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何谦在工作上细致严谨,与下级接触也是有板有眼绝不含糊,可在情感问题上,他总显得皮薄胆小,内心是个羞涩的大男孩。
苏青凤眸不怀好意在他薄红的脸上转,嘴角勾起暧昧的弧,“我这还不是替你们制造更多相处的机会。这外景主持,空闲时间会更多。况且呀,说出去也好听一些。”
虽然她是好心,不过想到好几次电话邀约都失败,何谦又换上失落的表情,“不瞒你说,我也约过丁小姐好几次,只是我也不知道她是真忙还是借口,总之……”
总之结局都很失败!
苏青忽然就噗嗤一笑,熟络地说,“再试试,烈女怕缠夫!”
“给!”沈奕城倏地将文件夹甩过来,薄脆的塑胶壳与坚硬的玻钢材质的桌面碰撞出闷声响。
何谦与苏青均微微一愣,愕然看他。
沈奕城并未作声,只坚毅的嘴角轻微抿成一道阴郁的线条。
老板脸色不好!何谦拿起文件夹,“我出去了!”
也没再看呆滞的苏青,加快步子出去。
“奕城……是我们说什么话惹到你了?”苏青胆颤开口,看着他的目光小心翼翼。
他略微松了一下领带饱满的结,身子往后靠,即使隔了几米的距离,看苏青的眼眸依旧凌厉得带有危险性,“上班时间,我不希望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之外的地方。不论是我,亦或我的下属。”
苏青心口一禀,知道自己触了龙鳞,不由得就楚楚可怜地道歉,“抱歉奕城,我以为只是和他随便聊两句,没想到影响了你们的工作。”
“没关系,下次不要再犯就好。”他抬腕看看手表,漫不经心说,“现在11点,还有一小时下班,你看?”
他并没有主动邀请自己留下来等,苏青明白,他并没有挽留自己的意思。那么,他是真的因为担心影响工作而赶自己走,还是为刚才自己的无心之失生气呢?还以为,自己已经获得这男人的好感,虽没有达到亲密无间的程度,但至少也总还是有感情的。即便是淡淡的,也足令自己成为这世上最骄傲的女人。眼下看来,虽然自己离他最近,但还是没有近到可以直抵他的心。
苏青好失望,不过她却极快地伪装起来。她微笑,好像一切都没发生。
“今天的稿子我也还没看,我就先回去了,回头联系!”这样优秀的男人,在感情并没落地生根之前,必定是先以工作为主。苏青失落中又难免不兴奋,若真把沈奕城征服,应该就不用再担心出轨的事了吧?毕竟这个男人,似乎并不是肤浅的好色之徒。
那晚两人分别,她暗示得那么明显,他都没有任何亲溺举止。正人君子的风范令苏青又爱又恨!
她落落大方地站起来,脸上的笑容一如最初那般明艳,“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他点头,只稍稍坐直,没有起身相送的打算。
苏青虽然失落,但想到他只属于自己一人,也就觉得没有什么好再计较。她转身,踩着优雅的步子碎步往前。
人走,沈奕城深邃黑亮的眼中,多了一丝深沉……
电视台娱乐频道组。
能脱离苏青的魔爪,这对曼亚来说是件很值得开心的事。她到新的组织报到,同事们都很热情,毕竟外景主持的要求不算高,采用的结构是由老带新。人员编排上是六人,三男三女。曼亚卡在中间算半青不红的中间人,其余两个女生都是刚毕业,其中一人是学习成绩特别优秀,应聘入职。她性格开朗,小名“晴子”。另一名女生据说是某领导的亲戚,但为人也还亲切。曼亚在她们中间算年龄最大的,两女生都还敬重她。相处下来,新的团队给了曼亚一种新的力量。她很喜欢!
当天下午曼亚就和他们混成一片,脸上第一次露出进入电视台后的真实微笑。
下班后,曼亚去医院看奶奶。也不清楚什么时候才出来,她要司机先回家。曼亚是在路边下车的,她想给奶奶买些鲜花。
捧着鲜艳的康乃馨刚从花店出来,耳畔听到众人惊呼……
车辆穿梭的马路中间,一道年青高挑的身影不顾疾驰的车,用单薄的身躯横冲直撞。一路惊起无数车笛!
沈世安!
傍晚时分,幽蓝天幕边缘滚金的丝线撑起最后一丝光亮。熟悉的男人在车辆浩大的马路上,不顾危险,一路狂奔。
眼见他跳过铁栅,飞跃到逆行车道。
曼亚吓得膝盖弯发软,手心惊恐的掩住鼻唇。一辆车飞速驶来,他却浑然不觉似的,只顾着往前跑。
吱!
尖厉的刹车声几欲划破耳膜。
男人不稳地倒退,身子跌到地上。
他受伤了!
