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婕妤虽有这个准备,却仍旧控制不住的有些战栗,恰逢两人走近假山的石凳旁,终是克制不住的瘫坐在了石凳上。洛婕妤的侍女见状想要上前询问,被灵念夕一抬手制止住:“在太阳下走久了,洛婕妤有些中暑,不碍事,在阴凉里歇一会就好,你去给你们婕妤取个纨扇来。”
那小宫女看着自己主子苍白的脸色,总觉得不可能在初秋这样微凉的天气里中暑,但是桓郡主吩咐,是万万不敢反驳的,“是”说完,就匆匆的往储秀宫赶去。
打发走一个,念夕看了眼自己的宫女沁,说道:“你也回落雁宫,把我的那柄素锦纨扇取来,顺便交代她们把小金喂好。”
沁知道这是郡主将自己打发走,没有迟疑的施礼后退下。
偌大的花园小径上只余下她和洛婕妤。
洛婕妤知道灵念夕是有话要说,果真,待两个侍女走远些后,她开口道:“我给你七天的时间,七天后,没见到名单,你就等着搬进冷宫和梅妃作伴吧。”明明她声音婉柔,却让洛婕妤觉得脖颈间吹过一阵凉风。
梅妃?洛婕妤听到这两个字惊恐的难以自持,梅妃当年因顶撞皇太后被从妃位降为婕妤,住进储秀宫时曾和她毗邻而居,夜里常能听见她哭嚎,半夜穿着白色亵衣满院子游荡,甚是诡异,后来太医来诊,说得了失心疯,被皇后做主关进了冷宫。听闻,好好的一个人,关进冷宫后瘦成了皮包骨,眼睛深陷进眼窝,像一具活骷髅般,还掐死了冷宫里服侍的一个嬷嬷。
她不要被关进去,她就是不被饿死,也会被吓死在里面的。
“我,我父亲不是主谋,我们洛家是被骗了,我父亲是无辜的。”洛婕妤终于找回了声音,勉强的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灵念夕莞尔:“洛加章无辜?那我们朝音灵家就活该被冤死吗?”
看着灵念夕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洛婕妤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洛加章身为都察院都御使,堂堂正三品官员,不规谏皇帝,纠察百官,暗察地方吏治,竟勾结朝中官员,造假诬陷国之功臣,你们洛家无辜?呵。”灵念夕冷笑:“洛加章苟且活到今日,都是愧对文人的气节。”
“你,你不能这么说我父亲。”洛婕妤强鼓起勇气说出这样一句,虽然她心里也认同灵念夕说的话,但是,但是洛加章毕竟是她的父亲,如果父亲没了,她在宫中的地位就更堪忧了。
猛一侧身,灵念夕伸手扼住洛婕妤的脖颈:“我今天还愿意在这里和你废话,就是想让你转告洛加章,他若是想苟且偷生的活着,就识相的将当年参与诬陷我灵家的人的名单交出来,不然……”手猛的一收紧,洛婕妤瞬间就没办法呼吸,一张俏脸憋得通红。
灵念夕也没有多过火,听见小径传来脚步声就收回来手,回头,瞧见是洛婕妤的贴身宫女手里拿着纨扇,正小跑的往这面来。
冷笑了一声:“还真是一个忠心的丫头。”话音落,面上的冷意收敛,已换上平常神色。
洛婕妤手捂着脖颈大口的呼吸,那宫女见状忙跑过来,关切的问道:“婕妤,你没事吧?用不用叫太医?”
