的椅子,“我在这等,你去取药吧。”
曼亚的身体只需调养,她下午便出院。上午醒来后她给刘妈打电话,偷偷问过奶奶是否知道她彻夜不归的事。好在,刘妈口风紧,暂时没说。曼亚舒口气,当被刘妈问及时,她只说是工作上的临时安排。
工作还没有正式展开,电视台那边,也能说几句好话交待过去。
曼亚和沈奕城坐进电梯,狭窄的空间挤满男男女女。曼亚的头还是晕的,她浅浅垂着头,心细的沈奕城手臂半搭在她肘部,心想若她有个什么事,也好第一时间搀扶。
叮,电梯门开。
人流涌出。
咦,那不是沈奕城和丁曼亚?
站在等候进电梯的人群最外侧,吴大少双眉挑高,眼也不眨看穿过人群,越走越远的一对男女。
他们是来看那个病婆娘的?
明天就是陈容动手术的日子,也在这家医院。两人过来看看,并没什么可疑。但奇怪的却是……
吴大少一双犀利而又探究的眼,牢牢锁在男人那只穿过肩胛搭在曼亚肩头的手臂上。再是亲戚,但二叔和弟妹,至于这样勾肩搭背?
哼哼……
直到两人的背影在人群里消失,吴大少这才勾起嘴,唇角一道奸险算计的笑。
出了医院,沈奕城回公司,曼亚一个人回家。下午三点,沈家大宅出现好几张陌生面庞。
曼亚好奇地盯着眼前的几人,刘妈解释,“这些都是过来替老夫人设计衣裳的。”
“你好。”设计总监回头看向曼亚,微笑点头。
曼亚浅笑,算是回应。
奶奶和婆婆正欣赏着一件开襟的大红旗袍,听到声音望过来,不禁就疑惑了,“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家?”
平时,都是外头一片漆黑才能看见曼亚回来。
曼亚走过去,想挨奶奶近一些,不过想到自己正病着,怕传染给家里人,她步子停下,顿在几米外,微笑道,“身体不舒服,就提前回来了。”
“怎么了?”一听曼亚生病,奶奶担心得很,眼看着就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