曼亚捧着鲜花担心地跑出去,只见坐在柏油路上的男人,一下子跳起来,不理会司机的咒骂,不要命地往前跑。
他究竟在追什么?见他没事,曼亚方才放心。
她停下来,站在路基上,和周围的人一样,用诧异不解的目光盯着他那道奔跑的身影。
摸出手机,曼亚立即找到他的号……
可恶,去哪里了?
一路横穿马路,追过拐角,眼前却是几条分支小巷。青瓦灰墙泛着古朴气息的旧时民房在幽暗的光影下错落有致的静静伫立。几位妇人坐在门口聊天,身穿校服的孩子在空地上玩着画房子的游戏。
一旁有间简陋的自行车修补店,年过半百的男店主鼻梁上挂着掉了漆的金边眼镜,穿着黑色围裙坐在矮椅里补胎。
就像闯入一个陌生的世界,沈世安气喘吁吁,他原地360度转身,鹰一样的眸不轻易放过每一个角落。宽厚的手掌将覆在额头的发齐齐地往后抹,手心一片汗湿!
叮叮,手机响起。
“喂?”
“世安,是你吗?横穿马路那人!”
“嗯。”跑了那么长一段路,又精神紧张,沈世安气息还没平缓过来,不想多说话,电话里只能听得见他微喘的声音。
“你在干嘛?不知道很危险?”刚才每一幕,都令曼亚浑身直哆嗦。他能毫发无伤,那算命大。
“没你事,先这样,我忙。挂了!”不聊两句,沈世安立即断线。
他往前去,不死心地找。低声下气问着坐在门口的老妇,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叫“黎玲”女孩?
他怎么了?听电话里传出断线的盲声。
曼亚失神地看着手机,不明白那个头脑简单的男人,又在想着什么。
算了,既然他没事,那就应该不用担心。曼亚又往他消失的街角看了眼,这才转身走去医院。
奶奶气色比起前两天,虽然不说红润,但也不苍白了。
“出院?”听闻奶奶要出院,正插花的曼亚惊诧。她回眸,眨也不眨看半躺在床上的奶奶,摇头,“不,不行,奶奶你现在应该在医院多观察两天,不要挂念家里人。我们会每天都来看望你。”
虽说小辈们个个都还孝敬,可躺在医院,奶奶总还是觉得束手束脚,很不舒服,“今天我问过医生了,他也说我身子骨没大碍,只是一时气血攻心受了刺激,这才引起的晕厥。只要好好调养,保持心情舒爽,不住院也成!”
奶奶太想回家,家里有家人的气息,那是温暖,是亲情的味道。而在这里的每一天,睁眼尽是消毒水的气味,这令她没由来就充满恐惧,上了年纪的人,总会多想。奶奶想起病逝的爷爷,也是在这样的房间,鼻尖也尽是这种味道。老头子阖着眼,全身僵硬,就好像睡过去,却是再也没醒来。
每每闻到这味,奶奶就寒颤,就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快去了?
曼亚走回来,在病房前坐下,“奶奶,你要出院这事,和家里人商量过吗?”
爸和妈他们,不会知不知同意?
“说过了,今个我先问了医生,得到应允后,我才给你爸打的电话。不信你问刘妈,她可是亲耳听见的!”生怕曼亚不信,奶奶要她向一侧站着的刘妈求证。
知道老太太是回家心切,刘妈也就点头笑,“是的,医生确实说如果老夫人病情已经稳定,只要不再受刺激,是可以回家休养的。但老夫人和先生通电话时,先生是否同意,那我可就不知道,毕竟我没听到。”
“你这婆子,怎就尽说没有的话?”见刘妈胳臂并不往自己拐,奶奶佯装生气,吊起眼角瞥来,“怎么着,那里是我家,我老太婆想回去,难不成还不准?”
上了年纪的奶奶竟耍起娇赖,曼亚和刘妈都好笑。不过这事,曼亚觉得还是慎重为好。
“奶奶,待会儿回去我再和他们提提,如果大家都说行,我们明天就接你回家。”
“曼亚呀……”一听可以回家,奶奶赶紧拉起曼亚的手,早就不复清明的浑浊眼眸乞求的看着床前乖巧的女孩,“你可一定替奶奶说说,再不回去,我……我就再也不回那个家了!”
老太太竟然像小孩子一样说气话,曼亚和刘妈顿时笑得嘴都合不上,“好,好,好,为了我亲爱的奶奶,我一定说服他们!”
离开病房,曼亚招来出租回家。
已经四月,夜晚山间空气幽凉。曼亚头靠在窗上,看窗外葱郁的树木,只觉得自己明明有生活的目标,却怎么越来越浑浑噩噩。原本清晰坚定的想法,逐渐模糊而又动摇。妈妈,如果我忘记了你,如果我离你远去,你会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