洛婕妤连忙摆手,喘息的空档说道:“没事,只是有些冷风吹来,嗓子不太舒服。”
那小宫女忙抚背帮助她呼吸。
灵念夕的宫女不一会也赶了过来,规矩的递上了她要的素锦纨扇。纨扇拿在手上,一伸手说道:“洛婕妤,我们走吧,日头快接近晌午了,去太晚别惊扰了皇后娘娘的午觉。”
洛婕妤很想立马回储秀宫,不想看到桓郡主这张绝色的面容,但,心里挣扎了半天,她知道栖凤殿这一趟是势在必行的,微颤的一只手,搭上灵念夕递过来的手上,只觉得那只手凉的如浸过冰的凉玉,寒彻骨。
一路无话,转眼到了栖凤殿殿前,还未走近,就瞧见了皇上明黄色的步辇停在殿外,呦,还真是巧,念夕挑了挑眉。
守在殿外的小太监见到是桓郡主,急忙跑进去通报。
皇上下朝后从勤政殿直接过来栖凤殿,正吩咐尹公公将库存上等的补药呈上来,皇后穿着素色的宫服半依在床榻上,端庄的脸上因为未施粉黛,一片倦容,不管是真病还是装病,戏她是做足了。此时恰逢卢嬷嬷将煎好的补药呈上来,皇上亲自接过补药,要喂给皇后吃,虽看不穿两人心中所想,但是面上却是鹣鲽情深。
半碗药喝完,皇上亲自从青釉瓷碟里拿了个蜜饯喂给皇后。
皇后眼里满是动容,低柔的声音说道:“臣妾不能为皇上解忧,还让皇上从朝政中分心来栖凤殿,臣妾心中甚是愧疚。”
“唉,嫱月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本就是夫妻。”皇上伸手握住皇后的手,眼底一片温柔。
皇后亦是颤声的回应:“皇上……”这二字包含着全部的感情。
“皇后好生养着身体,冬日将近,便随朕一同去丽都行宫过冬,不然,将你留在这宫中,朕实在是不放心。”
皇后闻言,欣喜的抬眼。
天渊国都城苍耀,地处华夏大地偏西北,冬天甚是寒冷,殿内就是摆着火盆亦冷如冰窖,每年寒冬将至,皇上都会带着皇太后及随行亲信去往丽都行宫过冬,因为简行,皇上一直都以皇后要主事后宫为由,从未带她去过,今天竟然说出这一番话,怎能让她不欣喜。
“臣妾先行谢过皇上。”说完就要起身行礼,被皇上按住:“你我夫妻之间,不要如此多虚礼。”
“是,皇上。”这次,皇后声音里的柔情更甚:“皇上也要多注意身体才是,这些日子忙着南胡国的事,都瘦了。”伸手抚了抚皇上明黄的龙袍,将关切带进行动里。
皇上踌躇着要怎样开口,听到皇后提起南胡国,一下找到了切入点,道:“南胡国此次来使诚意满满,朕自然也要让他们看出我天渊国的诚意,自是不能怠慢。”
“就算国事再忙,皇上也要顾着身体。”
“哎……”叹了口气,开口:“南胡国此次来使,要用和亲使两国交好,朕这些日子正在为此事发愁。”
皇后一怔:“和亲?”
皇上缓缓点头:“南胡国以厉王和宰相杜昭为使者,黄金五千两,珍宝二十匣,另,奉上两国交界处的玉石矿为聘礼,足以见此行的诚意,朕日思夜想也没有半分头绪。”
听到这话,脑海里将适龄婚配的郡主过了一遍,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声音微哑:“南胡国为何人求娶?”
“南胡太子,巫漠赤。”
听到太子两个字,皇后只觉得一口寒气扼住心尖:“皇上你……”
皇上见皇后面色变白,知道她猜到了什么,便也不再绕弯子,“朕想把敏儿许配给南胡。”
五雷轰顶,难怪今日皇上如此温柔,下了朝就直奔栖凤殿而来,竟然说出要带她去丽都行宫的话,原来是在打敏儿的主意,皇后顿时想起一句话:最是无情帝王家!不由得悲从中来,声音微颤:“皇上,敏儿是我最疼爱的女儿,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让她去南胡那种荒凉戈壁……”
“嫱月……朕也是没有办法,月儿年岁太小,晗儿年岁虽相当,但芙妃地位又低,这宫中能许配过去的人,就只剩下敏儿了,敏儿也是朕最疼爱的女儿,朕也不忍心啊!”皇上长叹一声。
皇后知道皇上说的是实情,但是护子心切,已经不能冷静的思考,心一横:“我不管,敏儿是我心尖上的肉,我不同意。”
皇上早朝上被朝中大臣已经扰的够烦心,见皇后如此,面上一寒:“皇后!两国和亲,这是造福天渊国黎民百姓的事,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声音中透着九五之尊的严厉和苛责。
皇后心中悲切,不合时宜的话马上就要脱口而出,就听到小太监匆匆而进的脚步声:“禀皇上,皇后娘娘,桓郡主、洛婕妤来了,正在殿外候着。”